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 石坡樓
- 陳譙弎
- 6353字
- 2022-10-14 17:00:00
路生一夜未眠。天剛麻麻亮,他就從床上坐了起來。自我放空了好幾分鐘,才掙扎著穿好衣服開門下樓。
一整夜,腦袋里翻來覆去的全是老瘸、小野和阿旺的故事。那些畫面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不管他多么努力想要趕走,它們總能堅守陣地屹立不敗。大約到了凌晨四點左右,他的腦袋里才終于清凈了,可是,他也徹底睡不著了。
樓梯間傳來陣陣低沉的兒歌聲。路生邁著步子往下走,悠悠的兒歌聲就越來越清晰。剛過二樓到三樓的轉角,路生就看見阿旺抱著小寶在哄睡。
懷里的小寶不停扭動著,嘴里還時不時發出陣陣“哼哼”聲。阿旺的手輕輕拍打著襁褓,眼神始終落在小寶的臉上。直到路生主動發出一聲“早”,她才詫異地抬起頭來。
“我吵到你了嗎?路生哥。”不能路生回答,她竟已道上了歉,“不好意思啊,小寶突然餓醒了,我只好哄哄他。”
“沒有,沒有吵到我,不關你們的事。”路生竟也莫名局促著,“我準備出去吃早飯,你要一起去嗎?”
“不了,謝謝路生哥。”阿旺搖搖頭,側了側身給路生讓出了一條通道。
路生從她面前走過,兩人相視無言,彼此僅是淺淺笑了笑。
這樣很好,誰也沒有戳破那層眾所周知的秘密。路生沒有明知故問“怎么不在屋里哄?”阿旺也沒有主動談及“家里還有個人等著她一起吃早飯。”
對兩人來說,這樣的分寸感竟然像是種難得的默契。
路生慢悠悠走在進城的道上,一如他第一天走來這棟樓里的速度。不同的是,他來的時候,心里全是灰暗的念想,眼見四周全是黑白,半分景致都沒有。而此刻,他突然發現橋下的河流是如此清亮透底,河邊的石頭縫里,偶爾冒出了一兩朵隨風飄搖的蒲公英,風一吹,種子四處飄散,在魚肚白的天色映襯下,更顯得生意盎然。
過了橋,他還是來到了上次和阿旺一起吃過的早餐店。意外的是,老板竟然還認得他。
“小伙子,還是跟上次一樣?”老板熱心腸的問。
“對,二兩牛肉面。”
“好嘞,稍等啊。”
短短幾分鐘,面端上了桌,老板放下面,沒有走開,反而直接坐在了路生的對面。“你可是我今兒的頭客,這份量給你加得足足的,慢慢吃啊。”
“謝謝。”說實話,路生還不太能適應來自陌生人的熱情。
“阿旺今兒沒跟你一起?”老板打趣問。
路生抬起頭,確認他眼底并無惡意,才輕輕搖了搖頭。
“其實,那姑娘也挺可憐,老瘸和小野雖然對她不錯,但......畢竟也是有償的......”老板欲言又止,但是最終還是沒能忍住,繼續問道,“你......不會也……”
路生飛快地吸溜了兩口面,然后一邊抹嘴一邊回答:“我跟他們不一樣。”
“那就好。”老板笑了笑就走開了。路生也沒明白他這笑容意味著啥,如果沒有記錯,他上次還惡趣味地打趣過阿旺,這會兒又這么一本正經地關心她,真是讓人不由得感嘆,人性莫測。
吃完面,店里陸陸續續來了客人。一位僧人踏門而進,老板慌忙迎上去:“阿彌陀佛,今兒剛開張,還沒賺到香火錢呢。”
“阿彌陀佛。”僧人款款落座,“我只是來吃碗面,麻煩老板幫我煮一份素面吧。”
見鬧了這個烏龍,店里的客人個個捂著嘴偷笑,老板瞬間面紅耳赤,一邊道歉,一邊忙不迭去煮面。
路生本來已經又出了門外,復又折回來,重新給了老板一份牛肉面的錢,“待會兒你就不要再收那位方丈師傅的錢了。”
老板愣了愣,傻笑著收下錢,不住地點頭:“好好好,知道了。”
路生往門外走,路過僧人的時候,僧人看著他道:“阿彌陀佛,善人自有善報。”
路生抿嘴笑了笑,便快速走出了面館。
天色敞亮了些,橋上來來往往的人也多了。路生靠著橋頭的電線桿,看著橋上的人來人往發呆。
思緒突然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奶奶每逢初一十五總要燒香拜佛,有時候是去廟里拜,有時候逢暴雨或者身體不舒服,便自己在家燒著香拜。奶奶總說,老天爺是有眼的,佛祖都是有眼的,自古以來善惡有報,所以我們一定要做一個內心善良的人。
“可是奶奶,我從來沒做過傷害別人的事,為什么我媽不要我了呢?”
