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陽光把走廊烤得發燙，墻壁上的瓷磚反射著刺眼的光。林晗抱著一摞剛從打印室取來的模擬卷，指尖被紙頁邊緣硌得發紅。卷子比想象中沉得多，她走兩步就得停下來歇口氣，胳膊酸得像灌了鉛，額角已經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呼……”她靠在墻上，把卷子往懷里緊了緊。這是班主任讓她分發給各科老師的，說是明天早讀要用。本來想找兩個男生幫忙，可班里的男生要么去打球了，要么趴在桌上補覺，她實在不好意思開口。

“需要幫忙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帶著點運動后的微喘。林晗回過頭，看見宋仰站在走廊盡頭，手里拿著個空的運動水杯，額前的碎發還在滴水，大概是剛從訓練場回來。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短袖，胸前印著學校運動會的 logo，被汗水浸得有點透，能隱約看到下面緊實的肌肉線條。

“啊……不用了，”林晗趕緊站直身體，有點慌亂地擺擺手，“我自己能行。”

宋仰沒說話，徑直走了過來。他比林晗高出一個頭還多，站在她面前時，投下的陰影剛好擋住了刺眼的陽光。“挺沉的吧？”他說著，自然地伸出手，從林晗懷里接過了大半摞卷子。

“欸……”林晗還沒反應過來，懷里的重量就輕了大半。她看著宋仰輕松地把卷子抱在懷里，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因為常年訓練，指腹上帶著薄薄的繭。

“往哪送？”宋仰低頭看她，眼里帶著點笑意。陽光從他肩膀旁邊漏過來，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各、各個老師辦公室……”林晗的心跳有點亂，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拉開了點距離。她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洗衣粉混合著汗水和陽光的味道，不算濃烈，卻有種很干凈的少年氣，像剛曬過的被子。

“走吧。”宋仰沒注意到她的局促，轉身往樓梯口走。他走路的姿勢很挺拔，抱著卷子的手臂肌肉線條清晰，步伐邁得又穩又快，懷里的卷子紋絲不動。

林晗趕緊跟上，抱著剩下的小半摞卷子跟在他身后。兩人之間隔著兩步的距離，她能看到他被汗水浸濕的后背，白色的布料緊緊貼在皮膚上，勾勒出流暢的脊椎線條。走廊里很安靜，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里回響，還有宋仰偶爾吞咽口水的聲音——大概是訓練得太渴了。

“其實……你可以把水杯給我，我幫你去打水。”林晗看著他手里空蕩蕩的杯子，小聲說。

宋仰腳步頓了頓，回頭看她：“沒事，等下送完卷子再去。”他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正好趁機偷懶，不用回去加練。”

林晗也忍不住笑了。她發現宋仰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彎成好看的月牙，一點都不像平時在課堂上睡覺的樣子，倒像個沒長大的小孩。

兩人先去了語文老師辦公室。宋仰把卷子輕輕放在辦公桌上，動作小心得不像個一米八幾的體育生。語文老師正在批改作文，抬頭看見他們，笑著說：“辛苦你們了，尤其是宋仰，還幫林晗搬東西。”

宋仰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應該的。”

走出辦公室時，林晗注意到他的耳朵又紅了。她心里忽然有點軟，想起言秋說的“體育生都很花心”，可眼前的宋仰，明明靦腆得很，連被老師夸一句都會臉紅。

接下來是數學辦公室、英語辦公室……每到一個地方，宋仰都主動把卷子抱進去，林晗只需要在門口等著。有老師打趣說“宋仰現在越來越懂事了”，他就只是笑笑，不說話，等走出辦公室，才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林晗，用氣音說：“其實我是想快點弄完，好去打水。”

林晗被他逗笑了，點了點頭：“快了，就剩最后一個了。”

最后一個是政治老師的辦公室，在走廊盡頭。宋仰把卷子放進去時，政治老師正在打電話，他們沒多停留，轉身就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身后傳來趙磊的大嗓門：“仰哥！你跑哪去了？教練找你呢！”

宋仰回頭，皺了皺眉：“知道了，馬上就來。”他轉過來對林晗說，“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沒問題吧？”

“嗯，沒問題，謝謝你啊。”林晗點點頭，看著他快步跑向樓梯口，白色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拐角處。

她站在原地，手里還捏著那幾張剩下的卷子，心里有點空落落的。剛才和他一起走在走廊里的感覺很奇妙，明明沒說幾句話，卻好像有什么東西悄悄變了。

回到教室時，言秋正趴在桌上玩手機。看見林晗進來，她立刻抬起頭，眼睛瞪得溜圓：“我剛在窗戶上看見你了！你和宋仰一起搬卷子？”

