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瑤長公主?”蕭令言有些訝異,這一狀況是她沒有料到的,“她已經在大月大營了?”
“是。”
沈流霆也忍不住問道:“你確定沒有看錯?”
斥候連連搖頭,“末將認識段翎瑤,當初在北疆時末將見過她好幾次,絕對不會認錯。”
沈流霆愣了愣,看了看斥候又看了看祁曄,一時間難以拿定主意。
祁曄沒有立刻出聲,垂首沉吟半晌,又與蕭令言相視一眼,兩人心中所想似乎不謀而合,微微點了點頭,而后祁曄道:“從現在開始,各處城門的崗哨往外擴至五里處,斥候輪番打探消息,巡邏兵馬人數增兩倍,范圍擴一倍。無論那山坳里有沒有西嶼兵馬,我們都不能放松絲毫警惕,不管大月和西嶼究竟想玩什么樣的把戲,我們奉陪到底。”
沈流霆立刻起身,行禮應了一聲,領著那斥候一道出了門去。
蕭令言看著沈流霆的背影,沉聲呢喃道:“大月兵馬似乎變聰明了。”
祁曄頷首,“前日他們來偷襲,故作主將拿不定主意而次次詢問他人意見,因而錯過了幾個絕佳的機會,在別人看來,這位不愿意露面的主將很像是被臨時抓來頂替上充數的,可是再看今日西嶼兵馬的神秘之處,讓人不得不懷疑這一切都是他們做的計,就算是大月新來的主將什么都不懂,他們在出兵之前也該做好謀劃,軍中也該有個能在關鍵時候拿主意的人,不至于到臨陣求助的地步。”
“看似示弱裝傻,倒更像是在讓我們放松警惕。”蕭令言聳聳肩,“他們接下來必定還有大動作,你和沈將軍要多加小心,不到萬不得已,你不要輕易出面。畢竟你此番前來,只是為了尋找棲山谷刺殺那個寫帖子的人。”
祁曄聞言不由彎眉笑了笑,“可身為祁朝的曄王殿下,該做的事我終究還是要做的。”
蕭令言道:“但不需要你親自去做的,也可以不用強出頭。”
祁曄只當她是關心他,擔心他會受傷,便也不多言,連連點頭道:“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畢竟我只有留著這條命,才能更好地保護你。”
蕭令言心下動了動,面上卻還是一派平和冷靜,想了想,她起身道:“我去看看云樓。”
祁曄瞇眼看著她笑著,目送著她走到門口,突然出聲喊住了她,“阿言。”
蕭令言停下腳步回身看他。
“趁著這幾日好好給云樓治傷,讓他盡快恢復,我總覺得這一次的事情沒那么簡單。”
聽著他沉下去的語氣,蕭令言也收斂了笑意,沉沉點了點頭,“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其實不僅是你我,云樓也很著急,他也希望能盡快痊愈,也好能繼續陪沈將軍一起上陣殺敵。”
“嗯。”祁曄瞇眼淺淺一笑,“讓他稍安勿躁,誰都能急,唯獨他不行,他必須靜下心來好好養傷,這樣才能好得更快。”
蕭令言笑得了然,“曄王殿下的話我一定會一字不落地帶到,相信云樓不會讓王爺失望的。”
祁曄忍不住輕呵一聲,沒有再說話,直到目送著蕭令言的身影消失在實現之中,這才問守在門口的玄凜道:“你之前說伽婁有消息傳來,怎么說?”
玄凜壓低聲音道:“郡主那封信送到北疆十六族之后,大族長便立刻安排了冉嶸將軍帶兵在北疆和伽婁邊境走了一遭,伽婁那位何其聰明,怎會不明白其中深意?至今,伽婁兵馬未有任何異動……”
他停了停,擰眉看了祁曄一眼,顯然話還沒有說完。
祁曄又問道:“然后呢?”
“不過,前些日子一隊伽婁密探朝著南境的方向來了,應該正是往源城來的,不知是要來查些什么。”玄凜的嗓音漸漸低了下去。
祁曄抿唇清冷一笑,“當初他答應把鳳顏交給阿言,我就知道,他不可能只做到這一步就罷手的,如今這舉動倒也不意外。”
玄凜擔憂道:“那我們怎么做?”