奶奶拍著他的頭,“你還小,人生數十年,不到頭,你就不能斷定你的失去是失去。得與失,是要用一輩子去衡量的。你在這個地方也許欠缺了些,老天爺一定會在其他地方幫助你的。”
那個時候他不懂。現在的他,依然不懂。
他那個時候拼命努力念書過日子,日子也沒有多出半分色彩。后來他渾渾噩噩過日子,日子依然一如既往。不管他想要做什么樣的人,他的人生都已經注定了要走一條黑暗的道路。既然如此,何必善良呢?
偽善,是人對老天爺撒過的最大的謊。
這橋上路過的人,有的飽經滄桑,滿臉都是歲月刮出了印子,被背上的擔子壓彎了腰;有的閑庭闊步,可是肚子上的重巒疊嶂隱藏著所有經歷過的世故人情。沒有人是在很輕松的過日子,可是,沒有人是真的在過黑暗的日子。除了他自己。
他看著他們,覺得他們每個人的面部表情都比他輕松自在。他們是在生活,樓里的人是在求生存,而他是在走向毀滅。
他就那么看著看著,不知不覺日上桿頭,他的腿都已經麻木得沒有知覺了。
回到樓里,他敲了敲小野的門。不多時,剛陷入夢鄉卻又被他吵醒的小野來打開了門,揉著惺忪的睡眼,沒好氣地問:“有事?”
“這樓要拆了,你們聽說了嗎?”路生假裝神秘地低頭耳語到。
“什么?!!”小野的反應如他意料的驚訝,“靠!你聽誰說的?可靠嗎?”
“我剛才出去吃早飯,聽隔壁桌的幾個建筑工說的。”
“去他媽的!老子交了五年的房租,這才住了兩年半呢!這要是拆了,老子住哪兒去?!”小野越想越火大,直接沖過去拍響了阿旺家的門,巨大的敲門聲響徹整棟樓。
老瘸打開門,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們家死人啦?大早上的,有你這么敲門的嗎?”
“這樓都要被拆了,還在乎怎么敲門?!想想怎么樣才能不去睡大街吧!”
“什么?你聽誰說的?”老瘸明顯也被這個消息震驚到了,一整個語無倫次起來。
路生走過去,重復了一邊剛才的回答:“我剛出去吃早飯,聽幾個建筑工說的。”
“他們怎么說的?”老瘸反問。
“他們也是聽說的,說是這塊地被一個開發商看上的,很快就會拆了,開發成新樓盤。”路生放慢語速,盡量增加自己這些話的可信度。
看路生那一本正經的樣子,老瘸和小野的眼神都慌張了起來,他們拉著路生一起進到阿旺家里商量對策。阿旺早已聽到了門口的一切對話,此刻正站在臥室門口不知所措。
“我們得想辦法知道這個消息是真是假。”小野先開口。
“怎么才能知道?等到發公告的時候,就遲了。”路生回答。
“那怎么辦?”老瘸問。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若真有人在打這塊地的主意,我們的反對根本無濟于事。不如把房租要回來,另外找地方住。”
“房東都不知道死哪兒去了,我們找誰退房租?”老瘸嘆了一口氣,臉上的油光都消失了,“去年也說這棟樓要被拆,后來不是也沒動靜嗎?要不,我們再觀察觀察,等等動靜。”
“可是,去年我一點不心慌,今年聽到這消息,我怎么這么心慌呢?”小野捂著自己的胸口,“難道是預兆?預示這一次是動真格的了?”