林晗把剩下的卷子放在講臺上，走回座位，點了點頭：“嗯，他正好碰到我，就幫了個忙。”

“嘖嘖嘖，”言秋放下手機，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孤男寡女走在走廊里，多曖昧啊。”

“你別亂說，”林晗拍了她一下，臉頰有點發燙，“就是普通同學幫忙而已。”

“普通同學？”言秋挑眉，“普通同學會特意繞路幫你搬卷子？普通同學會在你被老師夸的時候臉紅？”她頓了頓，語氣忽然變得認真，“晗晗，我不是想挑撥離間，只是想提醒你，體育生真的不靠譜。”

林晗的動作頓了頓，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她知道言秋是為她好，可聽著這些話，還是有點不舒服。“你怎么知道他不靠譜？”她小聲反駁，“你又不了解他。”

“我是不了解他，但我了解體育生啊。”言秋嘆了口氣，“我表哥就是體育生，當初追他女朋友的時候，天天送早餐、買奶茶，甜言蜜語說個不停，結果呢？不到半年就跟隊里的一個女生好上了。他們圈子里的人都這樣，對感情看得很淡，覺得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了就分開，根本不當回事。”

林晗沒說話，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桌角。言秋的話像一顆石子，投進她心里，漾起一圈圈不安的漣漪。她想起那天在走廊里，那個女生紅著臉遞情書的樣子；想起趙磊他們偶爾會聊起哪個班的女生漂亮；想起宋仰雖然拒絕了那個女生，卻也沒明確說喜歡的人是誰……

“而且你看，”言秋繼續說，“宋仰長得那么帥，又是體育生，身邊肯定不缺女生追。現在他對你好，可能就是覺得新鮮，等新鮮感過了，說不定就去找別人了。你是個認真的人，萬一陷進去了，最后受傷的還是你自己。”

“他不是那樣的人。”林晗的聲音很輕，卻帶著點固執。她想起宋仰認真聽她講題的樣子，想起他把巧克力塞進她桌洞時的不好意思，想起他剛才幫她搬卷子時，小心翼翼的動作……那些畫面都清晰得像在眼前，怎么看都不像是言秋說的那種“玩世不恭”的人。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言秋有點急了，“人心隔肚皮，尤其是男生，嘴上說得再好，心里想的可能完全不一樣。你成績這么好，以后肯定能考個好大學，別因為這些事影響了自己，不值得。”

林晗低下頭，看著自己的筆記本。上面記著密密麻麻的知識點，還有她畫的重點符號。是啊，她的首要任務是學習，是考大學，不該在這些事情上分心。可心里那個小小的聲音卻在說：宋仰不一樣，他和別人說的不一樣。

她想起剛才在走廊里，宋仰抱著卷子走在她前面，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幾乎要把她整個人都罩住。那時候她心里是踏實的，甚至有點小小的竊喜。那種感覺很陌生，卻又很吸引人，像夏天里的一陣涼風，讓人忍不住想多感受一會兒。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林晗抬起頭，看著言秋，“我會注意的，不會影響學習的。”

言秋看她聽進去了，松了口氣：“這就對了。你放心，我不是針對宋仰，我只是覺得，現在這個階段，學習最重要。等上了大學，有的是時間談戀愛。”

林晗點點頭，沒再說話。她翻開數學練習冊，卻怎么也看不進去。那些函數圖像在她眼里變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宋仰的臉——他認真的樣子，他笑起來的樣子，他臉紅的樣子……

走廊里又傳來了腳步聲，大概是宋仰他們訓練回來了。林晗下意識地往后面看了一眼，宋仰正坐在座位上，拿著他的錯題本在寫什么，眉頭微微蹙著，側臉在夕陽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認真。

他的桌洞里，還放著她早上偷偷塞進去的那半塊巧克力嗎？林晗忽然有點好奇。

“別看了，”言秋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再看就被發現了。”

林晗趕緊回過頭，心臟“咚咚”地跳著，像要蹦出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練習冊上，可心里的天平卻像被什么東西壓著，一邊是言秋的“預防針”，一邊是宋仰那些細微的、溫暖的瞬間，搖擺不定。

也許，言秋說得對，她應該離他遠一點，專心學習。可那個小小的聲音又在說：再等等，再看看，也許宋仰真的不一樣呢？

夕陽慢慢沉了下去，把教室染成了溫暖的橘黃色。林晗看著練習冊上的函數題，第一次覺得，有些問題，比數學題還要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