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以歌對陣

端陽節的早晨，廣西知府劉大人找到劉三姐說：“三姐，你的山歌早已傳遍了大江南北，這次跟羅四姐對歌，就全靠你啦。”

“劉大人，我……”劉三姐沒有說出所以然來。賽歌的時辰快要到了，劉大人的差官侍從趕來催促說:“大人，我們該出發了。”

劉大人對差官說：“你去吩咐轎隊，準備起轎吧。”

差官轉身用手當作喇叭，吼道：“起！——轎！——”

樂隊當即鑼鼓喧天，嗩吶高歌，禮炮聲聲歡送著前往漓水河畔參加賽歌的歌手們。

劉三姐坐在轎子里，她想起剛才劉大人對她說的話，心里卻久久無法平靜。面對廣西湖南兩省如此重大的賽歌盛會，劉大人卻把全體壯族人的期待都寄托在自己身上，她不知道劉大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肯定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不然話，他怎么會把這種根本不知道結局的賽歌綁架到壯族與漢族的利益爭端上呢？

劉三姐不想挫傷兄弟姐妹們對賽歌必勝的信心，他們也不知道官府舉辦這么重大的賽歌盛會其用意和目的是什么。她的心里十分感到壓力山大。

自從自己學會唱歌以來，以歌會友結識了不少能歌善舞的壯家兄弟姐妹，但是現在要代表省府官方和全體壯族百姓去和漢人對歌，她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這使她感到心神不定，誠惶誠恐。

她不知道羅四姐是一個什么樣的歌手，她竟敢指名道姓奔波千里也要找到自己對歌，這說明羅四姐也不是等閑之輩。

幾個月來，以劉三姐為首精心挑選出來的五十余名男女歌手，經過刻苦訓練，使她們增長了不少山歌的唱法和對歌的要領，不管是提問還是答問，每個人都必須掌握隨機應變的能力。

因為對歌沒有固定的模式，也不知對方的發問涉及到什么內容。應對一方都必須要有應變能力和豐富的閱歷與知識。

劉三姐就是憑著自己豐富的知識和廣博的閱歷將三個秀才對得啞口無言，這次面對如此重大的場面，涉及湖南廣西兩省漢族壯族兩族眾多人口的對陣賽歌，萬兩黃金的獎賞花落誰家？她的心情怎么能平靜下來？她一再告誡自己要冷靜冷靜有冷靜。

一條大河，將湖南廣西隔成兩地，兩岸青山風景迤邐，鳥語花香，前來觀看對歌的人們早已將兩岸的開闊地帶擠得密不透風。湖南廣西兩邊的官府大員，早已坐到了事先搭好的主席臺上了。沿河兩岸彩旗飄揚，一些工于心計的商家及生意人早十幾天就在官府搭建的舞臺邊，選擇了黃金地段搭起了自己的商場營地。

端陽節的早晨，雖然大霧將沿河兩岸罩得一片模糊，但辰時過后，一陣大風將濃霧掃得一絲不剩。明媚的陽光普照大地，流淌的大江水天一色。兩岸觀看賽歌的人們歡呼雀躍。

前來參加對歌的湖南廣西雙方的歌手能人，他們列隊站在舞臺上，廣西知府劉大人在對岸舞臺上向湖南知府楊大人發出提問：“賽歌時辰已到，楊大人，你們的歌手準備好了嗎？！”

“劉大人，我們已經準好了！”

劉大人聽到回話，對劉三姐發令說：“三姐，你先開始吧。”

劉三姐清了清嗓子，唱道：哎！——

一條大河隔兩岸，兩湖兩廣兩重天。

今日賽歌緣何起？漢家姐妹請搭腔。

劉三姐的伴唱隊伍，跟著重復伴唱了一次，高亢的歌聲，飄蕩在兩岸，雄渾的曲調，悠揚飄逸。歡悅的音質，回響在連綿起伏的山巒中。

楊仁威坐在主席臺上，聽到劉三姐的歌聲后，對站在舞臺邊的羅四姐說：“羅四姐，下面就看你的啦！”

