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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花太瑞

整個人仿佛飄在云端,耳邊傳來呢喃細語,如泣如訴,突然一聲尖笑:“來了,來了,耍猴的,別再壞我好事兒,寧小姐,你若是不忍心,咱們出去玩上個三五年,再回來還他就是”。

“我不信你舍得放手”。

另一個聲音平淡,沒有任何感情:“小姐雖有不甘,卻也知理守義,不似你這等心腸歹毒”。

“不用在我這兒討巧”。

語氣突然變的蠻橫:“只要能找到彌夫人,歹毒些又何妨?張百靈,你可別讓我失望”。

“錯不在夫人,彌師期忽染時瘟,她難免心慌意亂”。

“那便還我軀體”。

“你一殘魂……”。

“殘魂怎樣?爭不過你,又逃不開,活活受了這許多年”。

“耍猴的,當初你也有機會轉靈重生,他們卻怕毀了圣身、斷了圣水,反而封了你的五感五識,這口氣,你能忍得下?”。

“身不滅,心不靜,世上可以沒有英莫兒,卻不能沒有圣女”。

一聲嘆息中,眼前幻化出圣女洞的模樣,肉身鮮花,煙氣繚繞,一個白胡子老頭從地上抱了個東西,倒退出去,隨即進來一個小伺婆。

端著毛巾溫水,玉梳圓鏡,看樣子是要給圣女梳妝。

可她越往前走,身體越顯僵直,機器人似的爬上圣壇。

接著便發(fā)生了恐怖的一幕,原本遮住圣女臉頰的長發(fā),突然炸開,觸手般鉆進小伺婆的雙耳,把她的腦袋整個裹了起來。

在那一瞬間,我看清了圣女的面目,塌眉癟腮,枯唇露齒,就是一具風干的尸體,毫無光彩。

小伺婆猛的驚叫一聲,掙斷頭顱,逃出洞外。

畫面一轉,漆黑無物。

耳邊“嘶嘶”的響,象是蟲蛇爬過的聲音,突然,晃了一下,緩緩向前移動。

頭皮有被拉扯的感覺,卻始終抬不起來,怎么使勁都沒用,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天旋地轉,從高處滾落。

周圍一股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嘔。

又有什么東西慢慢靠近,嗅來拱去,然后腦袋被粗大冰冷的東西卷起,死死絞住,甚至能聽見骨頭碎裂的“咯咯”聲。

我很快就陷入昏迷,身體軟的象灘水。

再次睜開雙眼,一片通紅,到處是閃閃的東西,形似扭動的光帶,轉了個身,地上“嘩啦啦”的響,是鐵鏈。

而在不遠處,如同鋪著塊大而厚的螢光毛毯,一端翹起、輕擺,象是尾巴。

我想走過去瞧瞧,后背卻傳來陣陣劇痛,有個女人大聲叫喊:“快跑”。

如同午夜驚雷。

“啊,姑爺醒了”。

臉上有光影晃動,一個黑乎乎的腦袋俯看著我,露出兩排白牙。

“……掐我一下”。

這人還真聽話,用力在胳膊上一擰。

嗬,真他媽疼。

我記得自己中了腦香,難道不知不覺到了吼山精的老巢:“這是哪兒?”。

“這是雪神山的冰窟,前面就是馬蜂窩”。

“……你是誰?”。

嗓音低啞,說是男的吧,又有幾分女聲女氣,不是胡小鈴,也不象零零三她們。

那人扶我坐起來,靠著石壁:“我是八堂里的劉相,您叫我劉老二就行”。

劉曉云,他不是失蹤了嗎?。

結果和我一樣,一問三不知,用他的話就是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躺在雪窩里,掙扎著爬回寨子,才聽說自己已經(jīng)跑出去一天一夜。

這小子也是命大,夜里尿尿成冰,愣沒凍死他。

我太陽穴“噔噔”直跳,心慌意亂:“真元珠,給我真元珠……”。

“姑爺,我出來的急,沒帶著”。

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們有好珠子也舍不得用,都藏在身上,我壓著他,一通亂翻,外套,褲子,又把手往毛衣里伸。

劉曉云嚇的“哇哇”大叫,翹著蘭花指,左閃右躲。

腦袋突然被什么東西敲了一下,激靈靈打個冷戰(zhàn),頓覺神清目明。

“原來毛發(fā)鱗甲皆可以為香,凡有通竅、凝神之功,即成靈臺,卻不知如何做,才能馭陣施法?”。

身后轉出來個小姑娘,背著竹簍,嘴里念念有詞,竟然是小云彩。

她一改往日的伶牙俐齒,默默的望著前方,好象很是困惑。

“頭發(fā)”。

我告訴她,以發(fā)絲入耳,或許就是這種移魂術的關鍵。

小姑娘沉吟良久,不禁喜形于色,沖我飄飄下拜。

“貴姓?”。

“沈從容”。

雖然我已有所預感,但聽她親口說出這三個字,還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劉曉云更是嚇的頭都不敢抬,好象見了鬼,一個勁往我身后躲。

