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的棉絮，壓得人喘不過氣。王柯背著老陳給的背包，站在長途汽車站的角落里，看著“前往槐木村”的車牌在路燈下泛著冷光。手里的銅制羅盤微微發燙，藍色指針固執地指向南方，那是“星塵眼”的方向。

上車時，司機瞥了他一眼：“小伙子，這時候去槐木村？那邊山路不好走，晚上容易起霧。”

“家里有急事。”王柯扯了扯帽檐，把半張臉埋進圍巾里。背包里的壓縮餅干硌著腰，瓷瓶里的星塵素灰燼沉甸甸的，像揣著一捧凝固的星光。

車開得很慢，在盤山公路上繞來繞去。窗外的山影像蹲伏的巨獸，偶爾有幾點燈火閃過，是零星的村落。王柯靠著車窗，卻毫無睡意——老陳的話在腦子里盤旋，爺爺的笑容在眼前晃，還有那只總在胸口溫熱的小石頭，像在無聲地催促。

“主人，羅盤的指針在加速跳動，我們離星塵素礦脈越來越近了。”小石頭的聲音比白天清晰，“能量場開始有波動，像是……歡迎？”

歡迎？王柯愣了一下。礦脈的能量會“歡迎”他？

車到槐木村路口時，已經是凌晨三點。王柯付了錢，踩著露水往村里走。月光透過樹枝灑下來，把路照得斑駁，村口的老槐樹像個沉默的哨兵，枝椏在風中輕輕搖晃。

他沒回家，怕驚動爺爺。按照老陳的地圖，從村西頭的曬谷場往后走，穿過三道峽谷就能到星塵眼。他深吸一口氣，拐進曬谷場旁的小路，羅盤的指針跳得更急了，藍色的光暈在黑暗中微微發亮。

第一道峽谷里全是碎石，王柯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登山靴踩在石頭上，發出“咔嗒”的輕響。他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清涼感，像山澗的泉水，順著鼻腔鉆進肺里，讓疲憊減輕了不少。

“這里的星塵素濃度是你家山地的五倍。”小石頭的聲音帶著驚嘆，“能量場很穩定，不像被人為干擾過。”

王柯想起張老板和那個黑西裝追捕者，他們找的果然是主礦脈。幸好老陳先一步指了路，不然等他們找到星塵眼，后果不堪設想。

第二道峽谷里長滿了灌木，王柯用砍刀劈開一條路，刀刃碰到灌木的瞬間，竟看到葉片上閃過一絲藍光——植物也吸收了星塵素的能量？

“長期生長在高濃度星塵素環境里，生物會發生變異。”小石頭解釋道，“這些植物的根系能吸收星塵素，所以比普通灌木更堅韌。”

王柯看著被劈開的枝條，斷面處滲出藍色的汁液，像受傷的動物在流血。他心里突然有點不是滋味，這礦脈滋養了萬物，卻也引來殺身之禍。

穿過第三道峽谷時，天已經蒙蒙亮。眼前出現了一片開闊的谷地，正中央有個黑黢黢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著，像天然的屏障。羅盤的指針瘋狂轉動，最后穩穩地指向洞口，藍色的光暈亮得像顆小太陽。

“星塵眼就在里面。”小石頭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我的數據庫碎片在共鳴！這里的能量能修復大部分損傷！”

王柯撥開藤蔓，走進山洞。洞里并不黑，巖壁上鑲嵌著無數藍色的晶體，像星星落在石頭上，散發著柔和的光。腳下的路很平坦，像是被人刻意修整過，一直通向深處。

越往里走，空氣里的清涼感越濃，胸口的溫熱感也越來越強，小石頭的能量像被點燃的火焰，順著血液流遍全身，之前被電擊的灼痛感徹底消失了，連視力和聽覺都變得異常敏銳——他能聽到晶體生長的微弱“咔嗒”聲，能看到巖壁深處流動的藍色能量，像礦脈的血管。

“主人，看頭頂！”

王柯抬頭，倒吸一口涼氣。洞頂的巖石不知何時消失了，露出一片星空，無數藍色的光點像螢火蟲，在黑暗中盤旋飛舞，漸漸匯聚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發出低沉的嗡鳴。

