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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邂逅,最美麗的意外

  • 金粉記
  • 語笑嫣然
  • 5026字
  • 2014-11-06 12:03:29

畫室謎案

那日,是這樣的。

立瑤在上午九點的時候,到了韓云松的工作室。韓云松就是此次命案的死者。他被利器割破了喉嚨,橫躺在自己畫室的地板上,血水繞著他的身體圍成了一個人的形狀。

韓云松是一名畫家。

風盛的月份牌廣告,大多出自他的手筆。他的畫功是極精湛的,據說因而深得老板的喜歡,而他本人,亦是恃寵而驕。

再有傳言,說韓云松是極風流的。他貪美色,常常出入石壩街這樣的風月場所。當然,因工作之便,他還能結識到身家清白相貌可人的年輕女子,他雖儀表平平,但卻識得不少伎倆,一張油嘴,能哄得天上的飛鳥為他停在枝頭上,所以,和他有過瓜葛的女子,為數也還不少。

立瑤憤然道,韓云松那樣的男子,我是瞧不上的,可他們卻說,我與他有染,說我殺他,是一場桃色的糾紛,興許是哪里談得不攏了,爭執起來,錯手劃破了他的喉管。

我的確是很難得,才等來了這樣的機會,我一心想著,自己總算可以做那月份牌上的女郎了,我連遲到也舍不得。韓云松的女助手,蘇敏兒,也就是我說,介紹我入百貨行的那位蘇姐姐,她來給我開門。她是溫柔和善的,跟我交代了幾句,然后走了,留下我跟韓云松兩個人在屋子里。韓云松的情緒似乎不太好,也沒有和我說上幾句話,只讓我在旁邊休息一陣,畫的時候,他再喊我。

我在屋子里轉了轉,看見很多美女的畫像,不可否認,韓云松的名聲雖不好,但畫藝,的確是不錯的。后來,我覺得有點渴,我見茶幾上面擺了一杯清水,就自己拿來喝了,誰知道,喝過以后竟有些頭暈。再后來,實在困得很,就靠著椅子睡著了。

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等我醒來,我看見,韓云松,他,他躺在地板上,身邊,全是血。全都是血!而整個屋子,除了我,沒有別的任何人。

說到這里,立瑤的情緒越發激動了,仿佛韓云松死時那猙獰的一幕又拉到了眼前,猩紅的血液,僵硬的尸體,飽藏憤怒和驚恐的眼睛像銅錢一樣鼓著,還有凌亂的畫室,被折斷的畫架,以及落在地上的純白色畫紙,那紙上未完成的半張美人臉,似在對著她,凄凄的,凄凄的,笑。

映闕自警察廳出來,天色已經全黑。而空氣里仍然還有太陽的余溫。悶悶的。這里是省城,不似自己的鄉間,夜里總有涼風帶著濕氣柔柔的飄過,還能聽見成片的蛙聲,想象麥浪翻滾。

可是,這里也有家鄉所不能見的繁華。

燈火通明的大街。吹拉彈唱的賣藝人。或在路邊小憩的黃包車夫。當然,還有喧嘩的醉漢,和斯文秀氣的女學生。雖然混雜,卻似笙簫不歇的,即使孤零零一個人,也不必感到驚慌害怕。

只是,從家里帶來的錢,為了疏通那些勢利的警察,已經用掉大半。舊藤條的箱子,即使塞滿了衣物,也只覺輕飄飄的。還能在南京呆上多久呢?還需要呆上多久?映闕想。她抬頭看看蒼茫的夜空,零碎的星子,像螢火蟲的眼睛。這個比喻是幼年的立瑤說出來的,她的妹妹,小小的身子,帶著嬰兒肥,靠在她的肩膀上數星星。她說,姐姐,星星真漂亮啊,我長大了,也要像星星那樣燦爛奪目。

只是這顆星星如今卻被囚禁在不見天日的牢房里。四周都是陰暗的冰涼的墻。要如何才能夠救她,證實她并非殺人的兇手呢?究竟,要怎么辦才好呢?

