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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九)

  • 石坡樓
  • 陳譙弎
  • 6042字
  • 2022-10-17 17:00:00

晚一些的時候,老瘸和阿旺一起來看他,阿旺的手里端著一碗面條。

“路生哥,趁熱吃吧。”她把面碗遞給路生。路生病了這一場,身體又餓又虛,接過碗來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又沒人跟你搶,吃那么急干嘛?”老瘸毫不客氣地坐到床邊,隔著被子拍了拍他的腿,“不過,看你這樣子應該是完全康復了,精氣神好著呢。”

路生淺淺一笑,只顧著吃面。

“唉,小野說去打聽白夢的消息,這都好幾天沒見著他人了,估計又去忙活他自己的去了。”老瘸絮叨著,“好不容易認識了你這么個小兄弟,這樓要是沒了,咱也該散了。”

路生抹了一把嘴角的油,問:“你打聽到什么消息沒有?”

“嗨,我就一菜市場賣豬肉的,平時聽的也都是一些家長里短,怎么打聽得到這種消息?”老瘸暗自嘆氣,“樓都要拆了,我這抹脖子的手法還沒熟練呢。”

路生沒理會他,抬眼看了看一旁站著的阿旺,問:“這面里怎么還有肉絲呢?”

阿旺低著頭沒有回答,雙手不停絞著衣角。老瘸站起身來,局促而羞澀地笑了笑,“肉是我......我給她的。”

路生點點頭,不再言語,轉而低下頭去繼續吃面,連面湯都喝得干干凈凈。把碗還給阿旺的時候,她的手指摩過他的掌心,他能感受到她的僵硬和顫抖。四目相對,他竟然看到了她眼底的困窘和狼狽。

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這樣的情緒,可是這一眼,竟然讓他有些心疼。

她也只是,在命運的困境中無法自救的人。

鬼使神差地,他說:“阿旺,我還是感覺還不太舒服,你今晚可以留在這兒陪我嗎?”

阿旺詫異不已,紅著一張臉提溜著眼睛在路生和老瘸身上打轉。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老瘸直接擺了擺手,“那不成,她今晚得陪我。”

路生沒想到他會這么直接地說出來,一時間也沒了言語。沉默片刻,他再次看向阿旺,“那我明早請你吃早飯吧,就當謝謝你這些天的照顧。”

阿旺點點頭,老瘸沉著一張臉,拉著她的手摔門而去。

路生絕望地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夜色發呆。這樣的夜,真是一分一秒也難熬。

天剛魚肚白的時候,路生就迫不及待去敲響了阿旺家的門。阿旺打開門,低著頭理了理兩鬢的頭發,“路生哥,早上好。”

路生應到:“早。”

兩人一同來到第一次吃面的那個地方,老板兒還是一如既往的“熱情”:“喲,又是你倆來呀?還跟上次一樣?”

路生有時候真的很佩服這些生意人,記憶力真不是吹的,“跟上次一樣,謝謝。”

阿旺始終微微低著頭,像是看著地面,又像是看著桌角。

“想什么呢?”路生問。

“沒想什么。”阿旺笑笑,輕輕拍了拍懷里調整著睡姿的小寶。

面端上來了,兩人沉默著嗦面。但說來奇怪,即便是相同的沉默,兩人之間也不再像當初那般尷尬了。

“阿旺,你就沒有想過以后的生活嗎?”路生抬起頭看著她,終于問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這句話。

“以后的生活?”阿旺沒想到他會這么問,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說,萬一......萬一以后這棟樓真的沒了,你一個人帶著小寶,怎么生活?”

“這個問題我也不是沒想過。”阿旺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你不是拒絕我了嗎?”

路生突然想到她上次抱他的事情,莫名的耳根竟然有些泛紅,因為內心不易察覺的情緒波動,導致他的語氣也突然激動了起來,“你就不能想著自食其力?!為什么非得要依靠別人?”

阿旺顯然被他這莫名其妙的一頓“指責”給整懵了。周圍吃早餐的客人不斷拿眼睛暼向他們這桌,阿旺羞得簡直想直接鉆進地里。

“對不起。”路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稍微平復了一些自己的情緒,“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你和小寶的生計。人生路還這么長,你總要學著靠自己。”

“我明白。”阿旺眼角突然滲出了絲絲淚花,她盡量上揚著嘴角,笑容尷尬至極,“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我沒有讀過書,又沒什么本事......最重要的是,小寶需要有人時時刻刻照顧著,我也沒法出去賣苦力......總不至于......再回到娘家去,讓他們施舍給我一個家吧......”