羅四姐放開歌喉，唱道：哎！——

一條大河寬又長，兩湖兩廣一統天。

賽歌會友天下客，壯族漢族心相連。

站在四姐后面的伴唱隊伍重復伴唱著四姐的歌，激越哄亮的歌聲蕩氣回腸，傳遍大河兩岸的山山水水。

劉三姐聽了羅四姐的歌，覺得此人并非等閑之輩，壯人和漢人歷來糾紛不斷，爭山斗水，留下了無數怨恨情仇還有血恨。而羅四姐居然唱出天下江山一統壯族漢族要心連心的歌聲，不知她的用意在什么地方，劉三姐沉思了一陣，試探著唱道：

一條大河隔兩岸，壯漢同天不同樣。

有心賽歌請發問，切莫浪費好時光。

廣西河岸上的壯族同胞聽了劉三姐的歌后，靜靜地等候著羅四姐的回應。

湖南知府楊大人焦急地指令四姐說：“快唱呀，劉三姐要你先提問呢，這可是個先發制人的好機會！”

羅四姐清了清嗓子唱道：哎！——

對岸姐妹不要慌，要我發問問蒼天。

蒼天為何不長眼？百姓為何淚汪汪？

官家財主酒肉臭，窮人為何受饑寒？

羅四姐的歌聲一停，楊大人的臉上當即罩上了一層陰云，他正想訓責一番羅四姐，對岸劉三姐卻傳來了回應的歌聲：哎！——

漢家阿妹聽我言，財主貪官暗勾聯。

不擇手段欺百姓，窮人哪不受饑寒。

窮人若想沒人欺，除非地覆把天翻。

廣西劉大人聽了劉三姐的歌后，當即暴跳如雷，大聲吼道：“劉三姐，你這是唱的什么歌？反了反了！”

楊大人聽見劉大人在責斥劉三姐，他也趁機向羅四姐訓斥說：“羅四姐，你跟劉三姐這是對的什么歌，你怎么和官府作對起來了呢？你要知道，這次賽歌皇上也很重視，要是你們反對官府的事讓皇上知道了，那可是要殺頭滅九族的！”

站在兩岸山上觀看對歌的人們，見突然之間靜下場來了，不知發生了什么事，觀看對歌人們見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對唱了，便打起了馬頭哨，有人還趁機發起了謾罵官府欺詐百姓咆哮之聲。兩岸河邊觀看賽歌的人們，突然間鬧起了風潮似的，打倒貪官污吏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楊大人見狀，離開座位走到羅四姐身邊指令：“你趕緊把發問改了，千萬不要牽涉朝庭和官府的敏感事情！”

羅四姐想了想，覺得楊大人說的也有他的道理，在這種廣庭大眾面前之下，賽歌的主題離了譜，得罪了朝庭和地方官府必然會招來殺身之禍，于是，她改換了提問，向對岸劉三姐唱道：哎！——

什么紅了甜津津？什么紅了好風景？

什么紅了流口水？什么紅了辣煞人？

劉三姐聽了后，接口唱道：

櫻桃紅了甜津津，楓葉紅了好風景。

楊梅紅了流口水，辣椒紅了辣煞人。

劉三姐回應后，接著又向羅四姐發問唱道：

什么花開香千里？什么花開富貴姿？

什么花開隱山間？什么花開是君子？

羅四姐聽了向身旁的伴唱怡蕓小姐說：“你來對吧。”怡蕓小姐拿眼瞅了瞅父親，楊仁威問：“你有把握嗎？”

