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離開也好。”蕭令言輕輕吐氣，瞇著眼睛冷聲道，“這樣一來，有些骯臟的東西他就看不到，也不會被影響到了。”

離音聞言，不由伸頭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看，正好看到路邊馬背上的晏安和洛衛明，便也隨之變了臉色。

“你想好什么時候動手了嗎？”

“嗯。”蕭令言點點頭，“快了。”

她說著側身看了看離音，與她一道往樓下走去，邊走邊道：“前些天師兄托人捎了信來。”

離音的神色不自然地變了變，低下頭問道：“是嗎？他近來可好？”

“他自然是一切都好，畢竟以他的身手和頭腦，這世上想要害他的人還沒幾個能做得到的。”蕭令言撇嘴笑了笑，“上一次他離開之后，先回了一趟藥谷，說是查了一下藥谷的奸細，不過結果如何，他信里沒說。你也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一個地方，所以在藥谷沒待幾日便又離開了……”

驀地，蕭令言話音一滯，微微蹙了蹙眉。

離音看了看她，不安問道：“怎么了？”

蕭令言道：“我突然想起，師兄在信中說他最近要去一趟南境……”

說著，兩人相視一眼，眼底都浮上一抹擔憂之色。

珩王府內院，祁珩和景昱站在一副長長的畫卷前，下人在兩頭拉著畫軸，待看完這一副長卷，祁珩的神色由一開始的興奮和欣喜漸漸變得擔憂不安。

“這樣……真的行嗎？”他看了看景昱，又看了看畫卷，揮揮手示意下人將畫卷收起，“這件事事關重大，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紕漏。”

景昱淡笑道：“王爺要明白一件事，這世上難有十全十美之事，便是提前計劃好一切部署做成的局也有可能有疏漏之處，所謂萬全，說的只是一件事能順利地按照計劃走到最后的結果，至于這過程中若有些微疏漏之處，便要隨機應變地補上。”

“可此事……”

“此畫卷中所述之事確實并非原原本本的真實，我們要的也并非是完完全全的真實，相反，就是要有些許出入，才更加真實，否則，這場戲就只是戲，大家難免會真的只當成一場戲來看。”

祁珩聽得有些云里霧里，低下頭皺眉理了理，沉聲道：“景兄的意思是，太過完美就會顯得不真實，倒更像是有備而來，反倒是有些不對的地方，更符合實際。”

景昱頷首，“真實的事情究竟如何，只有他們自己心里最清楚，我們要做的只是拋磚引玉，引蛇出洞。”

祁珩沉吟半晌，長舒一口氣，點了點頭，“本王明白了，既如此，那就照計劃來。”

他說著揮揮手示意下人退下，而后與景昱一道走到案前坐下，給景昱沏了杯茶，“不過你別說，本王是真的沒想到，原來他們背地里做了這么多事，更沒想到，景兄竟然能查到這些。”

景昱接過杯盞抿了口茶，“景家尚有些許人脈可用，我手下也還有幾個可靠之人，憑著這段時間查到的線索，想要推斷出一些事情并不難，真正難的是找到確鑿的證據，正因如此，我們才要用這個法子，其實說到底，這一次我們的策略就是四個字，攻心為上。”

祁珩連連點頭，“打亂他們的陣腳和計劃，讓他們自己露出破綻，一旦他們失了方寸，屆時便可不攻自破。”

說到這里，他不由感嘆一聲，朝景昱舉了舉杯，“本王不得不承認，景兄確實很聰明，僅憑著查到的那一絲線索，不僅能推斷出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連對付他們的法子都想好了，本王現在不免有些擔心，若日后你不愿再留在本王身邊，本王又該如何？”

景昱彎眉一笑，笑意深沉，低聲道：“王爺可還記得你我之間的約定？”

祁珩頷首道：“自是記得，景兄放心，你我之間的事本王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至今就連六弟那邊也毫不知情，包括這次的事。”

景昱道：“有些事并不是知道的人越多，幫手就越多，人多難免口雜、眼雜、手雜，稍有不慎，就會泄露出去。”

“本王明白，景兄想做什么事，盡管放心去做，本王絕不會泄露你的事情。”

景昱向祁珩欠身行了一禮，“那就多謝王爺了。”

祁珩搖搖頭，擰眉想了想，“不過有件事本王一直很擔心。”

“王爺請問。”

“郡主那邊……”祁珩端著杯盞，一邊抿茶一邊打量著景昱的神色，“她那么聰明，難道一直都沒有懷疑什么？”

“她就算有所懷疑也沒什么，那日我去見她時就跟她說過，王爺此番出面保我景家，景家上下感念王爺恩情，此恩景昱銘記于心，近來既是無事可做，便留在王爺府中小住幾日，我不瞞她，她便是有什么疑問，也不好多說。”