“總會有辦法的。”路生看著她眼底打轉的淚花,于心不忍,迅速結束了這個話題,“反正回去也沒事兒,陪我逛一逛這周圍吧。”

阿旺用袖角快速擦干眼淚,麻利地將小寶背到背上,疾步向前跟上路生。

這條街沿著河邊一直延伸下去,是這座城里唯一一條保存得相對完好的老街。街邊全是年代依舊的兩三層的磚房,高高低低,鱗次櫛比,從空中看去就像一排黑白相間、高低不平的鋼琴鍵盤。一樓基本都是商鋪,商鋪大多是飯館。賣早餐的、賣中餐的、賣小吃的,一家挨著一家,連裝修布置都大同小異。二樓或者三樓幾乎都是戶主的住宅,窗戶邊上永遠都掛著五顏六色的、大大小小的衣服和被褥,風一吹,彩虹般的煙火氣就撲面而來而來了。當然,時不時也能聽到街上行人的鬼哭狼嚎:“這是誰家的衣服砸到我了?!”“誰這么沒素質往下扔襪子啊?!”等等。

每次聽到這種哀嚎,路生就忍俊不禁。這些嚎叫和謾罵,在他聽來,實在是再親切不過的人間滋味了。

這不,兩人正踱步往前走著,路邊一個人一手捂著頭,一手拿著一塊毛巾,正抬著頭看著樓上的窗戶一頓怒吼:“一塊破毛巾有什么好曬的,這破的洞都可以鉆老鼠了,家里窮得連新毛巾也買不起了?!”

樓上不知道哪扇窗戶里悠悠飄出來一句:“那是抹腳帕,您沒聞到味兒?”

樓下這人聞言,趕緊把那破帕子扔出一丈二尺遠去,嘴里繼續罵罵咧咧個不停:“該天煞的,這么缺德的事都做得出來,破抹腳帕有什么好曬的?分明就是給樓下過路人找晦氣!”罵著罵著越發來了氣,站起來提著凳子就給摔了出去。

摔出去的板凳剛好往阿旺的方向來,路生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這才避開了這場“飛來橫禍”。定睛一看,他居然慌亂中把她拉進了自己懷里,緊張得他趕緊把她推開,快步向前走去。

走到街的盡頭右轉,便進入了老城區的農貿市場。這里是老城區最為繁華、最有人氣的地方,除了菜市場,還有成片的服飾店和雜貨鋪。每天來來往往著川流不息的車輛和摩肩接踵的人群,讓這條本就不寬敞的街道,時時刻刻都水泄不通。

路生往市場里面看了一眼,視線所及全是密密麻麻的腦袋。他暗暗嘆口氣,轉身離開:“太多人了,我們回去吧。”

“嗯。”阿旺也不喜歡擁擠的地方,便爽快答應了。

還沒走兩步,阿旺的胳膊突然被人拽住了。回頭一看,一個圓臉阿姨正堆著滿臉油光對著她笑。

“姑娘,你這袖子上的牡丹花,是你自己縫的?”

“嗯。”阿旺掙脫開她的手,不想搭理她。可是她又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角。阿旺無奈,趕緊喊了喊走在前面的路生;“路生哥。”

路生回頭見狀,怒氣沖沖地走過來,一把拍掉拽著她衣角的手,把阿旺護在了身后。“你干什么!?”他問。

“別緊張啊,我不是壞人,我是旁邊開裁縫鋪的。”胖女人被他這么一拍,心里也著實不太舒服。可是奈何她實在是喜歡這女娃子在自己衣服上縫的花樣,便忍了忍心里的怨氣,“我看小姑娘衣服上縫的圖案很好看,向她打聽來著。”

路生回頭去看看,剛才她拽著的衣角,的確縫著一朵紅艷艷的牡丹花,若不是這花的樣式與這衣服實在格格不入,大概也不會讓人一眼看出這是塊補丁。

“你打聽這來做什么?”路生仍然不依不饒。

“哎呀,我是做服裝定制的,難得見到這么好的手藝,我當然想認識認識這姑娘啊。”胖女人談過身子去看向路生身后的阿旺,“姑娘,這補丁,是你自己縫的?”

“嗯。”阿旺認真地點了點頭,想來,她親媽也沒教會她別的什么了,唯有這縫縫補補的功夫還算過得去。畢竟在那個家里,剪褲子腳接長、時不時給床單被褥打個補丁都是常有的事。

“那我請你來我店里工作吧。”胖女人再次堆積起滿臉的笑意,“店里剛進了一批鞋墊,我聘請你幫我把鞋墊上都繡些圖案,每月給你保底工資,再加業績提成,多勞多得,你看怎么樣?”

