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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與君世世為兄弟——獄中絕筆

原來,朝中先是御史中丞李定、御史舒亶、何正臣等上書言蘇軾謗訕朝政,御史臺檢會送到所謂的“罪證”《錢塘集》后,朝廷方下詔知諫院張璪及李定著手辦理此案。

朝堂上方下詔,令御史臺選牒朝臣一員乘驛追攝,罷免湖州知州,一家老小驅離官齋。

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李定上書的大意為:

湖州知州蘇軾,“初無學術,濫得時名。偶中異科,遂叨儒館”。如今圣上新擢進的官員,大多與蘇軾不合,所以說蘇軾自度自己終不為朝廷所用,攜怨懷怒,大加詆毀,還把這些個情緒形成了文字,使得世人共知。有的是燕幅之譏,有的是寶梁之比,訕上罵下,實為法所不宥。

在李定的眼里,蘇軾共有四項當誅的罪過。一是蘇軾當初發布一些奇談怪論時,圣上并沒有追查是想讓其改過,但他屢教不改、我行我素。二是陛下已經給足了蘇軾改過的機會,但是,那些大逆不道的傲悖之言,已經傳播中外,造成的影響無法挽回。三是蘇軾所作的文章,雖然談不上有什么道理,但是煽動性極強,足以鼓動流俗。此人不服陛下的教化,不遵循朝廷的法度,可謂是言偽而辯,行偽而堅。四是蘇軾熟讀史傳,難道不知道事君有禮,訕上者誅。陛下修明政事,他卻因為一己之私,公然詆毀。

文末,李定很憤怒地總結道,如今正值新法推行,肇新百度,天下為之大變革之時,尚有蘇軾之流虛名浮論,足以撼動眾人,實在是該殺。

太子中允集賢校理權監察御史里行舒亶上書說:

蘇軾的《謝上表》里,多有譏諷時事之言。流俗翕然,爭相傳頌;忠義之士,無不憤惋。自陛下新美法度以來,持有異論之人,自然不少。然而最多不過是作文發泄一番,或者只是陽奉陰違,坐觀其變而已,至于像包藏禍心,怨望其上,訕上罵下,不具備人臣之節操者,到蘇軾這里,沒有人能望其項背了。

比如,陛下發青苗錢惠民,他就說“贏得兒童語音好,一年強半在城中。”。陛下明法以課試郡吏,他就說“讀書萬卷不讀律,致君堯舜知無術。”。陛下興修水利,他就說“東海若知明主意,應教斥鹵變桑田。”。陛下嚴謹監禁,他就說“豈是聞韻解忘味,邇來三月食無鹽。”。

舒亶還說,蘇軾這些胡言亂語,無一不是以譏謗為主,小則鏤板,大則刻石,傳播中外,自以為能。歷數歷朝歷代,君主們難免會有失徳之行,違道之政,而那些逆節不軌之臣,難道就可以為了證實其短而動搖人心嗎?

希望陛下能體先王之義,動用治世之重典,將蘇軾從重發落,以戒天下之為人臣子者。

太子中允權監察御史里行何正臣上書說:

蘇軾的《湖州謝上表》里有“陛下知其愚不適時,難以追陪新進;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養小民。”何正臣正是抓住了《湖州謝上表》中的那段話,從中大做文章,并給蘇軾扣上了一個罪名:“愚弄朝廷,妄自尊大,宣傳中外,孰不嘆驚。”

何正臣繼續說蘇軾的壞話,他說,蘇軾的人品有問題,哪里有個天災他就說是新法鬧的,哪里出現了饑荒他也說是新法鬧的。而且還寫詩文來攻擊改革的新法,他的詩文在社會上的影響力很大,他本人卻還沾沾自喜。

面對御史臺的李定、何正臣和舒亶等人的無端指控,蘇軾究竟是怎么得罪他們了,非要把蘇軾置于死地。

關于這個問題,若是從御史臺的那幫人的身份來分析,就可以很容易理解了。

自從王安石不再主持變法的事務,李定、何正臣和舒亶等人就成為了變法的主要負責人,也是宋神宗推進新法的堅定支持者。而蘇軾卻是一個保守派人士,他站在了反對推行新法的一邊,御史臺擔心保守一派再次卷土重來,從而威脅到自己在朝廷中的地位。

蘇軾在當時的名聲很大,朝廷中每次頒布一條新法,他都會召集一伙人,在背后對這條新法指指點點。因此,李定、何正臣等人之所以要拿蘇軾開刀,還可以起到殺一儆百的效果。

然而,宋神宗可不是容易沖動的皇帝,他的腦子始終保持著清醒。在位十六年期間,他懷著一腔熱血和政治抱負,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一件事情上面,那就是“實現富國強兵,擺脫北宋王朝積貧積弱的局面”。

帶著這個目的,宋神宗重用了王安石,讓他具體負責實施變法。盡管此時的王安石已經不在朝堂,但宋神宗依然堅持把改革之路進行到底。

宋神宗認為,要想變法成功,就必須要在一個穩定的政治環境中進行,重點是要維持政局的平衡。

所以,宋神宗一邊積極推行變法,一邊努力調解朝廷的政局平衡。意思就是說,若是改革一派太囂張了,就偏向一點保守一派;若是保守一派的反對聲太大,就多多支持一下改革一派。