“去你的,別在這兒裝神弄鬼的,老子不信這個邪。”老瘸打斷了他,轉頭問路生,“你有什么建議?”
“你們每個人都交了很久的房租嗎?”當初白夢只說這樓里的幾個人賴著不走,但并沒有告訴他這個原因。
“我當初交了五年的,這才住了兩年半。老瘸一口氣交了十年的,才住四年不到。只有阿旺只交了一年的,不過她也才住了三個月而已。”小野回答。
“你呢?”老瘸問路生。
“我是通過中介租的,只交了半年的。”
“那你的損失不算大。”
“哦對了,還有樓下那老頭呢,他本來就是政府替他交房租的,不存在退租這個問題。”小野補充到。
“得了吧,他比我們還不好打理呢。我們只要退租,一切好說。他?呵呵,你試試誰能把他弄出這棟樓?”老瘸白了小野一眼,補充到,“你忘了去年的拆遷消息一來,他在大門口躺尸那樣兒?”
“為什么呀?”路生問。既然不存在退租的問題,那他不應該是最好打理的那個人嗎?
“這個以后慢慢告訴你。我們的當務之急是我們的房租問題。”小野和老瘸并不想在梅大爺的事上過多費口舌,兩人面面相覷,沉默地抽著煙。那梅大爺畢竟是半邊身子都掩土里的人了,別人成不了他的威脅,他也成不了別人的威脅。老瘸暗自懊悔,眼下自己是這樓里最可憐的了,當初只顧著把錢花干凈,走得清凈自在,這下倒好,死沒死成,錢卻要不回來了,豈不是又要再一次成為別人的笑柄了?想到這兒,他覺得他心尖尖都刺得疼。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瘸終于打破了沉默,“這樣,我跟小野這兩天在外面多打聽打聽,看看還沒有新的消息。路生兄弟,就麻煩你幫我聯系一下那個中介,看他能不能找到房東吧,你們看行嗎?”
“也只能先這樣了。”小野站起來,沒好氣地用腳踢了踢墻角,“這種任人宰割的感覺,真他媽不爽。”
路生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肩膀。“先別急,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齊心協力,肯定能度過難關的。”
老瘸、小野和阿旺都不約而同看向他,眼睛里閃爍著難得的光芒。路生被他們盯得不好意思了,低下頭去撓了撓后脖頸。
這樓梯的四個人,就在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早晨,變成了一條船上的惺惺相惜的螞蚱。
中午,路生按照約定時間來到了一間茶樓的包間。推開門,白夢便笑意盈盈地看著他。“來了?”她的聲音軟綿綿的,像是在夢中呢喃。
“嗯。”路生進去掩上門,假裝沒看見她用手拍了拍她身旁的空座,而是坐到了她對面的位置上。
“電話里語氣怪怪的,怎么了,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了?”白夢把桌上的檸檬水往他面前推了推,“知道你不愛喝茶,給你點了你愛喝的。”
路生看著她體貼的舉動和明媚的笑容,心里微微動容,他趕緊避開她的目光,端起水杯來猛喝了一大口,“他們的房東卷款逃跑了,你知道嗎?”
