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開始觸及新法
- 東坡往事
- 耕文軒主人
- 3047字
- 2022-10-14 11:40:38
山東兗州豐符人姜潛,字至之,也是蘇軾的朋友。王安石強推青苗法前,在陳留當過知縣。
有一次與蘇軾在一起交游飲宴,這個姜潛先舉一酒令說,座中人都要各自說出一味中藥名。說完手指蘇軾道,先生的名字就是中藥名(用手指蘇軾的諧音)。
眾問其故。
姜潛道,子蘇。
蘇軾不假思索地回道,先生的名字亦是藥名。而且不是半夏,就是厚樸。
眾人又問其故。
蘇軾解釋道,君若不是半夏、厚樸,為何會叫“姜至之”?
眾所周知,這里的“紫蘇”、“半夏”、“厚樸”都是中華國醫中的中草藥名。
紫蘇,別名桂荏、白蘇、赤蘇等,為唇形科一年生草本植物。紫蘇葉能散表寒,發汗力較強,用于風寒表癥,見惡寒、發熱、無汗等癥,常配生姜同用。如表癥兼有氣滯,有可與香附、陳皮等同用。行氣寬中紫蘇葉用于脾胃氣滯、胸悶、嘔惡。
半夏,又名地文、守田等,屬天南星目、天南星科、半夏屬藥用植物植物。具有燥濕化痰,降逆止嘔,生用消癤腫作用。炮制時需取干凈半夏,大小分開,用水浸泡至內無干心時,另取生姜切片煎湯,加白礬與半夏共煮透,取出,晾至半干,切薄片,干燥。
厚樸,植物學范圍內別名紫樸、紫油樸、溫樸等,為木蘭科、木蘭屬植物。中藥材中專指該植物的干燥干皮、根皮及枝皮。四至六月剝取根皮及枝皮直接陰干,干皮置沸水中微煮后堆置陰濕處,“發汗“至內表面皮紫褐色或棕褐色時,蒸軟取出,卷成筒狀,干燥。切絲,姜制用。對食積氣滯、腹脹便秘、濕阻中焦等疾病有治療作用。
總的說來,半夏與厚樸這兩味藥使用前都需要用姜來炮制,也即“姜制之”,諧音“姜至之”。因此,若沒有像蘇軾這樣的扎實的中醫藥知識,恐怕這種酒令就難以應答。
熙寧三年春節過后的大年初九,朝廷的詔命下達,蘇轍被任命為省試點檢試卷官。
省試點檢試卷官,是一官職名,宋代科舉考試中專設之官。景德四年(1007)禮部試,始設點檢進士程文官和考校諸科程文官。天禧三年(1019),改稱點檢試卷官,從館職、學官中選派。其后,各級考試均委任點檢試卷官,按課題不同,分別考校舉人試卷,批定分數,初定等第進呈。在知舉官決定合格與否及等第后,再查試卷中有無雜犯事項。
說到底,是跟考試有關的職務,類似于今天教育系統的工作。
就在蘇轍忙著新職務的交接手續之時,蘇軾正在觀賞內教博士(掌教習宮人書算眾藝)長安雷氏所藏的吳道子真跡《天龍八部》圖卷,并在圖卷上做了跋文。
蘇軾認為,吳道子的鬼神人物能畫出面目的新意,極盡手足的姿態,尤其精妙的是旁現側出之處的曲折長短,細微處甚至不差一根毫毛,除“畫圣”二字之外很難找出別的詞語能與吳道子的名字相稱了。
蘇軾還認為,前人都說畫狗馬比畫鬼神難這種說法不正確,因為鬼神人們雖然并沒見過,但他們的姿態動作,都必須用真人來考察,這一點上無法騙人。畫的難易在于畫的精妙和拙劣,不在畫的對象。甚至精妙與拙劣之中,又有格調的差別,畫畫得再精妙但格調卑下,仍不免為凡庸之作。
正月二十六,知河南府、觀文殿學士、戶部尚書張方平出任陳州(治所在今河南省淮陽縣)知州。
其實,剛開始張方平是被朝廷任命為尚書省兼提舉集禧觀(原名會靈觀,供著三山五岳的神靈,亦是汴京數一數二的大觀,仁宗時毀于大火,重建改名集禧觀。熙寧時,富弼始帶此銜居洛陽),待老張覲見皇上時,神宗又想讓他留在京師任宣徽使。
宣徽使是宣徽院的最高長官。由于宣徽院分為南、北兩院,所以宣徽使也設有宣徽南、北院使兩名,另有副使兩名,職務主要是管理各種郊祀、朝會、宴會、典禮的供應與服務,還管理內外進貢物品。
王安石卻對神宗說,這是一種比較重大的人事變動,朝野上下四方觀望,不可能沒有議論,不知陛下是想借此機會表彰老張的功勞還是憐憫他的老資格呢?
