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陵哥兒

黑夜中，一名少年站在永巷的盡頭，乘著月色，乘著人多，他爬上了其中的一輛馬車，他把身體緊緊貼在車上。馬車離開了永巷。

史玄趕著車，他有點不滿，因為作為奴仆，他沒有沾到什么好處。下人得到的酒菜并不豐富。“你們做主子在里面吃好的，我們做下人的都在外面吹風。我可有意見。”

“主子，這聽著真養耳。”病已說道，他有點飄飄然了。今日的確打開眼界了。

史玄一把把他壓在了地上：“小子又在做美夢，想占我們便宜。”

“今天，主子您看到了廣陵王了嗎？”張彭祖說道，說著伸出了手摸著病已的臉頰，“他真的強壯得如同牛，你卻那么渺小，一點力氣也沒有。跟著你這樣的主子沒出路。”

史玄說道：“張公子，他哪能和那些王公貴族比呀。”

“別叫我主子了，我錯了，張公子，我光顧著看熱鬧樂，沒有搞清什么。”病已說道

“如今你大開眼界了吧，當皇帝多好，多神氣。”史玄道，這皇家的富貴可真羨慕死人。

突然車上掉下了一個人，史玄一下子勒住了馬，車后面出現了一個人，他爬了起來站在了路中央。

“你不要命了！”史玄叫道，那是一個少年，穿著一件白色的綢衫。那少年跑到了車前。

病已和彭祖探出了頭。

“我要去市場，能帶我去嗎？我有錢。”少年大聲說道。

“現在市場都關了，你要去也得明天去，現在沒人會帶你去的。”史玄說道。

那人愣愣站在路中間，沒有動，史玄說道：“我們要回家，你快讓開。”那人這才退到了路邊。也許他根本不信史玄的話，今天他下了令，長安城里應該燈火通明，這天晚上各坊都不許關門，讓人們出外。

“我想找一個人，你們能帶我去嗎？”那人雖然退在了邊上，但是還不肯罷休。

“你付錢嗎？”史玄說道。

少年說道：“付啊，你帶我去蘇子卿住處。”

“不認識！”史玄說道，趕車就要離開。

“玄叔，他要找蘇武，就是那個剛從西域回來的傳奇人物蘇武。”那人拉住了他。

“蘇武？他現在是大英雄，是想見就可以見得嗎？我們別沒事找事。”史玄說道。

是啊，蘇武在匈奴呆了十九年，回來的時候驚動了京城所有愛看熱鬧的人，聞得他在漠北十九年的生活，這城里無人不唏噓。這幾天他可是京城百姓口中的說得很熱鬧的人。

少年無助地看著他們，轉身進入了黑色的夜幕中。

他們趕回了張安世的府上。史玄忙著趕車進車棚，病已和彭祖先回去，卻又遇上了這個少年。這少年怎么比自己還快？

張賀就在他的身邊，側著身子站著，樣子很是恭順。

“劉病已！”那個少年叫住了病已。

病已看了看他，本來沒有往那個地方想，這容貌看上去不就是當今皇上嗎？但是天子微服，自己不能說，天子出來必定不愿人知道。

病已連忙跪了下去，張世安輕輕拉了拉彭祖。彭祖也跪了下來。

少年看了看病已，輕聲說道：“你們真自由。”

病已抬頭看了看他，并沒有說話，其實也不知道說什么，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竟然是大漢天子。他又說道：“我們是不是早見過面？”

病已他們哪里敢說是，史玄更是回絕得快：“沒有，哪能呢！”病已則低下了頭，因為他從少年天子的眼睛中看到了異樣，到底是什么，說不清。

張賀說道：“公子，您該回去了。”少年無奈望了望他們被張賀帶走了。

史玄看見張賀親自為少年趕車車，問道：“這是誰啊？能讓掖庭令親自送他？”

彭祖父親將軍張安世說道：“陵哥兒。”

史玄并不清楚陵哥兒是誰，只當作是某位王公子弟。

“他怎么會出來，不是今天是新封皇后的日子嗎？難道他不滿意這件婚事？”彭祖說道，他還真能想，“我可不想被人安排娶親，我想娶自己喜歡的女子。”

張安世說道：“做臣子不能亂猜。你這小子，你要知道兒女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容不得你自己選，你知道怎樣的女子好嗎？”

史玄先是笑了，然后卻一臉懊惱。面前小孩都知道要媳婦了，可自己家卻沒有談起過為自己娶妻的事。

病已換下了身上的華服，換回了自己舊衣服，與張世安將軍告辭，和三叔史玄一起回去了。

長安是一個夾雜著各種人的大都市，在這里胡人并不少見，另外西域特產在這里也是隨處可見，胡人長得與漢人都有所區別，經過那么多年后，許多胡人在這里安居樂業，漢武帝寵幸的大臣金日磾就是匈奴休屠王子的太子，自從十四歲那年被漢武帝看中后與霍光一樣成了輔政大臣，只是他命不好，僅在輔政一年后就歸天了。如今這朝廷就是霍光和上官桀的天下，本來霍光是第一輔政大臣，但是上官桀如今孫女是皇后，這上官家就更為尊貴了些。

上官桀為左將軍，卻生了一個不爭氣的兒子上官安，雖然與霍光聯姻，娶了霍家長女，生了個女孩送進了宮。但是卻因此更加猖狂了。他的名聲可是不太好的。

夜色上來，街道上是難得的燈火通明，病已可舍不得回去，這在皇宮內又是跪又是站，要注意禮儀，而現在街上都是外面雜耍說唱的藝人，還有做買賣的，斗雞的，熱鬧極了。這是幾十年都不曾有的夜晚，因為按照規定，除了正月那幾天，城里入夜就不能再做生意了，所有人都不會在街上走。本來這是天子為自己安排的，沒想到開心了大家。病已最喜歡聽吆喝聲，更喜歡街上的喧鬧，今晚竟然如同元宵，史玄都攔不住他瘋跑，其實孩子這樣使天性，畢竟他還是孩子。他不關心娶媳婦的事，說實在他還沒那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