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了？”

“我怕什么？”

“怕我一下子吃掉你！”

白發(fā)少女面孔上，那張形態(tài)慘烈的口器，一邊發(fā)出桀桀大笑，一邊嘶啞地說道。

少女的表情出現(xiàn)變化，用手指鉗住面孔上的怪嘴的嘴角，橫向拉扯。

臉上多出一條牙齒構(gòu)成的拉鏈。

“你放心，我是一個專一的人，至少現(xiàn)在的你，還稱不上是我的菜。”

少女從蘇長身上落下，有些刻意地后退一步，和蘇長拉開距離，開口說道，

“雖然蘇那個家伙對我一直不理不睬，就連變成憎惡之后，都沒有想第一時間吃掉我，而是先把別的女人裝進肚子里。”少女露出向往的神情，卻愈發(fā)讓蘇長感到不寒而栗。

“真希望他當時吃的是我啊……”白發(fā)女孩有些遺憾地說道。

“蘇？”蘇長對這個名字有些陌生。

“蘇白樓啦，如果不是你的小劉哥，我還不知道原來他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姓蘇，名白樓，哦，我感覺我要戀愛了。”

少女的嘴里敘說著肉麻的情話，臉上的紅暈變得更紅，像是隨時要滴出血來。

“你和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我跟你說過啊，愛慕關(guān)系，不過是單向的，我對他。”

白發(fā)的少女甩動手掌，原本殘損的手掌，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行快速生長，她挽起自己的頭發(fā)，開口說道：

“這一點我可從來都沒騙過你。”

“這話是可以對我說的么？”

蘇長的耳邊傳來某種囈語般的心音。

“啊，說出來了……”

“好羞恥……”

“知道的人，都要死……”

當蘇長回過神來，卻看到少女好奇地“注視”自己。

蘇長不禁汗毛豎起，三眼一動不動地注視這眼前的少女。

“你不會是想把秘密告訴我以后，殺我滅口吧？”

白發(fā)少女承認道：

“啊……我的確是這么想的，不過在我干掉蘇那十幾個姘頭之前，你姑且可以排在最后一位。”

聽到少女怪異的答復，蘇長倒是有些想要了解一下蘇白樓十幾個姘頭的故事。

但是……

一想到自己在墓園當中的所見所聞。

他的臉色就有些不太好。

蘇長依舊難以相信，那個巨人觀般的腫脹事物，竟然就是那日的夢魘。

蘇白樓……

蘇長忽然發(fā)覺自己好像記不起那個男人長什么樣子了。

不過應對面前這個女人，才是他當下的重中之重。

他心里明白，自己所有的底牌，在女孩的面前，已經(jīng)是一覽無余，他清楚，以自己現(xiàn)在的實力，可能并不足以與之抗衡。

是女人對自己率先發(fā)出善意，自己自然不好率先出手。

況且面前這個白頭發(fā)的女人，腦子里面多少有點大病！

他還真有點怕。

他有點怕女人真的將剛才所說的想法付諸于實踐。

畢竟沒人知道，一個瘋子到底在想這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畢竟如果自己在這里就死掉了的話——

如果不能解開那天，蘇白樓死掉的秘密！

那天……為什么自己的家，會自行燃燒起來？

還有那些從火焰里誕生的魔物！

還有蘇白樓的死！

他未必有能力復仇，但是要有知曉一切的權(quán)利！

如果就這么抱憾死去！

他會不安心！

會不安寧！

蘇長平復心情，岔開話題。

“那我還真是謝謝你……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你怎么滿腦子都是你的小劉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白發(fā)的少女呵斥道，

“嘿嘿嘿，王子和王子相親相愛，嘿嘿嘿，他們的味道不錯……”

少女臉上詭異的口器用舌頭拉開釘齒構(gòu)成的拉鏈，發(fā)出詭異的聲音。

只是它剛想開口說什么，就被少女再次用手掌堵住嘴。

“咔嚓——”

少女的手指再次鮮血淋漓。

“吧唧吧唧——嗝——”

少女蘋果肌上的裂口不斷咀嚼，最后發(fā)出響嗝，怪嘴發(fā)出感嘆般的聲音：

“好味！”

白發(fā)少女面無表情地鉗住怪嘴的一角，然后再次將它封好，開口說道：

“我只是攝取他腦子里一點小小的記憶，你放心，他現(xiàn)在應該很安全，等到你下車以后，你就應該能夠見到他了。”

“好，我知道了。”蘇長點點頭，“該你問了。”

“你在蘇白樓生前，有見過他和哪個女人鬼混么？”

“我并不認為這是一個好問題，你有些不禮貌。”

蘇長面色陰沉少許，沉默半晌，嘆了口氣，

“我只能說，我不知道。”

“那就沒問題了，那個死鬼圈外的姘頭我已經(jīng)砍死十七八個了，等我把剩下的也砍死，應該就輪到你了。”

