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回鄉風
等做完一切,天已黑了,里長張大叔拉著他們沒讓他們回去。
班回請大家到他家休息:“這幾戶算我家經濟好些,大家今晚就住在我這里吧,食宿都由我包了。”班回的態度與昨日絕然不同。當眾人進屋子,屋子里已經是擺好了飯菜,小班況在幫母親擺放食物。看到他們很高興,不過他在找一個人。
病已一把拉住了他:“那位哥哥回京城了。”昨天孩子與長樂玩得那么開心,今天估計是找他。
楊捕頭也不推托,直接坐在了主客的位置上。班回先為他敬酒道:“楊公從京城來,昨天是小的無禮。先賠禮了。”楊捕頭接過杯子就飲,病已卻拉住了他的袖子:“餐前應洗手。”
班況于是說道:“讓我帶客人去。”眾人跟著他走到了后院井臺邊,班況卻問病已:“那位哥哥還來扶風嗎?”
“不來了,明日我們也要回京城了。”
“那么就是以后很難有機會相見了吧。”小孩子問道。
說起這件事,病已又忍不住想起了在山東的太婆,至從自己進宮后就再也沒見過他們,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是大漢天子了那么多年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劉詢就是小時候在史家混飯吃的病已。邴大人也一直沒有寫信告知太婆,說是多苦惱不如不苦惱。也不知史家這回地震有沒有受到影響,不過按理說即使有影響也不會大,畢竟是關東地區地震,關內比那邊距離還近些,京畿一帶總的來說被壓死人不多,倒的屋子都是不大堅固的土房子,災民都可以就近安置。關東四十九地報上來的才可怕,說是城墻都倒了,百姓都露宿街頭,又三天過去了,不知道朝廷有沒有收到新的報告。明天是該回去了。
小孩子很是失望,想昨天長樂一直在邊上逗他玩,就知道這個結果了。
班回這次為他們安排了家中最好的客房,而病已被安排在他的書房中,他的書房里的書還真不少,病已竟然望著那么多書,似乎很高興。
“這些書都是我從老家帶來的,公子喜歡書嗎?”班固介紹道,他看得出這位劉公子是讀過書的,不同于外面的兩位衙役。
“你這些書搬過來用了多少輛車?”病已禁不住問道,
“不多,才五輛車,只是竹簡太重,其實帛書稀缺,要是是帛書恐怕就最多半車。”班回說道。
“兄臺,昨日為何自管自己看書,今日卻又熱情非凡?”病已問道。
“原本你們和他們一般,百姓本就喜歡以身作則的官員,尹翁歸只知道要我們捐錢,他又出多少呢?”班回說道。
“您是剛來不久吧,尹翁歸不算壞官,他廉潔奉公在京城都是有名的,他家里還真清貧,我們雖然是外地的,沒見過他家,可去過他家的人都說他家沒什么東西。”病已說道,史官每年都會派密使了解官員的德行,記錄在檔,雖說不給人看,但是自己有空卻一直躲在天祿閣那邊看書。那地方好啊,至少許多管書的以為他是來蹭書看的世家子弟,加上自己與主管圖書的小黃門相處久了,他也給自己方便。
這滿屋子的書有些文章未必是宮內有的,于是病已忙著翻書看,這些書生家書是寶,一般不外借,要看要抄都要抓緊,班回看病已這個模樣,已然扎進了書堆,不愿意再與自己說話,于是到隔壁陪楊捕頭他們了。
書陪著他度過了一夜不眠夜,幾次班回進來加燈油,病已都沒功夫理他,不知不覺天就亮了,外面的車已經備好,病已才紅著眼從里面出來。
“劉公子,京城離安陵不遠,您可以隨時過來看書。”班回說道。
這時病已才發現自己水米未進已經一整天了,那昨日晚飯,班況替自己搬進來時,自己也沒吃過一口。楊捕頭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備了干糧與水,京城離這里也不遠,過了午后就可以到了,你不妨先上來吃些東西,在車上休息。”
病已跳上車才啃兩口餅就睡著了,車輛顛簸也震不醒他。老丁頭忍不住說道:“這讀書人怎么都不正常,看書像沒命一般。”
楊捕頭笑道:“他小子,怎么會沒命呢?千人沒命了他還活著,天佑他,神人保護著他,你是羨慕不得的,這就是真命天子。”
“你這話不能亂說,朝廷知道了你和他都沒命。”老丁頭說道。楊捕頭微微一笑,至從當時楊敞安排他在自己身邊時,他就知道病已是衛太子的唯一血脈,如今他是天子,只是他不愿意在眾人面前說破,因為病已一直很向往這種井市生活,說破了,他就再也不會出現。他已經很累了,這里是他可以放松心情的地方,天子也是凡人。
“我看那個班回是個直人,書讀多了,反而看穿了官場,病已這是裝傻啊。”楊捕頭說道。老丁頭卻聽不懂他的喃喃自語了。
日頭當頭,這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了長安的西門,戴長樂已經趕著車在這里等候了。
“昨晚在那個班回家看了一夜書,還好休息了一上午,我們這就回去了,尚冠里的府衙不去了。”病已說道。
“什么好書啊,劉公子啊,我老丁頭又看見了名書癡,夏侯勝這老兒怪不得在背后夸你。”
老丁頭怎么尊稱自己公子了,莫非是楊捕頭說了什么,再看楊捕頭呵呵一笑說道:“對病已,你是他長輩,客氣什么,要這樣,會把病已嚇跑的。”
病已看看楊捕頭,楊捕頭說道:“不管你小子作了什么官,在我們老哥倆眼里都是原來的病已,如果你嫌我們失禮,就請遠離我們,我們都是粗人,這穿鞋的還怕赤腳的呢!”
“您們什么話,我怎么會計較這些,我如果沒有您們,也就沒有今天。”病已說道。
楊捕頭知道他就會說好話,這逢人就說,但是總覺得他現在似乎與以前還是有區別了,他的心似乎藏起來了,他的心眼似乎也比以前多了,這就是他,雖然他極力想保持那種漸漸喪失的純真。
病已在長樂的陪同下,乘車往未央宮西門而去,西門附近就是大漢最高的權力機構,那些高級官員工作的中央官署。老丁頭說道:“他是霍大將軍的手下,慢慢地也不會再來了,做了高官人就會變。”
“他也是凡人,難道舍得了我們,沒事的,他還會來看你的。”楊捕頭只能說,其實看多了世間冷暖,他的心還是如同明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