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薛九繁仍是在花廳接待的姜夫人母女。
如今臨近新年,天氣越發地冷了。薛九繁又是風寒,又是過敏啥的,身子一直不大好,春花和秋月早讓人在花廳布置得溫暖如春。
嗅著清淺的茶香,雙手放在溫暖的暖手爐上。聽著自己母親和薛九繁寒暄,蕭椿綿感覺非常好,只是……
她時不時抬頭小心瞥一眼主位上的將軍夫人,心里總會浮現出一個疑問,她真的是薛家小姐薛九繁嗎?
如果是的話,她罪臣之女的身份,怎么能光明正大的跑回京都來,還嫁給了當朝大將軍?
大將軍知道嗎?如果知道,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還有穆妄,他也知道嗎?
蕭椿綿不禁想起自家兄長在酒樓安慰她時的場景。
那時穆妄和蕭煜啟說過之后就離開了,他看到哭得傷心的妹妹,雖然也有點氣,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氣。
這場單方面的愛戀,終于走到頭了。
他不知勸了多少次,她總是不聽。她還不讓他告訴穆妄,穆妄還一點都沒察覺到她的心意。
這么長的時間里,他過得真的好生折磨。
這次不知道為何,他竟然開竅了,還單獨找她談話,認認真真地表明了態度。見著她哭,還能找他去安慰。
這種種表現,和他平時我行我素的性格完全不同,蕭煜啟很驚訝。和自家妹妹聊過之后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因為張夫人。
張夫人看出了妹妹對穆妄的喜歡,特地和他談過,才有了今日這一遭。
要不然,還不知自家妹妹鉆牛角尖鉆到什么時候,平白浪費青春。
這個張夫人倒是個好人,還囑托穆妄一定要溫柔對待,如果哭的話要好好陪著。
只是……
桀驁不馴,總是以自我為中心的穆小將軍,竟然會乖乖聽她的話,這倒稀奇。
要知道,他天不怕地不怕,連自己的父親都隔三差五地頂撞。張繁蔭年紀和穆妄一般大,他應該最為不服,更不會有基礎的尊重。
事實卻是,他很聽她的話,這是怎么回事?
蕭煜啟一邊思考,一邊安慰著自家妹妹,“我早和你說過,穆妄根本不喜歡你。你難道忘了,他還有個尋找了大半年的心上人?”
“我知道的。”蕭椿綿哭得眼睛通紅,“我一直都知道他并不喜歡我,我只是……只是沒辦法放棄。”
她一把抱住自家兄長,“哥哥,我喜歡了他好幾年啊。怎么能就這么放棄?我舍不得……”
蕭煜啟輕撫她的發頂,“那現在怎么舍得了?”
她把頭悶在兄長的懷里,鼻音很重,“因為……因為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只是……在浪費時間和感情。”
他長嘆一聲,“看來,你并不糊涂,你自己心里其實早就想好了。”
“我就是不懂,不懂他為什么不喜歡我。難道……難道我不夠好嗎?”
“這和你好不好沒關系,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像哥哥喜歡吃咸豆腐腦,而你喜歡吃甜豆腐腦。喜好不同,不能勉強。”
“如果他喜歡吃咸豆腐腦,我也可以——”
“不行!”
蕭煜啟厲聲打斷了她的話,嚇得她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地看著他。他愛憐地摸摸她的頭,“坐下吧,先喝杯茶。”
蕭椿綿摸到茶杯,隨意喝了兩口,“怎么了,哥哥?我說錯話了?”
他認真看著自家妹妹,“你可以為了喜歡的人而去努力,但你不能為了他而丟掉自己,你懂嗎?你不需要為了他而去改變自己,哪怕他是你最喜歡的人。”
“逼著自己去喜歡咸豆腐腦,你自己并不會開心,他也不會因此而喜歡你。而你,卻因此丟掉了自己,這不值得!”
“蕭公子說得對,他一點也不值得,任何人都不值得。”
兄妹二人聞聲望去,有人站在緊閉的包廂門口說話。
蕭煜啟眉頭一皺,心里很不高興,“你是誰?怎能隨意偷聽別人說話?!”
“我叫春花,是將軍夫人的貼身丫頭。夫人讓我來送東西,冒昧出聲,我很抱歉。”
蕭椿綿并不生氣,拿帕子細細擦了眼淚。“是春花姑娘?你進來吧。”
春花進來,又當面道了聲歉。蕭椿綿搖搖頭,“不要緊的,你說夫人送東西,送什么東西?”
她手里拿著一包糕點,“夫人聽說你喜歡這家的糕點,便托我去買來送給蕭姑娘。傷心的時候,吃點喜歡的吃食會好很多。”
蕭椿綿聞到熟悉的香甜氣息,鼻子一酸,眼淚又有下落的勢頭。“替我謝謝你家夫人,她……”
春花道:“夫人知道今天妄公子找你談話,她有些擔心你。本來想親自過來,但……”
她的目光帶過蕭煜啟,又回到蕭椿綿身上,“總之,我家夫人沒有惡意,她只是想讓你及時止損,不想讓你最后傷得更重。”
“我知道的,”蕭椿綿輕聲道,“夫人她很好。”
她的親生母親都沒這么為她考慮過,她甚至沒有阻止她的一廂情愿。還想著若她真能追到穆妄,那于蕭家也是好事一件。
出生在這樣的人家,享受了榮華富貴,總要為家族做些貢獻,她理解母親的想法。
但張夫人不一樣,她是全心全意地只為她這個人著想。她沒法不動容,不感動,失戀的情緒都被沖淡了許多。
蕭煜啟也明白,張繁蔭是真心為她著想,臉色也緩和了很多。
蕭椿綿道:“春花姑娘,替我謝謝你家夫人,我改日再登門拜訪,親自致謝。”
“這就不必了,”春花擺擺手,“蕭姑娘你記住,如果你需要勉強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試圖改造自己,忍著不開心去博得他人的歡心,那他就不值得你喜歡,明白嗎?”
蕭椿綿點點頭,“我會想清楚的。”
“嗯。”春花把糕點放在桌上,一邊打開一邊說話。
“這糕點是真難買,蕭姑娘很有眼光。夫人一早就帶著我們來排隊,誰知被妄公子搶了去。幸好幸好,我還是買到了。”
春花直起身,“那我走了,好好享受糕點,別的莫要多想,一切都會過去。到那時你就會發現,自己當初怎么就瞎了眼,喜歡上這么一個人。”
蕭椿綿被逗笑了,“我知道了,謝謝你,你怎么懂這么多?”
“我那是見得多,你都不知道。當初我在樓里的時候,接到過多少傷心女子的單……”
“咳咳,我什么都沒說,我要走了。”驚覺自己說漏嘴的春花,急急忙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