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兒手里握著個木頭彈弓,拉的筆直,瞄準我們,一句話說不好,很可能會象白衣人一樣躺在地上。
“小白,快下來”。
胡小鈴連聲呼喚。
白靈猴既懷念舊主,又不舍的新人,急的“吱吱”尖叫。
“原來是找猴子的”。
她松開彈弓,摸摸白靈猴的圓腦袋:“你認識他們嗎?”。
“為什么要偷我的小白?”。
“我沒偷”。
小女孩兒不認帳:“我只是看它可憐,拽斷了鏈子”。
我問她剛才是不是在等媽媽,她點點頭,這么論的話,瘦老頭是她爺爺。
“他不是我爺爺,他是何叔叔的爸爸,本來何叔叔是要當我爸爸的,只是病的都快死了”。
老頭猜得沒錯,自己的兒子已經兇多吉少。
“那你媽媽呢?”。
小女孩兒一指地上的白衣人:“就是他,把我媽媽變成了妖怪”。
石頭的全名應該叫白英石。
“小妹妹,你們是不是姓鹿?”。
她想了想:“你是誰呀?”。
“我見過你媽媽,她不是妖怪,是生病了,你下來,我告訴你個辦法,準能治好她”。
仰著臉說話,怪累的。
小女孩兒抱著樹干滑到地上,光著腳站在我們面前。
白靈猴也徑直撲進胡小鈴懷里,親昵的蹭著她頭發,一副賣力討好的樣子。
每個白衣衛都有一個小銀筒,我在白英石身上小心的摸索著,從貼身的衣服里翻了出來。
兩白,一紅,一綠。
我倒出一顆苦心丸,又把它塞回原處。
小女孩兒直往后退:“我不要”。
“相信叔叔,大人不會騙小孩兒”。
她拼命搖頭,說媽媽要是正常了,又會到處抓男人給自己當爸爸。
這女的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腦子有病?。
“我有爸爸,媽媽說他不要我們了,但我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的”。
胡小鈴蹲下身:“你爸爸叫什么,說不定姐姐認識呢?”。
“牧野,是大學老師,爸爸還答應帶我去學校里玩,說門口有個好大好大的石頭老虎,可以騎著它照相”。
石頭老虎?。
也算是條線索,大不了用最笨的辦法,上網把所有大學捋一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小女孩兒一聽能找到她爸爸,很高興,拉著胡小鈴的手,主動說出自己的名字:鹿潔。
“我媽媽叫鹿桃紅,她總說自己是鹿家村最好看的,可現在……”。
她垂下長睫毛:“雖然我不想要別的爸爸,但,但媽媽會不會死呀?”。
不會的,只是外形有所變化,或許還會有些暴躁,那就離她遠點兒好了。
“鹿家村在哪兒?”。
小鹿潔一指身后的大山:“媽媽說,朝那個方向一直飛,飛出老雁山,就到了我們的家”。
老雁山的盡頭不是原始大森林嗎?。
而且用到的字眼是“飛”,果然還是只鳥,但她卻有兩支完整的手臂,不象四百六那樣,已經化為一對強健有力的翅膀。
不清楚應該稱之為進化呢,還是退化?。
真想看看她的斗蓬下,隱藏著什么?
身后傳來輕微的呻吟聲,白英石動了動,象是恢復了知覺,我讓小雅和潘山勇隨時留意這個人,防止他突然攻擊小鹿潔。
在我的印象中,白衣衛都有點神經質,經常不聽人說話,一見面便弄的烏煙瘴氣。
小雅連連擺手,推說自己力氣小,潘山勇膽子小,倆人不一定看得住他,后來靈機一動,索性把他捆了起來。
用的還是我的外套。
而白英石一清醒,就催促我們去救鹿桃紅:“我,我懷里有藥,白色的藥丸子……,讓那女人吃下去……”。
小鹿潔疑惑的看著他:“你為什么要追我們?”。
原來白英石誤以為她們是變了身的沈家人,所以才會窮追不舍:“五哥他們在抓變異老鼠,用了馭鬼珠,要是附近有沈家人中了花毒,不吃苦心丸,就永遠是個怪物”。
他說的是事實嗎?。
是真的想救人,還是要把人送進農場監獄,以換取高額的贖金?。
只不過鹿桃紅同樣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居高臨下,招招致命。
白英石純粹是為了自保。
“如果誤傷了沈家人,你們通常會怎么處理?”。
“你是?……”。
“是我告訴白英玉,南城看守所有腐肌花的”。
白英石眼睛一亮,露出幾分感激之情。
因為他們的身份特殊,不能公開露面,一旦有人變身,只能先服下苦心丸,其它的事情會交給烏頭會來善后。
“你胡說”。
胡小鈴不相信,認為他在甩鍋。
“愛信不信,圣女寨的規矩就是山南農場的規矩,禁獵殺生”。
“可是外面都在傳,是農場扣留了沈家人”。
“不可能”。
白英石打斷我的話:“農場不是菜市場,不是誰想進就進的”。
“總有一個二丫頭吧?”