“知道。”白夢抿嘴笑了笑,她本來還不明白他今天語氣反常的原因,現在看來,她已經知道了。
“你為什么沒告訴過我?”路生的語氣里有些責怪。
“告訴你,然后呢?你能改變什么?”白夢斜靠在沙發上,單手撐著頭,嫩黃的燈光打在她的側臉上,她的烈焰紅唇在這一刻散發出極盡的誘惑。
路生看著她,看呆了。準確的說,他一時間無法反駁。
他本就自身難保,竟然還有心思替他人著想,未免過于高看自己了。他徒勞的擔心,既改變不了那棟樓的結局,也改變不了所有人的命運。
路生隔著桌子探過身子去,用手指輕輕婆娑著白夢的嘴唇,動作輕柔得像一團棉花,生怕一不小心就把眼前的艷麗給破碎了。這抹艷麗,總是能隨時隨地擾亂他的思緒,讓他的黑白人生中突然出現一些彩色的沖動。
白夢則笑眼彎彎地看著眼前這個滿目澄澈的男孩子,任由他的手指在自己的嘴唇上細細游移,忽然,她撅了噘嘴,給了路生的手指一記火熱的印記。
路生瞬間羞得面紅耳赤、渾身滾燙,他掙脫開來,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眼神左右飄忽著,“我......我騙他們樓要拆了,他們......他們應該會有所動靜。我想等他們搬走以后,就......行動。”
她只是盯著他,捂著嘴“嘻嘻嘻嘻嘻”笑著,什么也沒有回答。
“你......你覺得怎么樣?”她的笑聲讓路生渾身不自在,如坐針氈,一秒都不想繼續待下去了。
“隨便你怎么打算,我只希望越快越好。畢竟,夜長夢多。”最后,她用最溫柔的語氣給出了她的建議,然后拎上包打開門走了出去,關上門前,她還拿手在耳邊做了個接電話的手勢,“按時吃藥哦,有事給我電話。”
等她關上門,路生立刻癱坐在沙發上,抬起手來將手指上的紅印擦拭干凈,然后長長嘆了一口氣。
回到樓里,已然是日落時分。
阿旺在二樓的轉角等他。
他跟著她去了她家。一進門,她就關切地問:“路生哥,你找到中介了嗎?”
本來就沒有的人,怎么可能找得到?路生隨口回答:“那家店都關門了,找不到了。”
阿旺的神色暗淡了下來。她拉了個凳子來挨著路生坐著,輕聲低喃:“老瘸和小野還在外面打探消息呢。這可怎么辦呢?如果這樓真的被拆了,我們娘倆可怎么辦呢?”
她的慌張和語無倫次讓路生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他轉過頭去想安慰她,卻沒料剛好看到她眼角滾落一滴巨大的晶瑩淚珠,像是一個驚雷打在他心口,讓他一瞬間都愣到麻木了。
里屋斷斷續續傳來小寶的哼哼聲,阿旺抹了抹自己的眼淚,然后進屋去哄小寶去了。路生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看著眼前繩子上飄蕩著的衣服,陷入了沉思。
不多時,阿旺又回來坐在他身邊。抽泣聲沒有了,可是鼻腔里依然是濃濃的哭腔。
“路生哥,你去見你女朋友了嗎?......身上香香的。”
“&*$%?”路生被她這突然的一問給問懵了,“沒,我......沒女朋友。”
“哦。”阿旺繼續問,“路生哥,如果這樓被拆了,你打算怎么辦啊?”
還能怎么辦?他來這兒的目的,不就是這個嗎?既然達到了目的,他就應該消失了唄。
“不知道,可能......回老家吧。”路生淡淡道。
“有家能回,真好。”阿旺轉頭看著他,像是要直直看穿他似的。她眼底是路生之前從未見過的柔情似水。
忽而,她伸出手來一把抱住他,兩手緊扣在他身后,像是要把自己揉進他身體里一般。
路生驚慌失措地推了推她,越推,她越是用勁。
“阿旺,你干什么呀?”路生有些急了,她的舉動太過于出乎他意料了。
“路生哥,你......你能不能救救我和小寶?”阿旺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般,哭得我見猶憐。
路生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這樓安然無恙,她不見得會需要自己,老瘸和小野足夠保障她和小寶現在的生活。可是,如果這樓拆了,老瘸和小野也無家可歸了,他們估計也無暇顧及他們娘倆,所以,自己有幸成為了她眼中的“救星”。
“阿旺,你先放開我。”路生平靜而有力地使勁掰開她手指,將她推離自己的懷抱。
阿旺低著頭、垂著手,頹然地站在他眼前,有一搭沒一搭地抽噎著。
路生很想說點什么,可是他看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是可以生氣的,可是他沒辦法苛責她一句。她僅僅是為了生存而已,又有什么錯呢?
