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妄不再折騰,薛九繁委實松了一口氣。說實話,他總胡鬧,饒是她再冷靜,再好脾氣,也終有一日會吃不消的。
這幾日,薛九繁的過敏終于好全,姜夫人便帶著一堆禮物上門賠禮道歉了。
當然,她再也不敢帶入口的東西,全是一些字畫古玩玉器之類的東西。
薛九繁心想,也確實該讓姜夫人來驗收成果了,便沒讓將軍府攔她。再者,她也確實想見見蕭椿綿,想知道她有沒有走出情傷。
戶部尚書的千金薛九繁,其實對人參過敏。這個信息,不算隱秘。而新任將軍夫人張繁蔭同樣對人參過敏,還和薛九繁長得那般相似。
大多數巧合都是人為,天底下沒有這樣的巧合。其實結果已經很明了,不需要再多驗證。
那就是,張繁蔭就是改頭換面的罪臣之女,薛九繁。
薛九繁故意放出這個消息,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穆妄莫名恢復了仙界記憶,這肯定不是丹隱下的手。那么,就是岐陽了。
縱然岐陽已經不是天君,她依然給了他一部分特權,給他的神力也并未收回。
他不像前三任天君,卸任之后就選擇轉世為人,重入輪回。他選擇待在仙界,鎮守暗海淵,她沒有反對。
這次下凡本不在她的計劃之內,安排得并不周全。
丹隱已然是天君,他也有自己的打算。她既已把仙界交到他手里,便該給予他全然的信任。
他不忍她在凡界受苦,給她安排了主角光環,有很多金手指。
甚至把相隔汪洋大海的隱國人都弄到這里來保護她,還想辦法讓她想起了仙界的記憶。
如此,在進行這場實驗的時候,她才能更加清醒,更加從容。
薛九繁知道,他的內心仍有不安。明知她斷情絕愛,還是擔心她在失去記憶之后會對穆妄產生不一樣的情感。
這是他不能接受的,所以才要她恢復記憶,保持絕對的清醒。
他只是控制不住地愛她,才用天君的特權耍了那么一點小手段,她不怪他。
可穆妄的記憶,丹隱的確沒必要恢復。畢竟,現在他們的身份已是禁忌,他們之間應該存在任何特殊的情感。
一旦恢復記憶,他們就是師徒。
雖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可到底不如現在的身份限制更大。
所以,丹隱沒必要這么做。
仙界諸仙,無一不在她的掌控之下,也都聽命于天君丹隱。唯有一個岐陽真君,是最為特殊的存在。
岐陽想對凡界的穆妄做點什么,恢復他的記憶,不是做不到。他既然做到這一步,那就證明……
她必須加快凡間的步調,早日回歸仙界。
主動暴露自己是薛九繁的事實,她倒要看看,是誰先忍不住跳出來。
在把自己不是中毒而是過敏一事放出之后,來看她的人著實不少。那些夫人小姐們,大多出自好奇。縱然心內真的有了猜測,也都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朝野上也沒什么消息,所有人都選擇了忽略她。
甚至有些人旁敲側擊地來提醒她,讓她不要那么張揚,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這些人類,真是可愛啊。
這一舉動,卻是把張巍嚇了一跳。見面時叭叭說了一堆,希望她小心行事。
薛九繁謝過他之后,告訴了他太子李謹民深藏不露的事實。讓他從此以后可選擇真心跟隨他,建功立業,光宗耀祖。
“小姐這是不需要我了嗎?”將軍府的花園內,張巍看著薛九繁,還有點小委屈。
“怎么這么說?”薛九繁很驚訝。
張巍道:“我是為了幫助小姐才回京都來,不是為了當大官!如果小姐不再需要我,那我離開便是。”
看來,他是真的不喜歡當官吶。
“你既不喜官場,不喜勾心斗角,能為了我而去東宮輔佐太子,這樣的報答,已經足夠了。”
張巍搖搖頭,“不,我什么都沒做,是小姐謀略過人。”
薛九繁回到園內的避風亭,給他倒了一杯茶,“張大哥,那如果我的計劃會讓你永遠無法脫離官場,你也愿意嗎?”
張巍沒有喝,“自然,小姐的吩咐,我在所不辭。”
“可是,當年父親只是偶然指點過你的文章,根本算不上你的恩師,你何至于做到這個地步?”
“這個問題,小姐不是一開始就問過我了嗎?”
一字之師也是師,當年薛父是戶部尚書,他只是窮書生。沒想到,竟有幸得到他的指點。
在他眼里,多大的恩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薛尚書不是個會結黨營私的人。
薛九繁其實很佩服他擁有一顆如此正直的心,“我讓你做你不喜歡的事,還會讓你一生都身處官場的泥淖,你也決定要聽我的話?”
張巍豁然站起,似有些生氣,“當初跟隨小姐一起來京都,這些問題我早就回答過。小姐現在還要再問一遍,是什么意思?!”
這對于他來說無異于侮辱。
薛九繁也站起來,誠懇地道歉,“對不起,張大哥。我只是想說……”
她頓了頓,重新請他坐下。
“太子玩心太重,我擔心計劃成功之后,他無法很好的治理國家。所以,我需要你能真正做他的左膀右臂,規訓他的行為。”
張巍的神色有些復雜,“小姐,一般人復仇會像你這樣嗎?”
一般人復仇,最多不過是殺了仇人,亦或是折磨他們。她倒好,直接從根源解決問題。
薛家的悲劇源自于皇權斗爭,那她干脆就結束這無聊的皇權斗爭,還官場一片清凈。
皇帝不仁,不是明君,便直接換個皇帝。這個皇帝若撐不起來,她還要選靠譜的人輔佐。
這天底下竟真有這樣的女子,她簡直不像是個人。她其實不僅僅是在復仇,這種人,其實并不會把仇恨看得多重要。
她在復仇,也在解決問題。這個問題一解決,那因皇權斗爭所產生的悲劇就都能得到避免。
她的高度,遠遠在他們之上。在她面前,總覺得自己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只能仰望她。
她才更適合當一個明君吧。
張巍不禁在想,當初他之所以答應任她驅策,究竟真的是因為她的父親,還是只是因為她呢?
薛九繁笑笑,“可能我是二般人?”
現在她還能說俏皮話,他都不知道該用什么詞語來形容她比較合適。
“小姐,我愿意做這些我不喜歡做的事,因為我想實現小姐的一切愿望。能參與到小姐的計劃,是我的榮幸。”
薛九繁不太習慣,“你不必這樣,我其實不是什么多好的人。”
張巍一怔,突然笑了,“小姐在說,你不是個好人?”
薛九繁微微睜大眼睛,有些不解。
張巍笑著,“這個時候,你才真正有點像我的妹妹。”
有點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