“這聽起來真不是個好消息。”

蘇長聽到白發(fā)少女的回答，想到之前所見的場景，面色少許有些陰沉。

雖然那個男人的確是不著調(diào)了些，但是畢竟是他名義上的父親。

哪怕只是養(yǎng)父……

蘇長的情緒有些低落。

“好，既然你不高興，那么我就不說了。”白發(fā)少女仿佛知曉他內(nèi)心的變化，臉上的神情恢復了常態(tài)，不再繼續(xù)刨根問底。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偽裝。

蘇長稍微瞇起了眼。

眼前的女人，他著實有些猜不透。

雖然樣貌如同少女，可是所言所行卻皆非如此。

雖然的確長著讓人覺得驚艷的面孔，可是她的性格卻混亂無比，上一秒還在對你微笑，下一刻可能就用刀子切開你的喉嚨。

她的心音也同樣混亂，蘇長最初還能捕捉到她內(nèi)心所想，可是現(xiàn)在卻只能從中聽到經(jīng)文般的囈語，像是自己的探查被她察覺，封閉了自己的內(nèi)心，讓自己無法從中搜尋有用的訊息。

瘋子！

蘇長做出了如此評價。

自己要隨時保持警惕，并且和這個女人保持距離。

不過自己的確從剛才兩人的交談中，獲取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比如大源，比如序列途徑，比如升華道路，比如圈內(nèi)圈外。

像這樣的非凡之事。

在過去十七年里，他鮮有聽聞。

在過去的歲月中，身邊的人一直在刻意回避著自己，就某種事情上，某些問題上，刻意地回避著自己。

比如自己耳邊的囈語，身上時不時傳來的幻痛，眼前偶爾出現(xiàn)的古怪觀想。

自己就像是鋼鐵叢林當中的一顆螺絲釘，每天上學放學，完成交給自己的任務，然后回到床上去休息，休息過后，再去迎接新的一天。

此刻他就覺得自己像是籠中之鳥。

在此之前，他從未懷疑過，外面的世界，到底長成一副什么樣子。

可是直至今天，他經(jīng)歷了很多的事情。

他不禁對這個世界的真?zhèn)危a(chǎn)生懷疑。

我所在的世界，真的是這個世界真實的樣子么？

“靈感，我的問題是，什么叫做靈感，你說我的靈感很高，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這里，蘇長開口問道。

“嗯？”

蘇長見到少女的臉上流露出匪夷所思的笑意，

“你說什么？”

“我問你什么是靈感，這有什么問題么？”

蘇長皺了皺眉，女人臉上情緒的變化讓他有些警惕，他不動聲色地活動著右手的手指。

感到并未遭受束縛，能夠隨時動用光刃。

蘇長的心底略微安心些。

“噗呲——”

少女并未做出任何有威脅的動作。

反而不受控制地捧腹大笑起來。

甚至連少女蘋果肌上的怪嘴，也自行張開，發(fā)出尖銳刺耳的笑聲來。

“哈哈哈哈哈，不會吧，不會吧，難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圣遺物的繼承者，居然是個什么都不懂的雛兒，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女孩笑得彎下腰，當她的面孔快要接觸地面的時候，又再次抬起身子，露出胸口處通透的創(chuàng)傷。

有東西在里面搖曳。

這是蘇長第三次見到那個東西。

他注視著眼前這個雙眼受傷的少女，不知道在想著些什么。

而少女則是將面孔抬起，“注視”著蘇長，開口質(zhì)問到：

“難道你不曾見過，不符合常識的事物？

不曾聽過，隨時縈繞耳邊的囈語？

或者有的時候，會出現(xiàn)某種奇怪的預感，讓你躲避即將到來的危機？”

蘇長恍然大悟，對于自己從前見過的事物，倒是有了深刻的理解，他在心中揣摩著這個詞匯，開口說道：

“這就是靈感？”蘇長提起精神。

“沒錯，這就是靈感，靈感即時洞察的能力。”少女點頭應答道。

“包括你身上的這些帶有大源屬性的收容物，也是正常人無法見到的。”

“甚至包括我。”

少女用食指指了指自己，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朝著蘇長露出了開心的表情，敲了敲蘇長嘴角的眼。

那只眼慌忙閉上了眼皮。

少女開口問道：

“我明白了，我知道了，你是通過這只眼睛看到我的對吧。”

蘇長不可置否地開口說道：

“是，我是通過這只眼睛看到了你，那么這算你向我提問么？”

“可以，那這一切都清楚了。”

少女的臉上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隨后雙手錯落置于胸前，擺出音樂指揮家的起手式，雙手整齊地朝著蘇長打了一個響指。

啪——

清脆的響指傳入蘇長的耳際，隨后在他的耳蝸間蔓延，彼此碰撞，最后交匯成一曲交響樂！

蘇長下意識感到額頭有些疼痛。

“嚶嚶嚶——”