“你說的是吳,吳……”。
他“吳”了半天,猛的想起來:“吳亞和許四平”。
吳亞也是倒霉,攤上了吳大個這么個爹,兩家不光是外嫁和招婿的矛盾,他壓根覺得沒人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兒。
于是乎,對許四平橫挑鼻子豎挑眼,一百個不滿意。
許四平的父母也不是省油的燈,第一次見面就把狠話撂下了,寧可打斷兒子的兩條腿,養他一輩子,當吳家的上門女婿?白日做夢。
這對小情侶被逼的走投無路,一咬牙,私奔。
吳亞比誰都清楚自己老爹的脾氣,從來不會服軟,撞了南墻也不回頭,左思右想,只有一個地方他不會去。
同益古鎮。
那里不僅有歡喜花,還有沈開方的禁令。
盡管已經過去了幾百年,但在沈吳兩家人的心里,仍然是個解不開的死結。
至于他們是出于什么原因留在農場的,白英石卻說不上來。
嫌疑開始轉向烏頭會,但眼下不是分析這些的時候,我讓潘山勇立刻給他松綁,趕緊走,別再把白老五招上來。
又拜托他照顧一下吳大個,那人長相兇惡,可心腸不壞。
“我盡力,但農場不是撒野的地方,白老大的鞭子可不講人情”。
小鹿潔從頭到尾沒有阻攔,只是靜靜的聽我們說話。
“這顆苦心丸極其珍貴,你要保存好,什么時候給你媽媽吃,自己看著辦,還有,不要讓她再害人了”。
我攤開她軟綿綿的小手,把白臘丸放在掌心里,突然想起那個嬰兒,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
“他不是我弟弟,是一個阿姨的……”。
森林里突然響起驚恐的叫喊:“我,我怎么成這樣子啦,怎么成這樣子啦,妞子,妞子”。
鹿桃紅終于醒了,估計她現在的嘴臉比四百六強不了多少。
是個女人都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
小鹿潔轉身就跑,被我拉住:“等會兒,要是有了你爸爸的消息,去哪兒找你?”。
她一口咬住我的手腕,喉嚨里仿佛有根針,快速的在皮膚上一戳即回。
右手頓時沒了力氣,被她掙脫,沖進無邊的黑暗。
直到我們下了山,酥麻的感覺才慢慢消褪,開始鉆心的疼痛。
腕子腫的老高,兩排細牙印的正中央,有個小小的紅點兒。
“活該,誰讓你多管閑事”。
“這不是你說的嗎,不能放過任何一條線索”。
“你……”。
胡小鈴被懟的啞口無言:“怎么不扎你的嘴?”。
潘山勇覺得小鹿潔是通過這種方式,將某種東西注入我體內,用來追蹤。
我心里直膈應,不停的聞自己,還非讓他們聞:“是不是有臭味兒?”。
“你本來就臭”。
回到瘦老頭的家,吳三小在得知吳大個被白衣衛帶走后,一拳砸塌了飯桌,眼神象是要吃人。
我坐在老頭面前:“老何,說說吧,你兒子是什么時候被鹿桃紅抓走的?”。
“你,你們追上她了?”。
他吃了一驚,胡子直抖楞:“我沒想害你們,都是那個妖女……”。
老何的兒子名叫何明非,五年前憑空消失,從那以后,鹿桃紅每年都會來,時而露面,時而不露面,在門口放一些山珍獸皮。
他不敢報警,刀把子攥在人家手里,說是你兒媳婦,不認也得認。
可五年前小鹿潔才多大?應該不會對自己的親生父親有這么深的印象。
“說不定那個時候牧野還在呢?”。
二夫共伺一婦?。
鹿桃紅把自己當什么了,武則天?。
老何望著砧臺上的首飾:“今年她想給閨女打一只手鐲,可巧你們敲門,這女的是天生的害人精,一動心思我就知道,明非不死也得褪幾層皮”。
墻上掛著張相框,照片中的大男孩兒五官端正,笑容憨厚純樸。
老何拉開抽屜,拿出一部手機,是鹿桃紅送回來的,里面有她和兒子的合影。
令人意外的是,何明非竟然和她舉止親密,臉貼著臉,雙手互握。
“裝的吧?”。
“難道是認命了?”。
倆女孩兒交頭接耳,忿忿不平。
表情由肌肉控制,喜怒哀樂都可以模仿,但眼睛騙不了人,何明非對鹿桃紅流露出的那種癡迷,是真摯的,沒有添加任何修飾。
“要不說她是妖精呢,吃人不吐骨頭”。
老何悲從中來,深陷的眼窩有些濕潤。
潘山勇盯著手機,一捅我:“姑爺,你看這兒”。
何明非的手臂很白,隱約可見一個說扁不圓的淺色疤痕,把照片放大,中間竟然也有個紅點兒,和我腕子上的如出一轍。
“這是標記”。
潘山勇嚇唬我:“從此以后,你就是她一個人的了”。
我面無懼色,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兒,能奈我何?。
“也許小鹿潔會把你送給她媽媽”。
小雅沉思著:“在鹿桃紅生日的時候”。
“咱不帶這樣的”。
我抗議,不能拿自己人開涮。
胡小鈴卻很開心:“你不是喜歡這種類型的嗎?你情我愿,多好,順便把何伯伯的兒子換回來,一舉兩得”。
我可以為人,但不能舍己。
風吹打著窗扇,“啪啪”作響,正在和白靈猴大眼瞪小眼的智語鳥突然“啾”的一叫,全身的羽毛瞬間炸開。
一陣轟鳴聲從遠至近,自屋頂掠過,仿佛是架低空飛行的小型直升機。
老何說這就是鹿桃紅,他不止一次的看見那女人呼扇著兩對翅膀,趁著夜色飛走。
“兩對?”。
我一愣:“你沒看錯?”。
“絕對不會”。
老何胳膊向后,頭往前伸:“銀灰色的翅膀,就象你朋友耳朵里爬出來的那種飛蛾”。
我若有所悟,慢慢轉向吳三小:“哎,你們家的吳智語是怎么失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