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兄妹對視一眼，面面相覷，最后還是決定把春花說的怪話丟開。

蕭煜啟把糕點往她面前推了推，蕭椿綿低著頭，默默吃著香甜的糕點，一時非常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蕭椿綿停下動作，手捧茶杯，小口小口的喝茶。隨后，她深吸了一口氣，“哥哥，他不再尋找那個人的時候，我真的以為我可能還有機會?！?

蕭煜啟低嘆，“你覺得他是個知道放棄的人嗎？”

穆妄是什么性格，一直追逐著他的蕭椿綿很清楚，她輕輕搖了搖頭?！翱墒菫槭裁础?

蕭煜啟道：“你有沒有想過，他之所以停止尋找，是因為他已經找到了呢？”

聞言，蕭椿綿這才抬起頭來看著自家兄長，“哥哥這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已經找到，那她是誰？她從來沒聽到過風聲。

“桀驁不馴的穆小將軍有了心上人，他又不是個能忍得住的穩重之人。他一定會想方設法陪在那個人身邊，不容許她有任何逃離的機會?！?

少女秀眉微蹙，陷入了沉思。

穆妄在回京都以后，一直處于休假狀態。整個人的行為也沒表現出京都哪個女子得了他的青眼，他在意的年輕女子，根本就沒有。

蕭椿綿以為，他可能是忙著和自己的繼母較勁，所以沒分出神來找人。可現在想來，兩件事并不沖突，他完全可以同時做。

為什么呢？為什么他不找那位心上人了？

蕭煜啟看著認真思考的她，對于該不該說出自己的想法還有些猶豫，畢竟那個猜測實在有些……

但事實擺在面前，仔細推導之后，樁樁件件都合乎邏輯，他覺得自己沒有猜錯。

“近些日子以來，他最在意的那個女子，是和他同齡的繼母。”

這句話，恍如一個炸彈，將蕭椿綿炸懵了。“哥哥，你……你說什么？”

蕭煜啟沒再開口，他也不需要再開口。

蕭椿綿把目光定在眼前熟悉的糕點之上，吶吶道：“是她？”

這怎么可能？！

穆妄和張繁蔭，他們的關系……

雖然她覺得不可能，但內心又覺得恍然，事實就應該是這樣。

“穆小將軍年初曾被派出京都的事，你記得吧？而那時，正巧薛家被流放?！?

很有可能是穆妄在路上遇到了薛九繁，或者從刀劍之下救了她。而后，薛九繁回到京都，決定嫁給大將軍穆遠。

穆妄遍地尋人皆不見，被父親成親的消息喊回來。沒想到，成親的對象那么出乎他的意料。

“可如果……那為什么……”

蕭煜啟看自家妹妹的眸光溫柔，“或許正如你和他，他和那位姑娘，也許也僅僅只是一廂情愿?！?

蕭椿綿眉梢微動，原來他也這么慘的嗎？莫名地，心情好了很多。

“總之，不管他們之間究竟是什么關系，張繁蔭究竟是不是薛九繁，這都已經和你沒關系了?！笔掛蠁⒌馈?

“怎么可能沒關系，她對我這么好。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想幫幫她?！?

蕭煜啟皺起眉，“你要幫她什么，她有什么需要你幫忙的？”

蕭椿綿道：“我是說，萬一呢？”

蕭煜啟再一次強調，“她全家被害，現在還嫁給了大將軍做將軍夫人，肯定是有目的的，你不要摻和進去，這跟你沒關系！”

“哥哥，你怎么了？”蕭椿綿很疑惑，“先不說將軍夫人她是不是薛家小姐。單論穆小將軍和我們的交情，對于他的繼母，薛家是無辜受害的，我們難道不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嗎？”

“薛家的罪是皇上下的令，現在她想要報仇，你覺得她會怎么做？她想要做的事，一定牽連甚廣。我們若摻和進去，不僅是你我，還會連累家族！”

自家兄長說的話她聽明白了，“可是……”

“椿綿，沒什么可是。你想想，薛家獲罪的時候，滿朝文武誰站出來求情了？也就只有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將軍，因他功勛卓著，皇上才沒有怪罪他?！?

其他所有官員，都選擇了明哲保身。

明明知道在三皇子和五皇子相爭的風口浪尖，薛家只是遭受了無妄之災。卻生怕和薛家沾上關系，也變成了攛掇皇子，動搖皇室穩定的同黨，通通選擇了閉上嘴巴。

他想，現在的大將軍之所以肯娶薛九繁，也是因為心底那一絲不忍吧。不然，他真的難以想象薛九繁是怎么說服大將軍把整個將軍府壓上的。

更甚至，之前穆妄的南下，或許也是大將軍故意為之。擔心薛家在流放的路上出什么事，便派出了自己的兒子。

然后，就生出了一段孽緣。

蕭椿綿默然片刻，聲音很低仿若自語，“為什么會是這樣，滿朝文武都被逼明哲保身，那這吏治——”

“住口！”蕭煜啟滿臉嚴肅，“莫要胡言亂語！”

這話若是傳出去，蕭家對吏治不滿，恐有謀逆意圖的流言就要滿天飛了。

他們會是下一個薛家。

不，這是殺頭的大罪，下場會比薛家更慘。

蕭椿綿的思緒陷入對薛九繁的擔憂，對吏治的思考。自己那點情情愛愛的小事，反而變得一點都不重要了。

“我明白的?！笔挻痪d輕聲說，“哥哥放心，我知道分寸?！?

……

時間回到現在，見蕭椿綿一直呆呆的，姜夫人不著痕跡地捅咕她兩下，示意她不要走神。

蕭椿綿不好意思地抬頭看薛九繁，卻見她只是溫柔一笑，對她的走神并不在意。少女復又低下頭去，心內涌出些許悲傷情緒。

當年的薛九繁，被兩個皇子競相爭奪，大家都羨慕她受人喜愛。

可不想，最終的結局會是這樣。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但愿她在這艱難的處境下能夠抓到那么一絲福氣吧。

而于薛九繁本人而言，她的處境其實并不像蕭椿綿想象中的那樣悲苦。

她是天地間唯一的神，又有天君給她的氣運加成，還有為神時的記憶。她想要做什么事，那事情天然就會偏向對她有利的方向。

她在凡間，幫原本的薛家小姐過完她的人生從來不是重點，這只是在完成合乎邏輯的續寫命格。

她真正的重點，從來都在仙界。她的目標，從始至終都是徒弟穆妄。

“真是沒想到，夫人會對人參過敏，都是我的疏忽?！?

姜夫人的話喚回了她的思緒，薛九繁微微一笑，“不妨事，不知者無罪嘛，我自己也并不知道?！?

“這樣嗎？”姜夫人的語氣似乎不太信任，但她還是按照薛九繁的話頭再次賠禮道歉。“實在對不住，那些賠禮，請夫人務必收下?！?

薛九繁沒有推辭，又說起外界的傳言。

“我并不知外界竟然會傳出我中毒的消息，倒是帶累了蕭家的名聲。那時將軍府都被我嚇壞了，沒有及時解釋。姜夫人放心，我已命人放出話去，會幫蕭家澄清的?！?

這……

本來就是誤會一場，特地巴巴的澄清，倒顯得此事不同尋常似的。

“不用，只是些流言，算不得什么，過幾天就會被別的事蓋過去了?！?

別的事？

薛九繁斂了眸光，于蕭椿綿身上輕輕掠過，唇角依舊帶著微笑，“姜夫人說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