“你聽我唱吧。”怡蕓小姐回應道：哎！——

金桂花開香千里，牡丹花開富貴姿。

山菊花開隱山間，蓮荷花開是君子。

美妙的歌聲，動人的曲子，在伴唱隊伍和樂隊的伴奏下，把兩岸觀看對歌的人們聽得如癡如醉。

羅富、寧榮、秋發和旺才他們在店鋪家里寄存了擔子，徒步來到漓水河畔的魚峰山上，卻見人山人海，熱鬧非凡。他們爬到一個山坡上，遠遠望去，看不清對歌人的臉面，只能聽到伴唱的歌聲，他們想看看羅四姐，卻總是找不到可以逼我行的路。自從在廣東巴蕉鎮和羅四姐分別以來，他們便再也沒有見過四姐了，現在四姐卻代表湖南人來到了廣西邊界和劉三姐賽歌，先不去說輸贏，論勝敗，光是她的膽略就足以讓湖南家鄉人驕傲和自豪！

羅富帶上弟兄們沿著小徑下了山，他們拔開人群，生撞硬擠，不知轉悠了多久，才擠到了漓水河畔湖南歌手的歌臺邊上。

羅富身高八尺，他選了一處高坎坡頭，頂了腳尖一看，歌臺上羅四姐穿紅戴綠，光彩耀人，美若天仙，他再也禁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大聲呼叫著：“四小姐！——”

羅四姐正在認真聽著劉三姐的歌，根本沒有聽到羅富的喊叫聲，而河對岸卻清晰地傳來劉三姐向羅四姐發問的歌聲：

一條大河隔兩岸，為何山水不一樣？

貧富不均緣何起？命運是否由上天？

羅富見人山人海無法接近羅四姐，只好停止了叫喊，他見羅四姐清了清嗓子，向河對岸的劉三姐應答唱道：哎！——

壯家三姐不平凡，提問接二又連三。

自古山水成自然，貧富差別不怪天。

窮人要想成富貴，全靠自己把身翻！

大河兩岸，漢族和壯族觀看賽歌的人們聽了羅四姐的歌，人們歡呼說唱得好，答得妙。

秋發和寧榮身材長得矮小，奔奔跳跳總是看不到歌臺上的四姐芳容，于是他們兩人一合計，秋發叫寧榮彎下身子，自己雙腳便踩在寧榮的肩膀上，這樣寧榮一站立起來，便高出了好幾尺，歌臺也被他一覽無余。秋發雙腳踩在寧榮的肩上，見羅四姐對歌剛停了聲便大聲吼道：“四小姐，我們為你加油！——”

羅四姐側眼一看，見到鶴立雞群的秋發，她心里一陣興喜，但她又怕誤了對歌，只好向秋發揮了揮手表示致意。

寧榮的肩膀頂著秋發，自己卻站在人群中，什么也看不見，而秋發卻出盡了風頭，好一陣后，他將秋發接了下來，讓秋發頂上了他，寧榮心潮起伏，望著兩岸觀看賽歌的人們，有生以來，從來沒有看到過這么巨大的場面。

“看見羅四姐了嗎？”秋發站在底下問寧榮，寧榮本來早就看見了四姐，卻故意說：“沒看見呀，她在哪里呀？”

“我說你長了一雙牛眼睛，四姐披紅戴綠，美如天女下凡，你看不見她的人，還不知道聽她的歌聲嗎？秋發好一陣牢騷。

寧榮仍然戲弄秋發說：“秋發哥哥，我還沒看見四姐呢，她不會突然走了吧？”

“你給我下來，我來告訴你！”秋發一把將寧榮從自己的肩上拉了下來，寧榮埋怨說：“你怎么能這樣呢？我還沒看夠呢！”秋發這時才知道寧榮是故意戲弄他，笑罵道：“好小子，你竟敢耍我！來，你趕快騎上我，該我看了。”

寧榮只好又蹲下身子，讓秋發站在自已的肩膀上重新撐起秋發觀看。他們這樣不知重復了多少遍，一直到第一天賽歌鳴金收兵落下帷幕。

第五十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