祁曄道:“一切照常,按原計劃行事,該怎么查就怎么查,你別忘了,我們現在查的是棲山谷刺殺一事。”
玄凜想了想,沉沉點頭,“屬下明白了。”
大月偷襲不成,安生了兩日。
蕭令言便如祁曄所言,趁著眼下自己能完全騰出手和時間,除了每日與祁曄見面商議事情和自己休息之外,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了蕭云樓身上。
當初接到沈流霆的密信,她立刻就明白此番不管是誰中毒受傷,情況都必然很嚴重,否則不會特意傳信給她求救,正也因此,這次臨行前她讓青漓特意準備了不少治傷解毒的珍惜草藥,如今基本都用在了蕭云樓身上。
正也因此,蕭云樓體內的毒和傷勢才能恢復得如此之快,醒來不過兩日時間便能下地走動了。
蕭令言剛走到院門口便看到玉峫正扶著蕭云樓在院子里散步,今日從傍晚的時候開始便起了風,晚間沒有平常那么燥熱,蕭云樓便趁機出門透口氣。
“照此速度,要不了幾日,云樓就能痊愈了。”玉峫給蕭云樓和蕭令言各沏了杯茶遞過去,“對于小姐的醫術,我一向聽得多,見得少,但僅憑著當初小姐救我和這一次救云樓的情況來看,倒也能明白為何世人都這般敬重甚至是畏懼藥谷了。”
蕭令言彎眉淺笑,“說來,我只是打著藥谷和師父的幌子得來世人的一絲看重,若是跟師父和師兄比起來,我實在遜色得多。”
玉峫聞言隨之一笑,搖搖頭,卻也不急著否認蕭令言的話,淡淡道:“我只認我自己親眼見過的。”
蕭云樓低頭喝茶,默不作聲,將兩人的談話聽了進去,想了想,他問道:“姐,你說等下一次大月再來惹事之時,我能和沈將軍一起上陣殺敵嗎?”
蕭令言知他心中所想,輕輕拍著他的肩,“我不管大月下一次什么時候來,我只有一個要求,那便是你必須等到傷勢痊愈、安然無恙,必須要到我認為你已經完全恢復的地步,你才能上陣殺敵,在我點頭之前,沈流霆再借十個膽子也不敢帶上你一起。”
聞言,蕭云樓的臉色沉了沉,濃眉緊蹙,低下頭去不再說話,杯盞里的茶水也沒有再喝一口。
玉峫張了張口想說什么,迎上蕭令言的眼神,便又收了回去,低頭沉嘆一聲。
莫說蕭令言,就連玉峫都已經感覺到了蕭云樓有心事。
蕭云樓這一次醒來之后,雖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沉默少言,但是那種沉默的感覺并不同,以前是性情孤僻,無話可說,而現在倒更像是心里藏著事卻不愿意說,蕭令言能很明顯看得出,如今他的眼中少了一絲純粹,多了一分深沉。
更重要的是,他現在的言行舉止都比以前成熟冷靜了許多,與蕭令言和玉峫談話時,偶爾會冒出一兩句讓人意想不到的話。
今日一早,蕭令言與他談起大月偷襲的事,他聽完之后幾乎沒有時間多想,便冷冷笑了笑,道:“這大月新來的主將不是臨時推上來充數的,便是故意裝傻,讓我們放松警惕。記得姐姐說過,那大月掌權的長公主葉商翎是個野心勃勃的聰明人,她不可能在這種關頭派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來頂替薛昊,相比之下,這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當時蕭令言便感覺有些異樣,卻也沒多想,只當他是此行跟著沈流霆學了些東西,可是一整天下來,他這樣不由自主顯露出來的與以往的不同越來越明顯,卻又偏偏他現在似乎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不再似以前那般有什么心事就算不說,也都會寫在臉上,倒教蕭令言有些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了。
“小姐……”玉峫和蕭令言并肩而立,看了看獨自一人坐在廊檐下沉思的蕭云樓,神色有些凝重,猶豫片刻,她低聲問道:“云樓他沒事吧?”
蕭令言瞇了瞇眼睛,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想了會兒,她沉聲道:“他這次醒來確實變了不少,也許是這一次受傷傷得太重了……他不想說,我們也就別問了,等等吧,我相信云樓,等時機合適,他會說的。”
玉峫點點頭,心里卻有些不安寧,“我聽說,蕭素和晏安二人明日便可抵達源城……”
她說著側身看了看蕭令言,“壽宴上的事就只有云樓還不知曉,我擔心他面對晏安的時候,會再想起什么來。”
蕭令言長舒一口氣,喃喃道:“若真如此,那便如此吧,該來的總會來,擔心也沒用。”
玉峫擰了擰眉,見蕭令言沉著臉色,料想以她對蕭云樓的關心程度,她必然已經做好了準備,無論是哪一種結果,她都會有對策應付。
這么一想,心里又放松了些。
夜里約莫過了亥時,風勢就大了起來,剛過子時,雨點便噼里啪啦落下來,夏日的雨勢向來不小,雨點砸得屋頂啪啪作響。
蕭令言本就睡得淺,被風雨聲這么一鬧,就更加睡不著了,索性坐起身來,靠著身后的床欄,回想起祁曄和玉峫趕來的那天夜里。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那聲音聽起來距離他們這邊的院子尚有些距離,但是很快,急促的腳步聲在臨近院子也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