“先生莫怕,我并無害人之心,既然已知其法,還望先生幫奴家尋一安魂之處,二人同室,多有不便,也不能長久”。

何為安魂之處,肉棺、活死人,我沒有這個本事,可找不著,她就出不來,豈非要纏著小云彩一輩子?。

我問她怎么進去的,答案居然是不知道。

“奴家誤入輪回,卻尚未破解轉靈妙法,雖蒙先生提點,但仍須勤加練習,方能融會貫通”。

聽著真累,好象背書一樣。

“小云彩呢?”。

“哦,剛才山中異響,她邀我一同來撿月牙,可這月牙分明有泥丸之氣,奴家為其所惑,竟不覺獨占九宮,不過先生放心,彩兒靈識具在,暫避而已”。

大概意思我聽懂了,泥丸、九宮八成是指大腦,這個沈從容受了腦香的刺激,小云彩搶不過她,現(xiàn)在她說了算。

所以才會迷迷糊糊的走到這兒。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轉向劉曉云:“元祖還好嗎?”。

好是好,可具體情況他也不太清楚,剛走到寨門口,就看見胡小鈴領著大批人馬蜂涌而出。

“他們帶了一堆儀器,什么紅外、雷達、超低頻探測,還有滿天飛的無人機,后來聽見有人喊找到了,大家都跟著跑,到了地方才發(fā)現(xiàn)是幾個怪人,白狐社的龍女也在”。

也許龍珊懷疑梅城人抓走了胡賽兒,才會找他們理論,而胡小鈴更猛,見面只說了兩句話,抬手就是一箭。

總共三個字:滾,找死!

所有人都往前沖。

李子不凡被打的措手不及,白長了一張嘴,根本不讓你開口,估計到現(xiàn)在也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兒。

“人多力量大,可人多也容易出亂子”。

那邊還沒分出個高低,這邊就急著救人,你爭我搶,劉曉云仗著身材瘦小,第一個下來,剛看清里面的環(huán)境,背后“轟”的一聲,巖層坍塌,要不是墻上有個窟窿,就把他活埋了。