神宗道,朕還是憐惜他幾十年如一日為朝廷效命的老資格。
王安石說,若是照顧到他的資歷,沒有任何義理可言,此舉必定會招人非議。老張這個人為人奸邪無比,沒有人不知道,如果非要如此任命,將有損圣政!
有了王安石從中作梗,張方平按朝廷的意思舉薦了李大臨與蘇軾為諫官,朝廷上也沒有批準。一氣之下,堅決向朝廷乞求出任南京留臺(御史臺)。北宋時的南京不是現在的江蘇南京,而是大約相當于今天的河南省商丘市睢陽區一帶。神宗看到他的張愛卿態度是如此的堅決,就任命張方平為陳州的知州。
也許是作為無聲的反抗與吶喊,老張順帶著氣“公私兼顧”地把蘇轍帶到了陳州,出任陳州教授。
“教授”在現如今的中國,乃是高等教育體系下的一種教師職稱。往前追溯則可以發現,自宋朝開始設置的“教授”這一職銜是作為學官而后長期延續下來的。
蘇軾在京師聽說了華陽(今已并入成都雙流縣)人楊褒好古博物,家境雖貧,尤其愛好搜集購買書畫、奇玩來充實自己的收藏。家里有歌姬數人,都身著布裙糲石,不過歌舞卻異常絕妙。于是,蘇軾就去楊褒家拜訪了他。
楊褒,字之美,嘉祐末為國子監直講(掌以經術教授學生)。曾與劉攽同在學舍共過事,所以與劉攽、劉敞兄弟常有詩詞唱和之作。后來,歐陽修和蘇軾也不斷與之有唱和之作。
丹徒(今江蘇省鎮江市丹徒區)人柳瑾,字子玉,也與蘇軾有往來。柳瑾不僅與王安石是同學,其子柳仲遠還是蘇軾二伯蘇渙的女婿、蘇軾的堂妹夫,可見此人一是有點實力,而是挺能搞關系。對于柳瑾寄來的詩作,蘇軾還要恭恭敬敬地次個韻、回個信什么的,“他日見邀須強起,不應辭病似相如”。
二月十一,朝廷下詔任命司馬光仍襲舊職為樞密副使,因為司馬老先生此前的官職為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右諫議大夫、史館修撰,不想司馬光九辭其任命而不就。“九”這個數字在古時也就是一個約數,指多的的意思。
原來,神宗皇帝本想置司馬光于兩府任職,王安石進言道,司馬光雖然平時好發一些不和諧的議論,但以其才德而言還不足以妨礙政事。但是由于此人德高望重,如果擢拔他到高位任職,那么就會有很多持有奇談怪論的人去倚重他,到時候司馬佬兒就會成了異論者的一面旗幟。與司馬佬兒每天朝夕泡在一起的人無非劉攽、劉恕、蘇軾、蘇轍之流。看看他交往的人都是些什么貨色,就知道了司馬光是什么人了。
當時,不管王安石怎么在背后抹黑司馬光,可神宗皇帝仍是堅持任用司馬光。直到王安石被重新起用,司馬光老先生又堅辭其職,神宗沒法,只好默許了。
其時,蘇軾與楊褒同朝為官、比鄰而居,以至于蘇氏父子的翰墨散落到人間者眾多,后來都真假難辨,惟有楊氏處收藏的可信不誣。
如今,蘇軾任判官告院,蘇轍則到陳州出任教授。
熙寧四年三月,三十五歲的殿中丞、直史館、判官告院、權開封府推官蘇軾冒死再上皇帝書,這一次徹底是撕破了臉面,下足了猛藥。
首先,蘇軾在開篇就煞有介事地引用了中國古代大圣人孔夫子的話,大意是君子的過錯,就像日蝕和月蝕一樣,人們都能看得到(這類似于今人文章中的“知屋漏者在宇下”),一旦改掉了過錯,人們還會仰望他。
然后,筆鋒一轉,火力全開,又說道,
陛下,內什么,您自去年以來所主持推行所謂的革新政策,都是在“胡球弄”,都不是治世的良策比如設立制置三司條例司,派遣散發青苗錢的官吏,征收助役錢,推行均輸法等等劣招歪棋,已造成了全國騷動,路人怨聲載道,叫苦連天。朝中官員自宰相以下均知道這樣必然是行不通的,但又都不敢申辯。近來,一些老臣以及地方藩鎮的侍從官員紛紛上書指陳這些新政的弊端與不妥之處。甚至臺諫官的極為原本是支持和服務過新法推行的官員,如今都紛紛倒戈,轉而都站出來指責新法的不對。
蘇軾急切地總結說,這難道不是社會輿論爆炸、形勢發展急迫的危險局面嗎?如不是那些鉆到錢眼里、見利忘義之徒,誰會固守著這些低級的錯誤而不潔身自好呢?吳師孟、胡宗愈等人都在乞求罷免自己的官職,就像在逃避污穢的東西一樣,唯恐自己逃脫不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