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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文學與意大利現實(1958年)

伊尼塞羅·克雷馬斯基,《六問伊塔洛·卡爾維諾》,《書籍報》第IV期,總第4期,1958年5月,第1—2頁。克雷馬斯基給卡爾維諾提了九個問題,1958年4月16日卡爾維諾給他寫信說“放棄了最后三個問題,因為前面的問題著墨過多”。

首先,問您一個老套的問題:您有正在準備中的可能即將出版的書嗎?

大約在年底將會出版一部相當厚實的短篇小說集,其中,除了收有1949年出版的已經絕版許久的我的第一部小說集(《最后來的是烏鴉》)中的眾多篇章,還將有眾多新的篇章。這本書應該是收錄了我從1945年到現在的短篇小說中的最好作品。[1]

維托里尼在回答“可以被稱為‘現代’的意大利文學已經誕生還是即將誕生?”這個問題時,說:“新現實主義已經做了嘗試,但是失敗了。卡爾維諾和雷亞已經超越了新現實主義的范疇。經過探索,他們找到了自己的路。其他人仍維持原來的模式。正確的道路不單單是提出一個現代性的觀念,說明一個既成事實的意識形態的數據,更是批判現實主義的道路。”那么您呢,卡爾維諾,您認為新現實主義已經造就了它的時代嗎?

今天,意大利文學的發展呈現出與1945年到1950年間“新現實主義”氛圍里完全不同的方式。出現了一種,沒有精心設計文藝思想或綱領的,以疑問的眼光、批判和質問的方式看待意大利現實,并且對現實進行完全物化的文學。巴薩尼和卡索拉的小說、帕索里尼的詩歌、托比諾的若干作品、我的一些作品,有一種共性,同屬于以自身有限經驗的數據為出發點對自己時代進行詮釋的作品。另一方面,新現實主義產生了一種靈感——但不是從其綱領而是從其結果產生的——并且是受到了當時意大利并不了解的(或者至少是若干世紀以來都不曾了解的)生活的流浪冒險意義的啟發:這種流浪冒險意義是雷亞和帕索里尼的敘事文學、我和其他很多作家例如帕里塞的若干短篇小說所共有的。但是這些年間的所有作品被看作既無規則又無標簽,例如布里涅蒂《水里的死亡》系列海洋短篇小說很少被提及,也許是因為不在眾多流派和分類之內,而是屬于我們最近的敘事文學中的最新事物和對新發展最為開放的事物。

在小說《房產投機》中,昆托·安福西的故事,對于那種已經明確定義的年輕資產階級知識分子來說,代表了一個過渡時期(遲早會到達某個穩定狀態),還是永久的迷失,無可救藥的背井離鄉?

通常我喜歡講述能如愿做他想做的事的人的故事(并且通常我的主人公追求自相矛盾的事物,跟自己打賭,內心抱有英雄主義),而不是破產或迷失的故事。如果說在《房產投機》中,[2]我講述的是關于失敗的故事(一個知識分子違背他所有最自發的傾向,被迫去做投機商人),那么我講述這個故事(將它與一個非常明確的時代,即意大利的最近幾年緊密聯系在一起)是為了描繪一個道德低潮時代的意識。除了對這個時代精神的憤怒模仿,主人公找不到其他方式來發泄他對時代的反抗,他的努力只能是不幸的,因為在這場游戲中,總是邪惡贏得勝利,而失敗恰恰是他內心深處所渴望的。依您看,如今意大利在藝術創作和批評之間是否存在分歧?

最新興的批評過于想控制意識形態。最新興的文學則趨于思考太少。

最近的星際旅行實驗的科學和哲學重要性將會以何種方式影響作家的作品?

我在讀雷·布萊伯利和威廉·泰恩的作品,我很喜歡。[3]但是目前僅僅是一場游戲。人的意識還沒有發生變化。但是我希望意識的變化無需太長時間。

帕斯捷爾納克將“自由個性的理想”歸為“當今人類的根本原因”之一,您認為,鑒于信息和宣傳技術的巨大發展,對于這一理想來說是否存在危險?

當人類不再相信有能力改變歷史的時候,自由個性的理性就會岌岌可危。帕斯捷爾納克也不相信,這才是真正的危險。在當今社會,“大眾文化”的現代技術存在負面影響,但我相信它們本身也有積極面。

注釋

[1]次年,在回答達里奧·普契尼和馬里奧·索科拉特的提問時,卡爾維諾說:“我不知道我將要寫的下一本書是什么。(即使我知道,在我沒有寫完之前,我也是不會說的。)去年(1958年)夏天我寫完了《煙云》,我把它作為《短篇小說集》的收尾篇,這個文集中還有幾篇1958年的作品,在這之后我就再也沒有寫過任何小說了。關于短篇小說和長篇小說,不論是幻想類的還是現實的,我有二十幾個構思,但我不知道該先選哪一個。無論你選擇寫什么,必須要有很多想法,并且一直保持;然后到了某一刻,達到了那種必寫不可的狀態,然后選擇那個似乎最符合你心態的構思,并且對它進行展開。如果你在另一個時刻展開這個構思,寫出來的將會是完全不同的東西。如果在那一刻你沒有選擇寫那個故事而是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寫出來的將會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但在內部情感上,在真正的‘內容’上,與你本來該選擇寫的那個故事是等值的。我說的是一般的思想狀態,一種感受世界和歷史的方式,而不是個人的、私密的以及心理的思想狀態;也就是說,詩人和革命家是相互依存的,是一回事。我向來不會說‘開始的構思、故事的材料、主題不重要’這樣的話,其實它與植物的根一樣重要,它可以埋于記憶中多年而不衰敗,并且可以逐漸承載更加嶄新的意義和發展,直到寫作那一刻的到來。但賦予故事血肉的是開始寫作那一刻的情感。如果我現在寫些什么的話,將會有一種面對未來、面對隱藏在今天的外殼之下的難以捉摸的明天的緊張,明天向來與我們預期的不同,總是在某些方面比我們期待的要糟,又總是在某些方面出人意料地美好。”(《我們的作家正在準備什么?》,《意大利之明天》第II期,總第11期,1959年3月15日,第17頁。)

[2]首次發表在國際期刊《暗店》第XX期,1957年,第438—517頁。

[3]雷·道格拉斯·布萊伯利(1920—2012),美國最著名最多產的科幻小說作家之一,1958年時,他就已經發表過一些最為知名的作品,例如《火星紀事》(1950年)和《華氏451度》(1953年);威廉·泰恩(原名菲利浦·克拉斯,1920—2010)是一位英國出生的美國諷刺式科幻小說作家。我們可以推斷,卡爾維諾讀過布萊伯利的三部小說(《無盡的雨》《大草原》《零時》)和泰恩的幾部小說(《雙重犯罪》《莫爾尼爾·馬薩維的發現》),次年這些小說全部收錄在《奇跡的可能——科幻小說選集》中,塞爾吉奧·索米和卡羅·弗魯泰羅主編,都靈:埃伊納烏迪出版社,195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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