祁珩不由失笑，“本王沒記錯的話，這一招就叫做……以退為進，景兄直截了當地把她心里的懷疑告訴了她，反倒教她無處使力了。”

頓了頓，他瞥了景昱一眼，試探性問道：“只是這樣一來便是在欺騙她，她日后若知道了，會不會不高興？”

景昱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更何況，她一個小丫頭，知道得太多也沒什么用處，徒增煩惱罷了。如今她因為姑姑和蕭家大姑姑的事，變得沉郁了些，不太愿意與外界多接觸，倒也是好事，就讓她安安靜靜地待在自己的郡主府，耳根眼界都能清凈許多。”

祁珩連連點頭表示贊同，“原來景兄早就想到了這些，看來本王的擔心是多余的了。也罷，如景兄所言，男人的事她一個小丫頭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不過……”

他又一次欲言又止，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道：“本王得知她近來和四哥那邊一直鬧不和，當初從曄王府搬走的時候也是不辭而別，那日在校場，四哥好心出面替她解圍，她居然一句話都不跟四哥說，看得本王和太子那邊好一番擔憂，景兄近日去見她，可有說起此事？”

景昱搖搖頭，“問了，她不愿意說，看得出來和曄王殿下那邊確實鬧了些不愉快，等過幾日她心情平復了些，我再抽空去問問具體緣由。”

祁珩便也不好再追問下去，點點頭輕嘆一聲，側身瞥了一眼卷好放起來的畫卷，幽幽道：“再過些時日便是父皇壽辰，不過因為南境之事，加之蕭家大姑姑的死，父皇無心大肆慶祝，只說是到時候一起吃個家宴，但愿……一切順利。”

景昱舉了舉杯，“那我就等著王爺的好消息。”

五月初，夏至，天氣愈發燥熱。

洛相洛益舟和蕭素兩人在東宮的前殿等了約莫一刻鐘，祁穆終于匆匆而來，一見到二人便行禮道：“讓舅舅和蕭將軍久等了，本宮深感慚愧。”

洛相連忙擺手，看了看祁穆的神色，問道：“殿下近來似乎很是忙碌，鮮少出東宮的門。”

祁穆頷首道：“這段時間葭兒在用藥，身邊需要有人幫襯著，本宮擔心那些宮人手腳不利落，能守著她便守著。”

洛相和蕭素相視一眼，兩人呵呵笑了笑，蕭素道：“殿下與太子妃娘娘琴瑟和鳴，這是好事。”

洛相道：“不過是藥三分毒，老臣聽聞太子妃娘娘這要已經用了數月了，還是要注意些。”

祁穆搖搖頭，“讓舅舅擔心了，不過舅舅大可放心，這藥是郡主親自開方抓藥熬制而成，以她的醫術，她用藥會有分寸的。”

一聽“郡主”二字，蕭素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別過頭去不讓二人看到他的表情。

祁穆愣了愣，與洛相相視一眼，而后轉向蕭素欠身行禮，“蕭將軍，對不住，是本宮失言了。”

蕭素連忙俯身回禮，“太子殿下言重了，臣受不起。”

洛相蹙了蹙眉，沉聲道：“是郡主在給太子妃娘娘用藥？”

祁穆頷首，稍有些遲疑道：“葭兒她……有些隱疾，不便讓太醫瞧，正好她與郡主相交甚好，郡主又通醫術，便讓郡主給葭兒瞧了瞧。”

洛相沉吟道：“診脈治病倒也無妨，不過老臣有一言還望殿下能聽一聽。”

祁穆道：“舅舅請說。”

洛相道：“蕭令言這個丫頭……等太子妃娘娘的病癥治好了，殿下最好少與她來往，她可不是殿下所認為的純善之輩。”

祁穆雖然沒有說話，不過看兩位長輩的臉色，心里也能猜出個大概來，想了想道：“本宮知道，郡主與蕭將軍之間有些未了的恩怨，她于本宮而言倒是沒什么重要的，只是母后和葭兒那邊對她都很是喜歡，她治好了母后的頭疼癥，葭兒的隱疾也日漸好轉，這女人家比較感情用事，若是要她們就此疏遠郡主，怕是有些難。”

洛相道：“越是如此，越要今早離她遠些。這才多久的時間，你們一個個就都被她騙得團團轉，若是日子久了，只怕就不是你們利用她，而是反過來被她利用了。”

蕭素接過話道：“殿下久居宮中，對此女或是了解甚少，她并非你們表面上看到的柔弱可欺之輩，相反，此女心思深沉老練，可怕至極，她自幼師從華裳夫人和普世大師，可是直到高子明事發，臣才知曉她與普世大師之間的關系，試問殿下，若非心思叵測之輩，又如何能對這么大的事隱瞞得如此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