映闕一直走,一直想,慢慢的,夜又深了一層。

影子,很倦,很長。

花兒草兒

翌日。清早。

八月的南京,夏的枯熱將息未息,初陽帶著江南女子般的嬌憨,冉冉沖破云層,在稍厚的淺灰色云層的邊緣,開出一道燦爛的金邊。

人是忙碌的。

風尚有些許清涼。

這讓映闕想起了在蘇和鎮的集市上,籮筐,扁擔,手推車,竹籃子,以及擦肩而過的人。只是,那些面孔,縱然不相識,卻也不眼生。蘇和鎮那么小,鎮上的人,總是在某些時刻某些地點互相碰見過的。

南京就不一樣了。

映闕向賣油茶的老大爺詢問,風盛百貨行在哪里。老大爺忙著招呼客人,說,你讓拉車的載你去吧。映闕又問客棧的掌柜,掌柜說話帶著濃重的外地口音,映闕聽得不太明白。

后來,還是路邊的小乞丐幫了忙。為此,映闕又花掉了一個珍貴的銅板。

因為時間尚早,百貨行里的人說,蕭老板通常是不會在上午出現的,他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這一整天,會不會來巡視也說不準。

映闕有些氣餒。

想想立瑤,她的尖下巴,她的瘦顴骨,還有她花朵一般凋謝的皮膚,她似乎快要等不下去了。

映闕從店鋪里悻悻的退出來,旁邊有人撞了她一下,她沒站穩,踏空了臺階,斜著向后方跌去。擦破了手肘的疼痛剛剛傳進大腦,又聽得一陣猛烈的鳴笛聲音。直到那個時候,映闕才曉得,原來洋車是那樣叫的。比雷聲還要響亮。幾乎震穿她的耳膜。

黑色的鐵皮洋車,像是從那里運送來的怪物,轟轟的停在映闕面前。車輪子離映闕的手只有幾寸遠。映闕驚魂難定。

然后,司機下來了,用一種慈悲又恐慌但還透出小小的不耐煩的眼神盯著映闕,問,姑娘,你要不要緊啊?

映闕木訥的搖頭,不要緊,不要緊。

坐在洋車后排的兩名男子也先后下了車,其中的一位,西裝筆挺,黑色的皮鞋光滑得幾乎要映照出人的臉來。他淡淡的看了映闕一眼,又徑直往百貨行里走,旁的一些人見了他,點頭道,蕭老板。

蕭老板。

這一聲喊,映闕才如夢初醒。她顧不得拍去身上的泥土,趕忙追了上去,擋在男子面前。問道,你就是這里的老板?

男子戲謔道,就算古時候搶親,也不見得有女子如此大膽的吧?

周圍的人一陣哄笑。

映闕漲紅了臉,有些羞赧,又有些憤慨。她咬著嘴唇,好好的將面前的男子瞪了幾眼,好像瞪幾眼就能滅他人的志氣助自己的威風一樣,但她一說話,又緊張了,臉越發的紅,語序也有些顛倒。她說我妹妹是無辜的,他們說,是蕭老板報了案,那些警察,把我妹妹關在監牢里,她沒有殺那個畫家,她是無辜的。

男子大約有些明白了。當天,他到畫室找韓云松,原想跟他交代有關下一季月份牌制作的事宜,卻只看見了韓云松的尸體,以及跪在韓云松身邊,滿手都是血的立瑤。他沒有辦法不認定這女子就是兇手。立刻報了案。

只是,到現在,連疑兇的名字,他都忘記了。

只不過,這橫空殺出來的女子,倒是有些樂趣。他這樣想。

他就是風盛文化公司的大老板。在南京,生意做得紅火,雖不見得富甲一方,但家財總歸是殷實。這里面有一半是他的父親臨終前留給他的厚禮,而他亦不枉費,亂世里起了這間公司,草草的兩三年光景,就風生水起。再加上,他處事低調,凡事禮讓,頗諳熟人際上的伎倆,又無劣跡,故名聲還算正派。

