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蕭令言出了殿門,華貴妃這才沖一旁的屏風道:“本宮實在是想不明白,這丫頭究竟哪里好?”
“那是因為母妃方才將她嚇著了,沒見著她的好?!逼铉駨钠溜L后面緩緩走出,在桌案邊坐下,笑意盈盈地看著蕭令言離開的方向,“撇開所有的不說,就單單蕭將軍府嫡女這個身份,就足夠好了?!?
華貴妃神色收了收,微微坐起身,想了想道:“倒確實不錯?!?
“再加上一個景慕白的外孫女、景少主的表妹這個身份,如何?”
華貴妃有些遲疑,“景家會在意一個嫁出門的女兒的女兒?”
“母妃有所不知,蕭夫人雖只是女兒,卻也是景慕白唯一的女兒,自幼得景家所有人的疼愛,蕭將軍能有今日,與他娶了蕭夫人有很大的關系,否則,縱使他有能力,卻無施展的機會,也不可能成為這輔國大將軍?!?
“是嘛?”華貴妃斂眉沉思。
“而這位三小姐是蕭夫人唯一的女兒,也是景慕白唯一的孫女兒,可以算是景家這一輩中唯一的女子,從外公景慕白到表兄景昱,無一不是對其寵愛備至,她說一句在景家的分量絕對不會低于景家少主景昱。”
聽到這里,華貴妃不由輕嘆一聲,喃喃道:“本宮倒是沒看出來,這個小小的丫頭竟然有這么大的影響力?!?
見她態度有轉圜,祁珩緊跟著道:“再者,這丫頭的醫術絕對不像她自己說得那么平平無奇,昨天夜里明明一開始所有人都對父皇的病癥束手無策,可是她來了之后,沒多會兒皇后便命人抓藥熬藥去了。”
華貴妃擰眉,“你是覺得昨晚的事并非如皇后那邊放出的風聲,是這丫頭與兩位太醫一起找到了解方,而是她一人所為?”
“便是她一人所為也不奇怪,毒出自藥谷,她是藥谷的人,她能解,理所應當?!逼铉裾f起蕭令言的時候,眼中似有光芒閃爍,“只是可惜了,這一計竟然就這么陰差陽錯地被破解了,沒能折損他們分毫?!?
見狀,華貴妃眉頭皺得越來越深,“你是真喜歡她?”
“這么一個身份特殊又聰明伶俐的丫頭,惹人喜歡,也不為過。”祁珩說著沖華貴妃笑了笑,“母妃難道不覺得若是能娶了她,咱們可以省了很多事?”
“話雖如此……”華貴妃輕嘆一聲,沉吟道:“母妃總覺得心里不踏實,這丫頭看起來唯唯諾諾,謹小慎微,可這字里行間卻總是帶著一股看似棉柔實則強硬的態度,母妃無論說什么都讓她給擋了回來。”
“那說明她頭腦靈活,年輕氣盛。”祁珩起身走到軟榻旁替華貴妃捏了捏肩,“這樣才有趣,總好過娶一個木頭回來?!?
聽他這么說,華貴妃便也不好再掃他的興,“母妃是擔心,這樣的丫頭你拿捏不住,她也不會乖乖嫁你?!?
“母妃放心,這件事孩兒心中自有謀劃?!逼铉竦α诵?,面上拂過一抹寒意。
宮門處,那領路的宮人直到親眼看著蕭令言的馬車出了宮去,這才松了口去,總算是能回去向皇后娘娘交差了。
馬車里的蕭令言卻是不以為然,打開錦盒拿起發簪仔細看了看,除了做工精致些,綴飾多了些,看起來華貴一些,并沒有什么獨特之處,與素淡的飛鳳簪比起來,無論是寓意還是心意,都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俗氣。”便是青漓都瞧不上,瞥了兩眼又放回了錦盒里,“那華貴妃真以為這么一支簪子便能收買了小姐,她便是將金山銀山堆在小姐面前,小姐也懶得瞧上一眼?!?
“那倒也不一定?!笔捔钛岳洳欢〉?,“若真有金山銀山,看還是看一眼的?!?
青漓愣了一下,而后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小姐,你近來確實變了很多?!?
“是嗎?”蕭令言故作不經意道。
“不過,青漓喜歡小姐現在這個樣子,以前的小姐雖然也很聰明,可是性格太過柔和,看起來軟弱可欺,在這吃人的將軍府,根本行不通?,F在好了,小姐懂得自己保護自己,夫人也不用擔心了?!?
“話多。”蕭令言突然抬手彈了一記青漓的額頭,“平日里裝著冷清,不言不語,在我面前倒是成了話癆?!?
“小姐,你輕點……”青漓捂著額頭,“你這是跟誰學的?很疼的?!?
蕭令言驟然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青漓的額頭,不由得低頭抿唇笑了笑。
“跟一個無賴學的。”
“無賴?哪個無賴?”