這幫臭小子,我嘆了口氣,支撐礦洞的木頭被海茉莉拆的一根不剩,經(jīng)不起他們這么折騰。

“兄弟們沒受傷吧?”。

“跟著我的好象是零零三,她穿著披甲不好下,正好躲過去”。

塌方之前,劉曉云往身后瞄了一眼,沒人。

“老二,還真小瞧你了,一個人敢闖水道、爬冰窟,連海茉莉都不是你的對手”。

“是她自己倒霉,被蟲子咬了一口,疼的在地上直打滾”。

何苦呢?我不禁搖頭。

“姑爺,那女的是什么人?”。

“掃把星”。

劉曉云“咯咯”一笑:“什么星都不怕,咱們姑爺能逢兇化吉,不過三頭蟲也真是奇怪,一開始搶那些小瓦片,后來又開始搶您”。

據(jù)他形容,當時外圍的蟲子不顧一切的往里沖,象是要跟我同歸于盡。

就這樣,一群要咬我,一群又不讓它們咬,打了個天翻地覆。

等到了這個冰窟上方,保護我的蛇群竟然以身為墊,被砸的血肉模糊。

劉曉云不敢靠近,只能遠遠的跟著,正在束手無策之際,我突然醒了,三頭蟲也不再混戰(zhàn),四散而去。

我轉過身,燈光照射下,一路血跡斑斑,卻沒有一條死蛇。

“咬死之后,整個吞掉”。

那場面,他想起來就惡心:“姑爺,咱趕緊走吧,元祖不定急成什么樣了呢?”。

對對,趕緊走。

可突然又想起那塊芯片,腳步一緩,但架不住他生拉硬拽,一直拖到冰窟底下。

小云彩也慢吞吞的跟著,不時回頭看,側耳聆聽。

說是冰窟,其實是個近七十度的陡坡,滑下來容易,爬上去難。

我渾身青紫,有摔的、有海茉莉打的,腳還崴了,加上魂不守舍的小云彩,劉曉云一個人擺弄不了我們倆,決定先去找大部隊。

“姑爺,你們在這兒等我,千萬別亂跑”。

“廢話,我這樣跑得了嗎?”。

“你發(fā)誓”。

我沖他屁股上就是一巴掌:“少啰嗦,再不走我讓你變真娘們兒”。

劉曉云一蹦老高,尖聲細氣的叫了一嗓子,彎腰向窟頂爬去。

高承業(yè)從哪兒找來這么一貨?也太娘了,不過別看他舉止扭捏,動起來卻堪稱急驚風,手腳并用,大蜘蛛似的,一眨眼就翻過雪坡,消失不見。

“沈姑娘”。

我沖小云彩招招手,幫她摘掉竹簍,倒扣在地上,拍了拍:“請坐”。

她微微點頭:“有勞”。

然后夾著腿坐下,端莊有禮,弄得我還挺不適應。

“你剛才是不是也聽見了?”。

在耳邊響起的對話和笑聲。

“嗯”。

“那個張百靈,認識嗎?”。

“先生,我昏睡已久,雖醒未覺,人間事,如墳頭土,心中記著的,只有轉靈大法,還有我的花郎”。

花郎是沈從容的丈夫,全名花太瑞,也就是小云彩暈倒的時候,一直喊的那個名字。

“他干什么的?”。

如果是個大人物,縣志上肯定會有記載。

小姑娘想了半天,突然低頭垂淚。

“先別著急,你既然姓沈,肯定和沈鶴鳴有關……”。

沒等我說完,她躬身而起,再次下拜:“若先生能查明從容的身世,有朝一日轉靈解脫,自當為奴為婢,以報大恩”。

“甭客氣,甭客氣,現(xiàn)在不興這個”。

我問她是否記得自己有幾根腳趾頭,她沒印象,卻似乎聯(lián)想到了什么,眉頭緊鎖,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

遠處猛的一聲悶響,“嗡嗡”的向這邊傳來。

好象是十人墓,難道石人像又倒了一個?。

今天究竟怎么了?地震、水龍卷、塌方、響山、蛇群出沒、怪人頻現(xiàn),整個一諸事不宜。

“我,我曾夢到過紅花,一山紅,小宗家一炬,七日不滅,又令人鑿石,請花郎書丹,立于一處廟堂,我瞧那碑頭,的確有個沈字”。

沈氏訓碑!

小宗家就是沈家后,自古嫡長子一系為大宗,沈鶴鳴有三位夫人,怎么輪也輪不到三趾吳女。

她雖然想不起沈家后是誰,卻脫口而出,稱其為小宗家,應該是大房正氏。

“先生博學,知古通今”。

其實都是聽娟子講的,她最愛看宮斗戲,整天說自己是娘娘身子丫鬟命,回頭生個大兒子,好歹過把皇太后的癮。

只要不象他老子一樣就行,怕媳婦兒。

“喂,下面有人嗎?”。

一個女人的聲音,有氣無力,一句話,咳嗽了三次,在空曠的冰窟里迂回環(huán)繞。

龍珊!我往地上出溜。

“水小川,別躲了,我都看見你了”。

兩個人一躍而下,火箭彈似的朝我們沖來,果然是她,胸前勒著根繩子,還有那個狐大姐,蹬冰落地,翻著白眼,一甩斗蓬,蓋住腰間的琵琶壺。

“胡小鈴呢?”。

我伸著腦袋,窟口隱約有影子晃動。

龍女面容憔悴,用手帕捂著嘴,寒癥未解,又添心病,之前的傲驕之氣蕩然無存,給人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

“跟我走……”。

去哪兒,白羅山谷,還是魏家大院?。

“龍姑娘,實不相瞞,祝小飛封了我的人龍骨,你們想要的什么圣元,人家是留給自己女兒的”。

任誰也甭想拿走一滴。

“祝小飛?知道人名就好辦”。

龍珊輕擦著嘴角:“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大姐,帶他出去”。

狐大姐應了聲,伸手解開繩扣,繩子看不出什么材質,不白不黃,非棉非麻,滑不溜秋的象是蛇皮。

不光結實,還非常有彈性,口香糖似的一拽老長,黏在身上。

我也不掙扎,只是讓她先拉小云彩。

等待的過程中,龍珊似乎體力不支,扶著狐大姐蹲下,低頭看見遍地的破皮碎肉,突然干嘔了兩聲,沒忍住,連吐了幾口黃水。

那是被我壓死的三頭蟲。

狐大姐搖頭嘆氣,輕輕拍撫她的后背,眼中充滿了無奈和憐憫。

“她,她不會懷孕了吧?”。

沒人回答。

“齊少爺?shù)模俊薄?

“你的”。

龍珊直起腰,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我:“水小川,只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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