“這不是星空，是星塵素能量形成的能量云。”小石頭的聲音帶著敬畏，“是礦脈的能量核心，星塵眼的本體。”

王柯站在漩渦正下方，感覺自己像掉進了宇宙的中心。藍色的光點落在他身上，像溫暖的雪花，滲入皮膚，帶來前所未有的舒適感。他體內的能量開始和漩渦共鳴，像兩列相向而行的列車，在某個節點轟然交匯。

“數據庫修復中……”小石頭的聲音變得異常清晰，帶著機械的韻律，“MO77星球完整坐標已恢復……星際追捕者隸屬‘星際資源聯盟’，目的是掠奪全宇宙的星塵素礦脈……精靈石的使命是守護礦脈，尋找能與星塵素完美融合的宿主，激活礦脈的自我保護機制……”

無數信息像潮水般涌入王柯的腦海：MO77星球的毀滅畫面，精靈石穿越星際的旅程，追捕者的累累罪行，還有……激活自我保護機制的方法——用宿主的血液，混合星塵素能量，注入星塵眼。

“自我保護機制是什么？”王柯在心里問，聲音因為震撼而發顫。

“引爆礦脈，讓星塵素能量在瞬間轉化為無害的粒子，徹底消失，讓追捕者一無所獲。”

引爆？王柯的心猛地一沉。這意味著，這片滋養了山林、藏著無數秘密的礦脈，將不復存在。

“沒有別的辦法嗎？”

“沒有。”小石頭的聲音帶著遺憾，“這是MO77星球的最后指令，與其讓礦脈落入掠奪者手中，不如讓它回歸宇宙。”

王柯看著頭頂的能量漩渦，藍色的光點在他眼前旋轉，像爺爺蒼老的臉，像老陳執著的眼神，像自己一路走來的腳印。他想起父母葬身的煤礦，想起爺爺守護的山地，想起那些為礦脈犧牲的人——老陳的徒弟，不知名的礦工，還有被追捕者殺害的無辜者。

或許，消失才是最好的結局。

他咬破指尖，擠出一滴血。血液滴落在地的瞬間，被藍色的能量托起，懸浮在半空。王柯伸出手，引導著那滴血，慢慢飛向頭頂的漩渦。

“真的要這么做嗎？”小石頭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舍。

王柯沒有回答，只是專注地引導著血液。他能感覺到礦脈的“情緒”，不是痛苦，而是解脫，像完成了使命的戰士，坦然迎接最后的歸宿。

當血滴融入漩渦的那一刻，整個山洞突然劇烈震動起來。藍色的光點瘋狂閃爍，像燃燒的星辰，發出耀眼的光芒。王柯被一股溫柔的力量包裹著，推出了山洞。

他站在洞口，看著洞內的光芒越來越亮，最后化作一道沖天的藍光，刺破夜空，像一顆巨大的流星，在天際炸開，然后徹底消失。

震動停止了，山洞恢復了黑暗，巖壁上的藍色晶體失去了光澤，變成普通的石頭。空氣中的清涼感消失了，胸口的溫熱感也漸漸平息，小石頭的聲音帶著疲憊的滿足：“成功了。礦脈消失了，追捕者再也找不到這里了。”

王柯望著空蕩蕩的山洞，心里五味雜陳。一切都結束了？那些秘密，那些危險，那些掙扎，都隨著星塵素的消失而煙消云散了？

他轉身往回走，腳步有些沉重。晨光透過樹梢照進來，把山路染成金色。路過村口時，他看到爺爺正站在老槐樹下，手里拿著個保溫杯，顯然等了很久。

“狗砸，你去哪了？”爺爺的聲音帶著擔憂，卻沒有多問。

王柯走過去，抱住爺爺佝僂的背。老人的肩膀很薄，卻像山一樣可靠。

“爺爺，我們回家吧。”

“好，回家。”

陽光灑在祖孫倆的身上，溫暖而明亮。山風穿過樹林，帶來清新的草木味，再也沒有一絲星塵素的氣息。

王柯知道，有些故事結束了，有些生活才剛剛開始。他或許永遠成不了拯救世界的英雄，但他用自己的方式，守護了想守護的人，完成了該完成的使命。

至于未來？誰知道呢。至少此刻，陽光正好，爺爺在身邊，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