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一大早,李聚林就為義娥準備了一大堆的篾貨,分成一擔,讓她挑著到仙溪街上去趕集賣掉,換些零用錢來維持一家的生計。
到山口已有月余了,義娥白天上山砍伐竹子并肩回來讓李聚林用,晚上見了點著煤油燈,幫著李聚林織點篾貨。菊兒也時不時地蹲在旁邊,望著那長長的篾條在她的父母的胸前懷里不停也跳躍著,讓那一閃一閃的昏暗的燈光,照耀在自己的臉上,把身后的漆黑拉得老長老遠。
他們的篾貨是山地農家日用的必備品。李聚林失去了一條腿之后,也就靠著手面上的功夫,來讓一家子的營生得以維持。因此他一門心思把自己的篾貨織得精致美觀而且還蠻好用。
義娥挑著一大擔篾貨,迎著朝陽走在去仙溪集鎮的古道上。她的后面還跟著菊兒這條小尾巴。
她娘倆與初來山口的時候已判若兩人:義娥三十多歲的模樣,初來乍到時干枯多褟的臉蛋變得紅潤光亮起來,那金色的朝陽讓這種紅潤顯現出一種嬌羞的嫵媚;那原本干癟的胸脯此時也高聳起來,并隨著肩上晃動的貨擔聯動,極有節奏感地起伏著,散發出一種少婦韻動的風采。
菊兒的臉蛋,也在陽光的撫弄下變成了一個紅透了的蘋果。她一會兒一遛小跑躥到她母親的前面,一會兒又被路邊潺潺的溪水迷住,瞪著眼看水花撞擊岸邊的巖石,使得她母親云娥邊挑著擔子往前走邊吆喝:“菊兒,你在干嘛,快點跟上來。”
“螃蟹,媽,螃蟹!”菊兒瞧見清澈的溪水里的巖石間,時不時有螃蟹在探頭探腦,舞動著它們的大鉗子。
“讒貨,還沒到端午節呢,水里的螃蟹現在是不能吃的,帶毒!”
“可是,那螃蟹太有趣了,我只是想捉一只來玩玩。”
“等趕完集以再來給你捉吧,我要早點去那場上占好攤位呢。”
“我才不呢,我要螃蟹,我就要螃蟹玩玩!”
義娥拗不過菊兒,只好把貨擔放在一塊突兀的巖石上,碎步踩著溪岸的巖石,進入那溪水里。可是水里的螃蟹,一見到有龐然大物靠近它們,早已躲得無影無蹤。義娥只好挪開一塊又一塊的巖石去找,終于在一塊大巖石下面摸到了一只。沒提防那螃蟹的大鉗子狠狠地鉗了她的指頭一下,義娥尖叫了一聲,把手從那塊巖石縫下抽了出來,就在她抽出手的瞬間,另一手掰著的巖石驟然倒下,濺起一團水花,弄得她紅暈的臉蛋上一頭的水珠滾下。她用手抹掉蒙住自己眼睛的水珠,見到右手的無名指上有兩個紅紅的螃蟹鉗子印,便從溪里驚嚇得連跳帶蹦地跑上了溪岸。
“你這塞萬年時的,要耍什么螃蟹,你看你媽這手,差點被螃蟹鉗斷了。”
菊兒看到她母親被螃蟹鉗了的手指上的血印,便不再嚷嚷著要玩什么螃蟹了。義娥也繼續挑起那貨擔,匆匆地趕著路。
仙溪是一個很小的鎮,只有沿著河一條“豬腸子”街。沿著這條豬腸子街兩側,各有一些店鋪諸如飯館茶館以及雜貨店。平常時節,除了過往行人在這條街上歇歇腳、打打牙祭以外,這些飯館茶館面館的生意是很冷清的;可是到了趕集的日子,這條豬腸子街的生意便分外火紅起來:附近的山民,各自拿著積攢了十來日的土特產來叫賣,賣完以后再換點鹽呀酒呀布等物品回去,若還剩點錢,帶著妻兒老小的漢子便要讓妻兒老小進店吃上一碗光頭面或幾個包子等,而自個兒則掏出旱煙袋,躲在一個角落里,一邊抽著旱煙一邊等上館子的人。
義娥挑著一擔篾貨趕到仙溪時,已近正午時分。此時的陽光已變得相當地毒,烤得滿街的青石板滾燙滾燙的,臉上額頭上的汗水掉在那青石板上,似乎在冒著一縷縷青煙。
義娥挑著這一擔篾貨,在人群中擠著左找右找著能擺放篾貨的攤位。菊兒緊緊跟著義娥,一只小手牢庫地扯住義娥系篾貨的繩子尾巴不敢放手,擔心一旦放手,火娥會找不到菊兒,菊兒也會找不到義娥了。
她倆從豬腸的一頭找到另一頭,可這條豬腸上的每一處都被螞蟻叮咬上一般,根本就找不到一處可以擺放篾貨的地方。義娥急了起來,開始埋怨菊兒:“都怪你這該死的,要耍什么螃蟹,你看現在,東西都沒地方擺放!”