蕭令言挑挑眉,并不打算告訴她,撩起門簾吩咐車夫道:“改道,去公主府?!?
城東公主府,府中來往的下人一個個都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一個不慎惹了這位主子不高興。
說來也怪,昨天晚上七公主明明興致勃勃地隨曄王殿下一道入宮參加晚宴,沒多久卻又獨自一人回來了,而且回來之后一言不發,就這么赤著腳、披頭散發地獨自一人站在寢殿門外,面朝著皇宮的方向站到了下半夜,無論誰來勸都會被罵回去。
待得凌晨時被下人發現,她正靠著殿門坐著,看起來甚是虛弱,下人連忙將她扶進殿內躺下,卻終是免不了一頓罰。
此時聞得蕭將軍府的三小姐求見,她稍稍舒展的娥眉再度皺起。
“誰?”祁婳隨口問了一句,“蕭令言?”
“正是蕭將軍的三小姐蕭令言?!?
“不認識,不見?!逼顙O甚是不耐煩地揮揮手,扭過頭去,腦海里卻驟然拂過昨夜在麟德殿內的種種,就在下人準備去傳話的時候,她又道:“慢著……請進來?!?
蕭令言剛一進門就看到半躺在軟榻上小憩的祁婳,聽得進門的腳步聲,不等蕭令言開口,她便道:“蕭將軍府三小姐……你不是中邪了嗎?”
蕭令言垂首抿唇一笑,“我今日上門來正是要謝過公主昨夜在宴上出手相救之事。”
“不必……”祁婳擺擺手,這才睜開眼睜眼看了看蕭令言,說不出為何,今日見到蕭令言與昨夜在宴上見到的那個蕭令言似乎哪里有些不同,“我并不是要幫你?!?
“我明白?!笔捔钛圆⒉惑@訝,淡淡應道。
如此,反倒惹得祁婳有些驚訝,定定看著蕭令言,“你明白什么?”
“我……”
“咳咳……”祁婳突然俯身咳了兩聲,見蕭令言停下,便揮手道:“繼續說?!?
“公主身體似乎欠安?!笔捔钛酝耙徊?,仔細瞧了瞧祁婳的臉色,這才注意到她的氣色很差,神態倦乏,此時的狀態分明就是在強撐著。
“與你無關。”祁婳不滿她的多管閑事,扭過頭去,“本宮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咳咳……”
蕭令言看著這個明明虛弱卻強行掩飾的女子,她與自己差不了幾歲,這幾年獨自一人居于公主府,看似錦衣玉食,可是蕭令言前一世時便知,她過得也并不快樂。
蕭令言沒由來地想起了祁曄,想起他每次與她提起祁婳的時候,都是很溫和地喚她“婳兒”,一想到祁曄,蕭令言便不忍心看到這般模樣的祁婳。
“公主身體不適,可喚了太醫來瞧瞧?”
祁婳白了她一眼,想要斥責,卻奈何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她根本說不出話來,只是不??人裕魂囮嚭庖u上心口。
見狀,蕭令言快步上前走到軟榻旁,一把抓住祁婳的手搭上她的手腕。
“你放手……”祁婳試圖掙脫,卻未料蕭令言竟是個練家子,手上的力氣不小,她試了兩下卻沒能掙脫。
“公主別激動,以免亂了脈象?!笔捔钛缘故菤舛ㄉ耖e,一手抓著她的手臂,一手替她號脈。
“蕭令言,你好大的膽子!”祁婳怒喝一聲,沖門外的守衛喊道:“來人,把她拖下去,咳咳……”
“公主,您身體不適,是該找太醫瞧瞧才是?!毙⊙绢^在一旁勸說道。
“你……”祁婳本就氣不順,這一激動,竟是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恨恨地瞪著蕭令言,緩了口氣才又道:“你應該聽說過本宮的脾氣?!?
蕭令言聽著這話總覺得有些耳熟,仔細想了想才想起前些日子祁曄也說過類似的話,不由抿唇一笑。
“知道,可我還知道,身體不適就該聽大夫的話,好好休養。”蕭令言號完脈,替她將手臂塞回了被子里,又盯著祁婳的臉色看了看,問一旁的小丫頭道:“公主昨夜可是受了風寒?”
小丫頭見祁婳瞪過來,不敢開口,只是微微點點頭。
蕭令言心中便了然,低頭看了看軟榻的床邊,起身走到案前提筆寫了個方子。
“女子性屬陰,體質本就陰寒,所以平日里需要多加保暖,若是陰寒過甚,落下了病根,日后可有的苦吃。”她將方子遞給一旁的小丫頭,折回軟榻旁看著祁婳,“公主一人獨居在此,更要好好照顧自己,咱們這樣的人,若是自己都不對自己好,又還能指望誰?”
一道人影緩緩走到門旁站定,走到門口的小丫頭正要喊出聲,卻被他抬手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