他剛站起身來,小寶的哭聲恰逢其時地從里屋響起,一聲一聲刺激著他耳膜。他打開門,背對著她,說:“我會盡量幫你,但你......你應該認真想個謀生的長遠之計,否則,你和小寶的日子是過不好的。”
說完,他走出門外,徹底隔斷了小寶的哭聲。一轉頭,老瘸和小野出現在樓梯的轉角,看起來他們剛從外面風塵仆仆地回來,額頭都還有汗漬。
他們看到路生從阿旺的家里出來,心里冷不丁都吃了一驚。這小子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沒想到也跟他們一樣,對阿旺有別樣的意思。
“你們回來了?”
“找到中介了嗎?”
三人異口同聲發問。
“嗯。”
“沒找到。”
又異口同聲回答。
路生補充到,“中介的店都關門了,找不到人了。”
“媽的,混蛋!”老瘸大聲咒罵,一拳捶在樓梯的欄桿上。
小野安慰到:“不算毫無收獲,我今天探聽到一個秘密。”
三人走近了些,小野低聲道:“我聽說,有個叫白夢的女人在打我們這棟樓的主意。”
“白夢”二字飄入路生耳朵,他一瞬間差點石化了。他們怎么探聽到白夢的存在了?
“白夢?是誰?”老瘸問。
“不知道,估計是搞房地產的。聽人說,她身邊的人放出消息說,她有辦法把這棟樓拆了。”
“靠!臭娘們兒!她有辦法拆了這樓?她算個什么東西啊?!”老瘸破口大罵。
路生站在一邊,面色刷白,腦袋瓜子一陣嗡嗡響。
“你也別急,再給我兩天,我再認真探聽探聽,搞清楚對方底細再說。”小野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我道上的兄弟多,眼耳雜,肯定能打聽到的。”
三人商量定,便各自回家。回到家關上門,路生慢慢滑坐到地上。
他從來,沒有如此慌張過。
他拿出手機撥出白夢的電話號碼。電話接通,白夢軟軟的聲音從一片嘈雜中破土而出。“喂?路生?”
“你在哪兒?”路生將手機拿遠了些,聽這聲音,估計又是在應酬吧。“又在應酬?”
“嗯~”白夢嬌滴滴地回答,尾音拉得無限長,仿佛要拉進路生的心里。隨即,她又“咯咯咯”笑起來,對著電話那頭的另外一個人嬌嗔道:“別撓我癢癢了,我怕癢~”
路生強忍著心里的反感,隨即掛斷了電話。
可是令他沒想到的是,不多時,白夢竟然回撥了過來。“怎么掛了呀?有事情嗎?”
聲音照樣軟綿綿、柔乎乎的,路生沉默了片刻,冷聲回答:“沒事。”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注意安全。”
白夢銀鈴般的笑聲從電話里傳來,她的語氣稍微活潑了些:“你擔心我啊?”她“哈哈”大笑了兩聲,“別擔心,我好著呢”。
“沒有。拜拜。”他再一次冷言掛斷了電話。這一次,她沒有再打過來。
窗外夜色漸濃,一彎小小的月牙斜斜地掛在空中,為那片濃郁的黝黑增添了一抹難能可貴的靚麗。
路生將頭埋在胳膊里,就那么靜靜地看著那彎月牙,直到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