在很多南京人的眼里,這也屬不易。

更何況,他的年紀才不過二十又四歲。

他姓蕭,蕭景陵,父親說他的名字是取自金陵的諧音,并無別的講究。他高而俊朗,有深邃的眉目,只是常常被他的帽子遮擋了去。他素喜灰暗色調的西裝,早早的剪了辮,一副留洋學生的英挺模樣。在南京,如他這般的男子并非沒有,只是,那年少卻低沉的氣質,帶著穩重與內斂,不似紈绔子弟的輕浮,就著實少見了。

而此時,蕭景陵在風盛百貨行的門口,盯著他面前灰頭土臉的鄉下女子,竟然忍俊不禁。他笑的時候,略略偏著頭,彎彎的嘴角,一邊高,一邊低,并不對稱,高的那一邊,就露出小括號形狀的紋路,本是極好看的。

倘若換了別的女子,興許又是一番傾倒。

可惜映闕無心看,她只覺得,蕭景陵那樣毫不遮掩的對她直視,是無禮的,她有些尷尬,再次紅了臉。這一天可真是糟糕透了,映闕想,她竟然在同一個人的面前,頻頻臉紅,還被對方像看一棵花兒草兒似的仔細看了去,她怎么就那樣不爭氣不能硬朗一些強勢一些呢。

為紅顏

不管怎么樣,蕭景陵并未采納映闕的意見,盡管這女子在他面前的確就像花兒草兒那樣有趣,甚至,他曾經為之眼前一亮,但空口無憑,他怎么能因為她而推翻自己親眼所見。古有吳三桂沖冠一怒為紅顏,那段歷史,他幼年讀書的時候就鄙視透頂。

但映闕不放棄。

也許,除了找蕭景陵,她還有別的一些事情可以做。譬如,去到兇案的現場。可是,去了,真的能查出些什么來嗎?她不是偵探,根本就不知道應該怎樣著手。又或者,去調查跟死者韓云松有關的人物,他的朋友,他的老板,他的下屬,他身邊出沒過的女人,甚至他的仇家,等等等等,如果這樣的話,又應該從哪一個查起?憑什么判定誰是有嫌疑的,誰又是無辜的呢?

半夜里,映闕躺在床上,輾轉反惻,不得睡眠。

也許,除了找蕭景陵,她沒有別的什么可以做了。畫室是風盛的產業,在命案發生以后,已經關閉。而韓云松有哪些朋友哪些敵人哪些女人,她自然也需要向人打聽。而這個人選,雖然不只蕭景陵一個,但映闕無從找起——

她也就認得他了。

更何況,對立瑤的控訴,是由他提起,他或許也是有資格要求警察廳再度徹察或延遲審判的吧。

當然,前提是,他相信她。

相信她,藍映闕。

相信立瑤沒有殺人。

翌日,映闕打聽到蕭景陵的寓所,站在門口,等了大半日。那宅子本是前清的舊宅,翻新過,改了布局,不再是簡單的四合的小院。

宅前,首先是一扇黑色雕花的大門,帶著酩烈的森嚴之氣。門內是一條寬敞的走道,大約是供洋車行駛的,走道兩旁都是五六米高的樹,樹冠合攏來,遮蔽了頂上的陽光。再深入一點的地方,雖然有綠樹掩映,但也能看見深褐色的門,緊閉著,沒有人影。飛檐翹角,從枝葉稀疏的地方透出來,琉璃瓦,黑銅鈴,古樸典雅,也不失莊重大方。

總之,如斯宅院,這一眼望去,說不上,究竟是畏懼,還是討喜。

黃昏時,蕭景陵回來了。那黑色的老爺車,等待大門緩緩開啟的時候,映闕沖出去,冷不防的,拍打著窗玻璃。

啪啪啪。

蕭老板。

車里的人吃驚不小。

待緩過了神,蕭景陵按下車窗,似笑非笑的,盯著映闕問,怎么又是你?你還想要為了妹妹的事來說情?