阿旺從沒想過還能遇上這樣的好事,整個人都傻住了。直到路生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回過神來。“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走,我這就帶你去店里取鞋墊,你拿回家慢慢繡圖案,隨便繡些花花草草貓貓狗狗的都行,現在的人可稀罕這種手藝了,以后我家鞋墊也是‘純手工繡花’的了,哈哈哈哈哈哈。”胖女人走過來一把挽住阿旺的手臂,“瞧見前面那家店了嗎?‘極品定制’,就是我的店。”

阿旺轉頭看著路生,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見。路生想著,反正也不是需要投錢的買賣,試試也不是不可以,便輕輕點了點頭。阿旺見他點頭,這才跟著胖女人往店里走去。

路生和阿旺提著兩大袋鞋墊回到家里時,老瘸已經離開阿旺家出去工作去了。阿旺進門沒看到老瘸,心底稍微舒了一口氣,轉身朝著路生笑了笑,抬著凳子來到窗戶邊,去床頭拿來針線便“開工”了。

看著阿旺麻利地穿針引線,低著頭認真繡花的模樣,路生由衷覺得欣慰。他最擔心的事,仿佛正在迎刃而解。眼看著阿旺針線盒里的針線所剩不多,路生二話沒說徑直往門口走去:“你先忙著,我去給你買點針線。”

上了街,路生徹底懵了。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哪知道哪里有賣針線的啊?可是話說出去了就收不回來了,今兒就算翻遍全城的旮旯,也要把這針線給買到。這么想著,他便一頭鉆進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好不容易買到針線往回走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去好久了。路生拎著兩大袋各式各樣的針線走在霓虹燈下,心情出奇的愉悅,竟然忍不住哼出了歌:“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

經過一個燒烤攤的時候,突然有人叫了路生一聲:“路生!”

路生心里一驚,回過頭去,透過燒烤攤的油煙看到了他這輩子最不愿意看到的幾個人,不,那幾個根本不是人,是他的“噩夢”。

“嗨。”路生局促地低下頭,雙手緊緊拽著塑料袋的提手。

那些人走了過來,似笑非笑地輪番拍著他肩膀,“好長時間沒見了,忙什么呢?”

“沒......沒什么。”

“手里提的什么?”其中一人扒拉了一番他手里的袋子,“喲嚯,這么多的針線,你改行做裁縫啦?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中立馬暴發出陣陣刺耳的嘲笑。

“怎么?被開除了?”一人走過來攬著他脖頸,直把他的頭壓到那人的腰間。

“沒......”路生被他鉗制著,完全動彈不得。

“因為什么都開除了?難不成......又是因為多管閑事?”對方加大了一些力氣,路生趔趄了一步,險些摔倒。

他選擇沉默。可是那群人卻像是越發來了興致,圍著他不依不饒。

“聊聊唄。”

“就是,都是老同學,跟我們聊聊唄。”

“對啊,我們都這么熟了,有什么不能說的。”

路生耳朵里“嗡嗡”直響,他抬眼暼了暼他們每個人的臉,突然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今天的他,估計是逃不掉了。

“你們......想怎么樣?”路生輕聲發問。

“兄弟們,他問我們想怎么樣,哈哈哈哈哈哈,他問我們想怎么樣~”攬著他的那個人突然笑得前俯后仰的,那只手也松開了來。“我們本來只是想跟你聊聊天的,但是,你這么不配合,我們就打算跟你換個方式跟你聊。”

人群緊緊圍了上來,每個人都摩拳擦掌著,歪著個頭不懷好意地笑。路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就像看著一群上趕著吃屎的蒼蠅,而他自己,就是那坨即將被吃掉的屎。

隨后,他被他們拉到巷子里,受了一頓狠狠的拳打腳踢。若不是有個路過的大哥大吼了一句“城管來了”,估計他們還不會結束得那么快。

他們走后,路生站起來,將護在懷里的塑料口袋扒拉開,細細檢查著針線的好壞。一滴血順著嘴角飛快滑落,直勾勾掉在了一坨紅色的線團上。路生吃了一驚,趕緊抬手抹了抹嘴角,慶幸道:“幸好是滴在紅色的線團上。”

他掙扎著站起來,奈何腦袋瓜子疼得厲害,太陽穴直抽搐。他的雙手雙腳也不太聽使喚,木木麻麻的,像是被抽了氣的干癟氣球,完全失去了支撐他這具身體的力量。于是他又倒了下去,像塊輕飄飄的抹布,順著墻角直接飄忽而下。

他靜靜地躺著,直勾勾看著墻角的路燈,昏黃的燈光在他眼睛外打出一圈一圈五彩斑斕的光圈,像極了家鄉路口的那個燈。他突然間淚流滿面,抑制不住地淚流滿面。悲愴和痛苦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讓他幾近窒息。

他這輩子,是不是永遠無法擺脫這群人了?是不是永遠也沒辦法生活在陽光之下了?

