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廈將傾

從奴隸到高官

始皇帝做事堅毅果決，冷酷無情，但太子扶蘇是一個心地仁善的人，他看到焚書坑儒的暴政，非常擔憂，向自己的父親進諫說：“現在天下初定，殺害這么多儒生恐怕引起人心不穩，還請父皇開恩，饒他們一次。”

始皇帝沒想到第一個公開反對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兒子。他怒不可遏，立即把扶蘇發配到北方的上郡，讓他跟蒙恬一起守衛邊疆去了。

這是始皇帝一生中犯的最嚴重錯誤之一。

廢除分封制以后，中央政府缺少諸侯的拱衛，本來就勢單力薄，現在始皇帝又把自己的繼承人攆走，整個權力中樞就剩下他一個人在維持了。空出來的位置一定會有人來填補。

就在始皇帝當政的這些年，一位居心叵測的陰謀家已經潛伏到了他身邊……

趙高的家族是秦朝皇室的遠親，血統極其高貴。按理說，他的人生本來應該一帆風順。

但他們家的人不知道犯了什么罪，遭到抄家的嚴厲懲罰。趙高的父親下落不明，母親受刑以后被發配到宮中為奴，趙高他們幾兄弟就出生在宮里。

因為這樣的出身，后人猜測趙高和他的兄弟們可能從小就被迫當了太監。

奴隸的后人也是奴隸，趙高從小就身份卑賤，在宮中受盡欺侮，他的童年是非常凄慘的。

我們不知道他的內心是不是對這個國家充滿仇恨，至少從他后來的所作所為來看，他在千方百計地毀滅這個國家。

同時，他又是個無比聰明的人，擁有冠絕當世的才智，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中，竟然成長為學富五車的一流人才。

他是秦朝最偉大的書法家之一，跟李斯齊名。他也是文字方面的專家，他編纂的《爰歷篇》是官方指定的識字課本。這都不算什么，他真正的專長是在法學方面，他是當世頂級的法學專家，對秦朝刑律有深刻研究。秦朝以法家立國，最需要趙高這樣的人才。

同時，趙高作風堅韌，行事果決，做人做事極端嚴謹。他的出色才干引起了始皇帝的重視，在二十歲剛出頭的年紀就被選派到皇帝身邊任職。當時始皇帝剛剛親政，正在用人之際，趙高在刑律方面的深厚造詣對他非常有幫助。從那以后，趙高就成為始皇帝身邊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伴隨了始皇帝執政的整個階段，在漫長的年月里，他被錘煉成一位精于世故的官場老手。

再后來，他被提拔為中車府令。這是管理宮中車馬的官職，負責為皇帝準備出行的車馬，有時候也親身為皇帝駕車，同時還兼職掌管皇帝的印璽，相當于皇帝的司機兼秘書。這個職位名義上不高，但屬于跟皇帝最親近的職位之一，隱形的權力非常之大。

另外，中車府令手下統領著一幫“大內高手”——這一點似乎暗示，趙高本人也有相當高的武力，是文武雙全的奇才。

同時，把趙高放到跟自己如此親密的位置上，也說明了始皇帝對趙高的賞識和信任。

從那以后，趙高便一直活動在權力中樞周圍，文武百官辦事都得來求他，皇帝發布的命令也要從他手上過，他的手也就伸得越來越長，于是他逐漸成為帝國最有權勢的人物之一。

就在趙高的權焰越燒越旺的時候，太子扶蘇被趕出了京城。從此以后，扶蘇被強制隔離在權力中心之外，跟文武百官越來越疏遠，培植自己的勢力更是絕對不敢想的事，甚至連朝廷里最新的情況他都沒法了解了，只能在遙遠的邊關苦苦等待父皇的赦令。

太子的地位已經被嚴重削弱，大家心里的皇位繼承人形象也逐漸模糊了。反倒是趙高天天忙前忙后，一直受到大家關注，成為炙手可熱的政治明星。

始皇帝把自己的兒子趕到外地，卻把一個居心叵測的閹人留在身邊做自己的左膀右臂，等于把帝國的權柄從自己兒子手上搶走，交給一個外人，讓他跟自己一起掌管國家，這背后潛藏著巨大的危機。可惜晚年的始皇帝一門心思都撲在求仙上面，沒能注意到這顯而易見的危險。

不過趙高也不是沒有對手，朝廷里的蒙氏兄弟就是他最大的威脅。

蒙氏家族是秦國煊赫的將門。最早的時候蒙驁就是秦國大將，當年信陵君聯合六國攻秦的時候，主要的對手就是蒙驁。后來蒙驁的兒子蒙武跟王翦一起消滅了楚國，是秦滅六國的主要功臣之一。

蒙武有兩個兒子在朝廷里任職：一個是蒙恬，作為大秦帝國最優秀的將領，曾經在北方大敗匈奴，又主持修長城，后來一直在上郡擔任邊防官；另一個是蒙毅，他也擁有過人的才干，也受到始皇帝的高度賞識，一直在始皇帝身邊供職，始皇帝不管去哪里都把他帶著一起。

這兩兄弟一文一武、一內一外，分別掌控著帝國的內政和軍事，合起來是一股非常強大的政治勢力。

趙高跟蒙氏兄弟的仇怨也是由來已久了。當年他剛剛上位不久，不小心犯了罪，落到蒙毅手上，蒙毅判他死刑，還是始皇帝要求赦免，才把他救了下來。趙高因此對這兩兄弟的勢力非常忌恨。

后來趙高跟蒙毅都成為始皇帝貼身的權臣，短兵相接的競爭關系更是讓趙高對蒙毅切齒痛恨，一心想要除掉他們兩兄弟，但他又暫時找不到機會，只能忍著。

他是一個野心極大的人，不會滿足于在皇帝身邊當個近臣，他要的是權傾天下、位極人臣。

始皇帝對于趙高的才干非常欣賞，也完全相信他的忠誠，所以到晚年的時候就讓趙高去教自己最小的兒子胡亥學習律法知識，趙高因此又成為胡亥的近臣。始皇帝有二十多個兒子，最寵愛的就是胡亥。胡亥天性冷酷殘暴，跟趙高正好臭味相投，兩人迅速勾搭到一起。

到這時為止，始皇帝都沒有發現趙高的狼子野心，還真的以為給自己的兒子找了個好老師。

胡亥雖然受寵，但畢竟前面還有個太子扶蘇，他只能小心謹慎地做人。趙高當然更不敢亂來，因此表面上看來兩人都是循規蹈矩的人。直到“焚書坑儒”事件過后，扶蘇被趕出京城，胡亥和趙高這對主仆才開始動起歪腦筋來。

要是把太子扳倒，讓胡亥上位，自己豈不是就有機會掌控朝政了？那時候趙高可能已經有這種想法了。

他在等待機會，準備雷霆一擊。

機會來得比想象中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