“沙沙沙——”

節(jié)肢摩擦和細小的嚶嚀聲出現(xiàn)在蘇長腦海中，阻擋那些來自外界的轟鳴。

從蘇長臉上的毛孔中，自行擠出無數(shù)蒼白如蠕蟲般的柔軟骨刺。

這些骨刺彼此黏合成為碎片，附著籠罩蘇長的整張面部，形成了一層殼。

不過當蒼白的殼于他臉上成型時，在他嘴角的眼眸處，留下了一個缺口。

少女將雙手交叉與胸前，繼續(xù)說道：

“這是‘無面人之殼’，是一件圣遺物。

它可以讓你更多地感受大源當中的第一序列‘深黑’，

并且讓你觀想到有關(guān)‘浸染’的意象，

作為甚至能夠幫助你，直接晉升入深黑序列的第二途徑

——‘無面人’途徑。”

隨后少女抬起手掌，用帶著骨刺的手指，在蘇長嘴角處暴露的那顆眼珠周圍劃動，像是隨時要下手將它挖出來。

蘇長感到女孩的指甲無比冰冷，嘴角那顆眼睛也開始戰(zhàn)栗起來。

“這是‘食尸鬼之眼’，它是源自無面人之殼的二階衍生物，也是一件圣遺物，

你的臉上能夠出現(xiàn)它，就說明你與‘無面者之殼’的契合度提高了，

有了它以后，你對于浸染意象的感受，也會更加深刻，

并且在某種程度上，你也擁有其他可能我所不知道的獨特性狀，獲得其他的能力，

它所代表的的，是無面人途徑的第二階段，也叫‘血食門徒’途徑。”

“所謂靈感，其實本質(zhì)上來說，就是你自身對于大源本身的認知與感受的程度，

靈感弱的人，就不容易感受到大源，而你的靈感強，就更容易接觸到大源之中的力量，更容易成為，像你這樣靈感過高的人，有一個統(tǒng)一的稱呼

——黃金貢品。

作為黃金貢品的你，也更容易受到大源格外的優(yōu)待。

即所謂更多的侵蝕與照顧，甚至會引起某些高等活物對你進行注視。

所以，你能對于非凡事物，感受得更多。

如果在你無法承受更多來自大源的輻射的話，就會墮落成你之前所見到的那些神話生物。

可能墮魔、行骸、憎惡、食尸鬼、也可能是那個又臭又丑又難吃的傻逼娘們！”

蘇長明顯能夠感受到，少女的話語當中，夾雜著某種怨氣。

不過這股怨氣并不是對他，而是某只水蛭與蜒蚰般的魔物。

不過出于禮貌，他并未打斷她的敘述。

“咳咳——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態(tài)。”

少女咽了咽口水，繼續(xù)開口說道：

“所以在正式選擇之前，自己就要決定朝著什么樣的方向發(fā)展，這是至關(guān)重要的選擇，它們會從你選擇開始，伴隨你的一生，直至生與死的盡頭，哪怕你的肉體與靈魂消亡，也不會得到片刻的安寧，所以你一定要想好。”

“嗯，我明白了。”蘇長頷首說道。

“噗嗤——”

白發(fā)的女孩忽然笑出聲，整個人身形一閃，來到蘇長的身邊，她將面孔湊近蘇長，輕輕嗅著什么，

“我隨便說說的，你怎么能就這么信我呢，你好有趣啊。”

少女將嘴湊到蘇長的耳邊，幽幽地說道，像是發(fā)出惡魔的囈語:

“一定程度上，你可以擁有更多的選擇，當你無法在某條途徑下繼續(xù)下去，你可以進行有限制的途徑跳躍，甚至是直接放棄途徑，當然，只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有的時候，這樣的代價，甚至是你無法支付得起的。”

蘇長聽到她的話語，一時有些失神，像是被無形的手，牢牢地握住心臟。

少女微笑，然后朝著蘇長張開了嘴，咬在了蘇長的脖頸上。

尖銳的犬齒刺入光滑的脖頸。

蘇長感到脖頸微微疼痛。

一時之間有些窒息。

血液順著蘇長脖子上的傷口，流入少女的口腔中。

不過她并未過分吮吸。

嘴唇沾之即走，從蘇長的脖頸中抽出尖銳的犬齒。

她用雪白的衣袖擦拭著嘴角的血跡。

衣袖沾染了少女嘴角的蘇長的血。

血隨著衣袖開始不斷蔓延，只是頃刻之間，原本雪白的蕾絲長裙，就變成殷紅。

“今天胃口有些不太好，就不榨干你了。”

少女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露出可愛神情。

“你！”蘇長捂著自己受傷的脖頸，可是還不等他說些什么，發(fā)現(xiàn)脖頸早已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