菊兒的嘴努起天高,一言不發地像一條尾巴,緊緊跟在義娥后面。
“你這擔篾貨的,你的擔子撞到我的身子啦!好痛喲。”一個漢子怪怪的聲音傳到義娥的耳朵里。
義娥扭過頭一看,見后面一個臉上有一個很深的刀疤的漢子,正朝著她叫嚷道。
“沒有呀,我已注意到了的。”
“嚇,原來是個娘們!”另外一個漢子跟上了腔,從一側橫了過來,“喲,還有幾分姿色的。”
義娥挑著擔子,往后連連退了好幾步,意欲轉身逃脫,不料在轉身的過程中,那貨擔把她的菊兒撞了踉蹌,絆倒了。菊兒倒在地里,哇哇大哭起來。義娥慌慌忙掀下肩上的貨擔,想前去抱她的菊兒,菊兒卻被一個瘦高個漢子搶先抱了起來。
“你們放下我的菊兒。”
“嚇嚇嚇,放你的什么菊兒?!你過來自己抱呀!”瘦高個嘻皮笑臉地說。
“你們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撞了我們的人,撞得老厲害的,你得賠錢,要不,你得陪人。”
“這位大哥,我沒有撞到人啊。”
“嚇喲,你這婆娘怎么啦,難道我會冤枉你么?這位老兄,你說,她撞了人沒?”
“我看得十分清楚明白,你的貨擔的確撞了這位老兄,你說該不該賠錢?”
“我的確沒撞人呀,你們……”
“看來你這婆娘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呀,來,把這小女孩的衣服扒了。”其中一個臉上有一道深深刀疤的漢子奸笑著說。
“這兩位老兄,不要傷害我的菊兒!”
“那你就趕快賠錢!要不,這個小女孩就得——”
“我沒錢,你們等我把那篾貨賣完了,再賠你們的錢怎么樣?”
“你那篾貨值幾個錢呀,還不夠老子塞牙縫呢。”
“那你們到底要我怎么樣?”
“臭婆娘,我們到底想怎么樣,你還不明白么?”刀疤漢子哈哈大笑著說,“這位老兄,你說,我們到底想要什么?!”
“哎呦哎,你這婆娘怎么不解風情呀,弟兄們不就是看上你了么?”抱著菊兒的那個瘦臉漢子陰陽怪氣地說。
“大白天的,你們別胡來呀。”云娥頓時感覺到無比的羞愧與恐懼。
“先嘗嘗小的,再嘗嘗大的!”瘦臉漢子做出解菊兒衣服的動作。
“你們這幫畜生,放開菊兒,把菊兒還給我。”義娥已成發瘋的母獅,不顧一切地猛撲過去,卻被那刀疤臉橫掃出的一條腿,絆得撲騰一聲,一個跟頭栽倒在地。她慌忙爬起來,去奪菊兒,那瘦高個卻一個閃身躲到了一邊,義娥踉蹌又撞著了那刀疤臉。
“喲,自己送上懷抱來了,那是太好不過了呀!”刀疤臉伸手一箍,把義娥緊緊箍在他那寬寬的臂彎里。義娥拼死地想掙脫掉,卻怎么也掙脫不了那強有力的臂膀。
“好烈性的婆娘,來,親親。”
刀疤臉正欲強親義娥,突然一粒小石子擊中了他的額頭,只聽哎喲一聲,刀疤臉松開云娥,用雙手捂住那被石子擊中的額頭。
“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調戲良家女子!”一個聲如洪鐘的聲音傳了過來。
瘦高個抱著菊兒環視了一下周圍,卻不見人影。
“是誰藏頭藏尾的,站出來!”瘦高個吼道,“要不然,這個小女孩便沒命了!”
“那你動手試試,你敢動手,我就擊爆你的腦袋。”
義娥此時己聽出了那聲音,這是大巖的聲音。
瘦高個被這如雷般的聲音給震住了,心想:“此人一定有些功力,況且他在暗處,我在明處,逞強可能會性命難保。好漢不吃眼前虧,我還是逃為上策。”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那好,放下那女伢子,抱著頭走開,不許回頭,一回頭我就弄瞎你的狗眼。”
“好,好,好!”那瘦高個乖乖地放下菊兒,抱著頭鼠竄而去。菊兒奔向云娥懷里,那刀疤臉捂住額頭,也灰遛遛地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