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是治保主任楊明厚同志體現出來的。
我們楊氏族譜里,“明和傳”比“福”字輩上一輩,比學義大爺的“學”下一輩。
楊明厚同志,1900年庚子年出生,屬鼠,到今年1960年,滿60歲。
楊明厚的情況,水貨楊老三不是很清楚,只是聽老人講,楊明厚是楊家壩土改時期(51年一一53年)的老書記。
楊明厚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女兒出嫁后,回娘家的次數少之又少。結果成了見一次面,說一回,見一次勸一回。
“爸,你是不是準備,死在……”
昨天的會議上,學義支書和他的同志們,定好三更起床,做飯吃飽。然后到三隊支書家集合,出門,往十里外的公社所在地趕。爭取排個前三名。因為大家都知道,分紅取錢的大隊懇定多呀。
楊明厚的焦慮,是早晨撕曰歷時產生的。
今天是:1960年元月20日,農歷臘月二十二。
從楊家壩大隊黨支部書記的位子上退下來,楊明厚己經是第八年了。
八年間,楊傳厚干了五年,楊學義干了三年。楊家壩的工作,一直沒有太大的起色。
這是一個令人費解的事。
我楊明厚不行,楊傳厚應該行吧?楊傳厚不行,換成你楊學義,應該行吧,但是……
三個人都不行,說明了什么問題?
楊明厚同志的心,似乎好受了一些,先前的胃痛,心絞痛,也輕了許多。
沒有誰是沖天的好漢;
沒有誰是入地的英雄;
楊家壩的創業史,實在是太難了!
難道是真到了我楊明厚退下來的時候?
中午12:00到1:00,是農村生產隊吃中午飯的時間。
放工了。沈大婆一路小跑,回到家里。
“嬸,學義回來了嗎?”沈大婆問自己的婆婆。
“哪個看見他的人影。”
“媽,爸爸沒有回來。”兒子毛子己經10歲了。
“毛子,讓婆婆把臉洗干凈,吃飯。”
沈大婆從灶堂里,扒出早晨煮粥,特地用大瓦罐子“合的”,準備中午吃的米飯,小心又小心地吹走罐子口,蓋米飯的“飯布”上的草木灰。揭開飯布,露出香噴噴的飯來。
沈大婆又將“飯布”用水澆濕,把米飯周圍的一少許灰,用濕布抹了一遍:“毛子,進來,吃飯。”
毛子在外面回答:“我要吃婆婆炒的“油油飯。”
油油飯,即油鹽飯,就是把己經煮好了的米飯,加油加鹽,重新回鍋再炒一遍的飯。好吃得不得了。我們兒時想吃,但不是天天能吃得到口的飯呀。原因很簡單,要油,要鹽,要功夫(時間)炒呀!
沈大婆盛了大半碗飯,又在水缸里舀了小半瓢水,倒在飯里,找了一雙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大婆,書記回來了嗎?”外面有人在問,聽聲音是婦聯主任陳愛華。
“沒……媽呀,差點嗆死老娘。“一陣咳嗽過后,沈大婆淚水從臉上流下來。
“大婆,我到會計家看看。”
陳愛華,楊家壩人見人愛,年輕,漂亮的婦聯主任。
“愛華,等等大婆。”
沈大婆把筷子碗擲進鍋里,出了大門。
“毛子,讓婆婆喂豬,喂豬。”
“看你忙的,追魂一樣。”婆婆口里說道。
沈大婆和陳愛華來到2小隊,會計小輝家時,屋子里擠滿了人。
“他們人呢?”沈大婆左找右看的。
“還沒回。”有人說。
“真的沒有回來。”我的婆婆,董氏說。
堂屋里,副書記和主任,楊傳厚、楊明厚坐在同一條長板凳上,抽著悶煙。
“明厚哥,該不會出事吧,那么多的錢?”
“愛華,馬上通知連長,讓金山帶三、二個人,趕到公社去。”副書記楊傳厚說。
“是。“陳愛華轉身,準備出門。
“回來了,回來了。“外面傳來一陣喊聲。
大伙計們爭先恐后,擠出大門。
遠處,小輝和大毛,雙手空空,滿頭大汗地回來了。
“錢,你們取的錢呢!?”
“娘,我要喝水。”小輝和大毛,再也堅持不住,坐在地上。
“讓開,讓開。”董婆婆用水瓢舀了一大瓢水,走到大毛面前。
“大毛,你先喝。”
大毛起身,接過水,二話不說,喝了一通。
“慢點,慢點,沒有人跟你搶!”
“哈巴,你喝。“董氏又說。
“哎。”
哈巴是我父親的綽號,小名字。
“大毛,到底是怎么回事?”楊明厚非常嚴肅地問。
“董嫂,有剩飯嗎,炒點油鹽飯給他們吃。”楊傳厚書記說。
“沒有,我去煮飯。”董婆婆說。
沈大婆一把攔住董婆婆:“小輝,大毛,到大婆家去,我有飯。”
“大婆,您先回去炒飯,我拿了公章,馬上過來。學義支書在公社等我們的章子呢!”
“愛華,我們回去炒飯。“沈大婆說。
“別慌,帶幾個雞蛋回去,給哈巴、大毛炒雞蛋飯。“董氏說。
“董嫂,蛋我那里有。”
“大毛,你們真的是跑回來的?十里路呀!”我的爹爹,楊裁縫問。
大毛先是點頭,又搖頭。
“哈巴,真是個“十足“的哈巴喲!”
楊明義,我的幺爹在一邊,跺著那雙跛腳,失聲地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