別看御史臺的李定、何正臣這些人在明面上蹦得很熱鬧,但他們只是國家改革舞臺前臺的人物,而真正在幕后操縱的人物則是宋神宗。

當收到御史臺呈上來的彈劾蘇軾的奏章,宋神宗陷入了一陣沉思,他也非常仰慕蘇軾的才華,不忍心將蘇軾殺掉。

在宋神宗的心里,他自然也希望蘇軾這樣有真才實學的人,能夠幫助自己推行變法。但由于蘇軾與當時朝廷的政治理念不相融合,宋神宗也沒有辦法在這場變法運動中重用蘇軾。

宋神宗深知,蘇軾的高調行事作風也確實影響了新法的推進,已經到了自己出面調解平衡的時候了,索性就借著逮捕蘇軾的機會,打壓一下保守一派。

于是,在宋神宗的授意之下,御史臺立即派出以皇甫遵為首的隊伍,前往湖州逮捕蘇軾,并將他押解回京城。

八月十八日,蘇東坡被正式投入御史臺的牢獄之中。

據《漢書》,御史臺院內柏樹蒼蒼,常有烏鴉棲居其上,御史臺故稱為“烏臺”,亦稱“柏臺”。“烏臺詩案”由此得名。

古代時期的御史臺,就相當于如今的紀委監察部,專門負責糾察百官。凡是出了問題的官員,都會有御史臺負責逮捕關押。

審訊者常對蘇軾通宵審問,在巨大精神壓力下,他對大多數諷刺新法的指控供認不諱。

十月十五日,御史臺上報了審理情況。案情報告洋洋灑灑,其中蘇軾的交代材料就有數萬字之多。

李定、王珪等人必欲置蘇軾于死地而后快,但神宗卻有些舉棋不定。他本無意殺蘇軾,何況太祖當年早有誓約,除叛逆謀反罪外,一概不殺大臣。他不想在自己手里開這個先例。

話說蘇軾被皇甫遵押送至太湖的蘆香亭下時,當晚,風濤寂靜,月色如畫。蘇軾唯恐被定罪后連累一眾好友,不如投水而去,一了百了。

當蘇軾轉念想到弟弟蘇轍,又決心要活下去。

到了都城開封,蘇軾被下到大獄中,屢遭拷問,李定等人一定要將他置于死地。

入獄不久,就有官員詢問蘇軾有沒有可以免死的誓書鐵券。按慣例,這種詢問只針對死囚。對此,蘇軾自忖兇多吉少,他把平時服用的一種叫青金丹的類似于安眠藥的東西偷偷藏下一些,準備一旦宣布死刑,就超量服用自盡。有個名叫梁成的獄卒早就仰慕蘇軾的才學和為人,每天好言安慰,蘇軾認為自己必死無疑,索性寫了兩首絕筆詩托梁成送給蘇轍,其中一首是這樣寫的:

圣主寬容德似春,小臣孤直自危身。

百年未了先償債,十口無依更累人。

是處青山可藏骨,他年夜雨獨傷神。

與君世世為兄弟,更結人間未了因。

宋神宗派人捉拿蘇軾,并沒有要求連夜抓捕歸案,而李定這樣的小人為了迎合皇帝的喜好,掏空心思羅織文字獄,一定要把蘇軾的罪名挖得更深刻。

后來,蘇軾回憶說,剛到御史臺獄時,自度不能活,就想不食而死。然而,神宗皇帝派遣專使到獄中傳訊,使得獄卒們不敢造次。

蘇軾自度神宗皇帝無意殺他,遂茍延殘喘,得以熬了過來。

十月十五日,在獄中得知太皇太后曹氏病重有赦,蘇軾還作了詩為之祈禱。五天后,太皇太后升遐,蘇軾忍痛作挽詞二章,曹氏對蘇軾有國士之知,蘇軾自然是想萬死以酬其恩。

蘇軾被捕的消息傳出,朝野震動。

蘇軾的朋友多屬舊黨,此時多半已遭排斥,自身難保,敢怒而不敢言,然仍有一些人奮不顧身地上書營救。像已退居許昌的范鎮,就不顧家人的反對,上書論救。張方平當時已退居南都,也上書朝廷希望能赦免東坡。胞弟蘇轍,更是上書神宗,愿解除自己現有的官職為哥哥減罪。即使是新黨中人,出于一種正義感,此時也對蘇軾施以援手。如時任宰相的吳充就勸神宗寬容些,放蘇軾一馬。翰林學士章惇、甚至已退居金陵的王安石等,也都以圣明之世,不宜殺才學之士勸說神宗。最后太皇太后曹氏也出來替東坡求情了。

但就在眾人出手解救的同時,對蘇軾的審訊也一日不曾耽擱。

入獄后,臺諫大搞逼供,蘇軾想絕食求死,但神宗遣使到獄中關照,蘇軾察覺神宗無意殺他,放棄自殺。

為早早結案定罪,臺吏的審問便越來越嚴酷,甚至一審便審個通宵。同樣是因為錯案而被抓進臺獄的開封府尹蘇頌,與東坡的關押地僅隔一道墻。蘇頌寫了幾首詩記敘當時的情形,其中有“遙憐北戶吳興守,詬辱通宵不忍聞”兩句。“吳興”即湖州,“吳興守”指的就是蘇軾。

逼供有之,嚴刑是否也有?以常理推測,雖然蘇軾因作詩諷刺朝政被捕入獄,但他畢竟是一位名滿天下的才士和朝廷命臣,審訊者對他有辱罵恐嚇,有威逼利誘,有日夜不休的審問的摧殘和折磨,但不可能對其動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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