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88.舊念
- 持劍的魔狼
- 成分復雜
- 3317字
- 2025-08-01 15:17:22
如果是以飛的方式,那么從藤石塔到心湖的路就顯得近了許多。只是半天,沫榮和夢速就到達了心湖。路上的景色倒是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即使偶爾見到馬車,其上的車夫也只是將他們當做是飛鳥。
兩人在森林邊緣停了下來。心湖沒有冬季的說法,這里的樹木大多都是長青木。他們降落在地上,夢速發現沫榮對這一帶區域很熟悉,也是,他畢竟認識厄妮芮。在夢速還未出生之前,他們早早就有了交集,以至于沫榮甚至知道有一條捷徑,而夢速卻不知道。
這位湖中女士的騎士瞇起眼,好奇地再一次打量起藤石塔的巫師。在它還未出生之前,藤石塔和心湖究竟有著怎樣的聯系,而這聯系為何在十年之間它都不曾發現?這只白狼自嘲地笑了一聲。
剛走到湖旁邊,就見泡沫飄上天空,而厄妮芮的身影就漸漸地在這幻景中凝結。仙女露著笑容,對來客毫不意外,或者說,在兩人剛剛踏入森林的一刻,她便已經察覺。迫不及待地,她問道:“別來無恙?”
“厄妮芮……這樣見面,多久之前的事情?”沫榮笑起來,“我記得,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但可惜,我這次不是給你帶來好消息的。”
仙女疑惑地瞪大眼。沫榮的笑逐漸勉強起來,他低聲說道:“這次真的盯上這兒了,這場魔物戰爭……雖然可能只是佯攻,但終歸有危險。所以我先來了這兒,帶著夢速的分身。”夢速朝厄妮芮揮揮手。
“聽來奇怪。但你倆都回來了,誰來管奈歐呢?”
“以奈歐的實力,只要不是血月那種級別的災難,問題都不會很大。況且在克里斯的幫助下,奈歐已經加入了聯合,真出問題了,其他國家礙于克里斯的面子也不會不理睬的。”
還未等厄妮芮再開口,沫榮將地圖遞給了她。厄妮芮認得到這份地圖,正是她當年交給沫榮的,她帶著疑問翻開地圖,上面的內容讓她恍然大悟。她點點頭,將地圖交還給沫榮。
“行吧,防范于未然總是好事,但也不要太過了。至少你得給法陣添加一些東西,比如識別——別把迷途的生命當成受控的魔物誤殺了。”
“會的。”沫榮點點頭,拉著夢速就去準備。
整個過程,夢速只負責打下手。它看著沫榮用水銀雕刻出一個又一個法陣,感到一絲茫然。它好奇地詢問道:“這些法陣是怎么得到特殊效果的?”
“什么意思?”沫榮停下手,看向夢速的眼中透著疑惑,“難道厄妮芮從未教過你這些符號的意義?”
夢速搖搖頭,“她教過我,但實際上我只會‘施展法術’的那種魔法陣。像你現在正在布置的這種可以識別的……我實在沒有弄明白。這些符號,像是某種文字,我好像能讀懂意思,但我完全沒見過。”
沫榮輕笑一聲。他遞給夢速一本手冊,夢速以為是關于法陣的,接過一看,卻是《特殊魔物的研究》,作者就是沫榮本人。這似乎是原稿,不知發行沒有。
“什么意思?”夢速好奇地端詳著這一本研究手冊。
沫榮看了夢速一眼,笑著說出一個頁碼“23”,然后繼續雕刻起魔法陣。夢速翻到這一頁,看到上面的大標題,頓時有股醒悟的感覺——“未知的理解力”。大概十多分鐘,夢速閱讀完這一部分,雙瞳有些不知所措地亂飄著。
“難怪我能聽懂其他生物的話中意思……原來不光聽覺,連同文字這樣抽象的符號表達也會得到其意思。這的確是我們身上的未解之謎。”
“這樣的事情還多呢。”沫榮將衣服拉平,拍了拍其上的灰塵,“我本想將這冊子就留在你這,但可惜你是分身,我怕弄丟,再寫一遍可不容易。”
“請你大膽留在我這。”夢速回答道,“我可以將這本冊子一同‘回歸’,我挺想讀完你的研究的。如果弄丟了的話……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我可以配合你再研究一遍,但可能不是這場戰爭結束的時候。”
“那還不是累。”沫榮嘆口氣,心中卻是默認了夢速的請求。隨后,沫榮也便沒有再讓夢速來幫助自己了,他只是帶著這只白狼繞了整個心湖一圈,而夢速也只是留出一些精力來跟著沫榮,絕大多數都用在了這本冊子里。
時間悄然而逝,當太陽落在地平線上,對夢速而言也僅僅只是片刻之間。它從冊子里抬起頭,看向遠方山脈之下那一點點昏黃,心中悵然起來。那對粉金色的眼就這樣透著光芒,那光芒從遠處傳來,繞過山尖,穿過林間,游蕩過湖水,就一點點的波動之中,仿佛蘊含著一整個世界。
都說黃昏容易抒情……剛剛閱讀完的文字與這一片天地產生了奇妙的交融,夢速的心思不由地飄遠去。
它想:
它就生處在這樣的世界之中,與其建立了千絲萬縷的聯系。說實在的,它既是如此愛著這塊天地,又是如此恨著這一塊天地。它越是愛著,就越是恨著。畢竟它是如此矛盾——它是魔物,卻做不成魔物,從它被厄妮芮撿到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
自誕生的一刻,它就不是那些在各地游蕩的,在其他智慧種族的歌謠中被當做邪惡的魔物。可那千年來鉆心的印記,又怎會在一朝一夕間消失殆盡。它的確等得起,它有無限的壽命去見證那一天到來,但它真能夠堅持到那一天嗎?它說不準。
如果擁有時間的力量,它想要去窺探未來的一角,即使它知道它無盡的歲月將會給它最為準確的答案。當它這樣去想,這樣去等待時,它卻又不由地懷疑起來,這種懷疑會漸漸改變它對這場戰爭的看法。若這戰爭只是這些種族不斷戰亂中那小小的插曲,它的干涉,便從頭到尾沒有一絲意義。
榮耀不屬于魔物,榮耀屬于……
屬于那些還會在未來互相傷害,欺騙,背叛的種族。
那它為何要施與援手?