他的眼淚流到嘴角,混著血血漬滑進他嘴里,酸澀血腥的滋味一點點侵蝕著他的心。他慢慢閉上眼睛,任由自己沉入那無邊的黑暗中去。

還記得剛畢業那會兒,他以為他終于可以擺脫這種被壓迫、被孤立、被嘲笑、被邊緣化的處境了,滿懷著對未來人生的期待興致勃勃地進入那家公司實習。未曾想,公司里不知道是誰從學校論壇上扒到了他以往的那些經歷,從他進公司的第一天起,他們就習慣性在他背后指指點點,習慣性忽視他的存在,習慣性像使喚狗一樣的使喚他。

咖啡間里,他們個個揣著手趾氣高昂地俯視著他,“聽說,你以前在學校里的生活......很精彩?”

“你們......聽誰說的?”

“這還用聽誰說,你們學校的論壇都快成為你的個人論壇了,上面最熱門的信息幾乎都是關于你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回答他的那個人邊說邊笑,笑得眼淚花都出來了。

路生聞言,默默轉身走開。那一刻他明白了,這家公司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后來,他又換了一家公司,剛工作沒兩天,就在公司門口碰到了學校里的那群人。他們一見到他,就跟貓見到老鼠似的,如果不玩弄玩弄,仿佛都對不起他們自己。

于是,他們帶他去酒吧,輪番灌他酒。趁他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他們脫了他的褲子給他拍了照片,第二天把這些照片寄到了他公司,毫無疑問的,他當天下午就卷鋪蓋走人了。

臨走時,人事主管還走過來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他肩膀,他以為是安慰,卻沒料到他只是感嘆了一句:“你看著正正經經的,沒想到啊,唉。”

就這樣,他憑空戴上了一頂“不正經”的帽子,被掃地出門了。

再之后,他把自己鎖在出租屋里整整一個星期,直到所有的食物消耗殆盡。他實在沒有勇氣面對其他公司和工作了,甚至,他已經沒有勇氣面對以后的生活了。

那個論壇里的帖子,那些發生在他身上的事,仿佛是長在他臉上的痣,亦或是他的影子。只要他活著,只要他暴露在陽光下,它們就緊緊跟隨著他,他永遠也甩不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路生心底的光已經弱到微乎其微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那幫混蛋,竟然沒把手機給他踹爛。

路生伸出手在褲兜里摸索了半天,終于把手機拿了出來。一接通,白夢的聲音便從空氣中傳來。

“喂,路生?”

“嗯。”

“這么多天沒聯系,你還好嗎?”

“......”路生舔了舔嘴角的血漬,隨即混著口水一口吐了出來,“呸!”

“你怎么了?”

“你說,你這次還能救我嗎?”

“......你在哪兒?”

“我也不知道。”

“你告訴我周圍有什么標志性的東西,我來找你。”

“一條深不見底的巷子,一盞半昏半黃的路燈,一個半死不活的人。”

“路生......”白夢大概猜到了他發生了什么事,“你又碰到那些人了?”

“嗯。”

“我不是讓你沒事少出門嗎?你怎么這么不聽話呢。”

“所以,我根本不配活在陽光下,不配活在這世上?”

“路生......”

“你當初干嘛救我?”

“......”

“你知道我下了多大的決心嗎?”

“路生......”

“看來我最近確實盲目了,竟然差點以為自己可以這么活著。”

“路生......你別胡思亂想......”

“你放心,我會好好把事做完的,你說得對,我得給我奶奶留點棺材本啊。”

“路......”

“嘟嘟嘟......”

路生掛斷電話,再次靠著墻掙扎著站起來,用手肘撐著墻,一步一步勉強往前走去。

路上不斷有人注視著他,甚至有人跑過來問他需不需要幫忙。他全都搖頭拒絕,畢竟,他的忙,沒人幫得了。

他嘴角的血漬早已干透,可是他的手肘磨出了新的血液,在墻壁上留下了一道深深淺淺的印記。

走到橋邊時,他透過清涼的月色能看到遠方阿旺家尚且亮著燈的窗戶。

他看著那扇光,抿著嘴角笑了笑,然后抬手將臉上和身上的污漬使勁抹干凈。

阿旺還在等他。他得把針線給她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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