映闕道,不是說情。是要告訴你,她是無辜的。她不會那樣做。她那么善良。

蕭景陵聳了聳肩,輕笑著,只說了四個字:有何憑證?

映闕怔住。她的確是沒有任何憑證的。從一開始,她就不需要任何憑證的相信了她的妹妹。與她血脈相連的妹妹。

然而,蕭景陵呢?

這時候,大門敞開,車又動了。映闕心里著急,竟追著那車跑,看門的人攔她不住,她險些就要沖到車頭前面去。

司機無奈,惟有再次將車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

蕭景陵仍然穿著上次的那雙皮鞋,款款的走下來。他問,你究竟想要怎樣?其實你來找我,倒不如直接去跟那些警察說。

映闕再次對蕭景陵在神態和言語間的傲慢生出了反感的情緒,她微慍著道,像你說的,我無憑無證,他們如何信我。我來找你,是希望你可以幫我查出事情的元兇,死的人,畢竟是你的手下對不對,若念及主仆一場,你為他討一個公道,也是應該。

蕭景陵又笑了。無論什么時候,無論哪一種笑,他都像畫里面精致的璧人兒一樣好看。這一次,映闕注意到了。因為蕭景陵忽然的緘默,她順著他修長的手指看了上去,看到他臉上如漣漪般蕩漾的笑意。這一次,她有些微的怔忡。

但沒有立刻將視線移走,而是很努力的迎上去。臉微微揚著,杏眼圓睜,朱唇微起,緋紅的面頰,像天空里落日背后的晚霞。

蕭景陵笑,是因為他再次覺得,映闕這女子,不但有趣,還天真得很。那么貿貿然的攔他去路,又說什么主仆一場,她好像覺得自己為韓云松拿公道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她將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看得如此簡單。她忽然就化身成了荷田里的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只是,她含苞待放,幼嫩得很。她和他見過的,別的女子,是迥然相異的。

然而,蕭景陵答應了。

如此不可思議。

他說,我可以向警察廳申請,將判決押后,但是,你若到期仍不能找到證據,證明你妹妹的清白,那我亦是無能為力的了。

話一說出,自己也有些詫異。而更詫異的是,映闕的要求不僅僅如此,她還要求自己與他配合,因為她說,她對于韓云松一無所知。

他竟哭笑不得了。

后來,映闕問蕭景陵,當初為何信了她的一面之詞,他說,是因為你眼睛里的真誠。那個時候,他們已經著手在盤查關于韓云松的種種了,韓云松經常出入的地方,韓云松相熟的男女朋友,韓云松可在暗地里與人結過怨,或者,在畫室附近,問一些小攤小販,當天有沒有見可疑的人,只是,事隔這么久,誰都說不清楚。

間中,映闕到警察廳去探望過立瑤,蕭景陵亦陪同。立瑤還是穿著那身單薄的衣服,雖然天氣尚未入秋,但映闕總覺得心疼,怕她凍著,硬是將自己的衣服留了下來。

走出警察廳,天正好下雨。是夏季里慣常的暴雨,雨點極大,噼里啪啦的,像珠子一樣砸下來,濺起滿地水花。

映闕站在門口,步子有遲疑。

蕭景陵問她,怎么不上車?

映闕道,我住的地方,你不順路的。

蕭景陵搖了搖頭,那表情,似是在說,天底下怎么有這么愚蠢的姑娘。然后他不由分說抓住了映闕的手腕。

像藕節一樣清脆,像蓮子一樣細嫩的手腕。

接著他們沖進雨里。

映闕亦步亦趨。嘴里還嘟囔著,你干什么,你快放開我的手,你怎么能不經過我的同意就牽了我的手了呢,諸如此類,短短幾步路,言語和心思像海潮一樣翻涌。

深夜里。

像藕節一樣清脆,像蓮子一樣細嫩的手腕,不知道,是不是傷了筋,動了骨,也不見發紅,但偏偏,一直痛,一直痛,很細小的,很隱約的,痛進了心底去。

良辰美景奈何天。

賞心樂事誰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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