它真想問問阿什利,她為何這樣愛著這些人類,可阿什利不在它的身旁。
……
月亮漸漸升起,在湖中央,沫榮與仙女正面對面站著。沫榮雖然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果,但他還是對著厄妮芮慢慢地搖頭以表示自己的不贊同。因為,夢速誕生后與之接觸的第一人就是厄妮芮,而在夢速身上流淌的龍之力也是厄妮芮親手將其封印。
這位巫師,他當然知道厄妮芮的用心。那畢竟是龍的力量,天生在世人眼中便是邪惡的。但那不是真相,那是從遠古流傳下來的偏見。在這個世界自然存在的力量中,根本就沒有善惡之分。甚至于,在最真實的那一個故事中,錯誤的根本就不是巨龍……至少沫榮是這樣認為的。
“你還是老樣子。”沫榮對厄妮芮說,周圍如星辰的水光環繞在他的周圍。沉默中,厄妮芮看見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她知道是為何,但她也知道,自己還說不出口。
停頓了許久,沫榮續道:“你愛著人類,可你已經沒有力量了。夢速不知道你這些年做了什么,可我知道,我明白,你現在受傷很嚴重。心湖……即使不被襲擊,也會在千年后消亡。
你的能力,當你主動和生命建立聯系時,他們便會接受到你的祝福。可這帶來的,是你力量的損失和神識的影響,你看,你也和人類一樣錯將龍的力量當做邪力了。這么多年,我眼睜睜看著你一步步變成這樣……可無論你再怎么努力,你都無法撼動那些在魔物戰爭中將死者的命運絲線!畢竟,你只是小小的湖中神明。”
“我并非將巨龍視作邪惡!我只是為了保護它,才將龍的部分消去!”
“如果是別人,那可以說得通。”沫榮嚴肅地說,那對幽綠的眼中卻盡是憐憫和痛心,“可那是你啊。你是最清楚的,你清楚這股力量,你也清楚,有沒有龍的部分,它一樣受人厭惡,一樣是實驗室中的金磚。危險相同,你卻奪走它自保的能力,以前你絕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厄妮芮,你一直在回避自身受到的傷害,可……”
“可我如此愛著人類。”厄妮芮補充道,這位仙女身上的氣息如此溫和,她能夠去包容一切,包容萬千生命,但對她而言,人類是萬千生命中最特殊的存在。“人類啊,我愛著人類,喜愛著他們的光明,也接受了他們的黑暗。哪怕只有一點點力量……我也會……”
沫榮身上的條紋散發出對應顏色的光芒,濃厚的魔力在他身上飄散而出。他瞪著發光的雙眼直視厄妮芮,讓這位湖中仙女心中頓時起了一股心虛,眼神不愿與之對視。沫榮深吸幾口氣,小聲地說:“我知道你為什么愛著人類,是因為他對吧?在那只小狼還未誕生之前……應該說,是很早之前,就連我也……”
沫榮窺探了“過去”,厄妮芮早就知道他會這么做。但被當面說出來時,她卻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第一位……泰勒斯,也是除那只小狼外唯一一位。”
巫師低下頭,他實在不愿意將這個名字提出。口中念著已死者的名字,換來的是眼前人的悲傷。死者的命運已成定局,小小的湖神又能改變幾許,倒不如說,那死者改變了這湖神的宿命。巫師再一次看向厄妮芮,卻發現厄妮芮已經背過身去,沫榮心里頓時感到一陣歉意。
沒有什么可聊的了,湖中的魔力滿是趕客的意味。
“我很抱歉……”沫榮對她的背影輕聲開口道:“但你一定要從其中走出來。我希望你能走出來……”
這位巫師轉過身,慢慢地走出散發星光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