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李聚林此時此刻，顯得非常焦躁，一臉無奈地望著懷里的妻子。曼塵伸手把住義娥的脈搏，探了探脈相，繼而又掰開她的眼皮，看了看她的瞳孔，然后對李聚林說道：“嫂子沒什么大礙，她只是一時悲喜交加，加上路走得很急，勞累過度所致。你讓她到床上平躺一會心，緩一緩就沒事的！”
李聚林一聽曼塵這么一說，終于松了一口氣。忙對曼塵說：“你們是我一家子的救命恩人，我們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們。”
“聚林哥，你別這么說。如今這個社會，受苦受難的人太多，很多人都過著牛馬不如的生活。但我們相信，這樣的日子很快就會結束的，到那時，我們都會過上人的日子。”
“你們是好人，好人有好報的。”李聚林顯然很激動。
“好好照顧好你的妻女。”那位年長的伙計說，“有什么困難，我們會想辦法幫你解決。現在，我和曼塵還有事要去做。”
“你們去吧！”李聚林正放下義娥后，正起身準備送他們一程，卻被他們攔著。李聚林又重新坐了回去，目送他倆離開了這茅棚。
……
“菊兒，那邊有水，你去給你媽打點水來。”李聚林朝菊兒喊道。
“復生兄弟，我回來了！”
李聚林一聽，是大巖的聲音。只見大巖大大咧咧地從外邊走了進來。大巖一見復生懷里抱著一個女人，心中甚是疑惑。
“其實，我不叫李復生，而是叫李聚林，這女的是我堂客。”李聚林向一臉疑惑的大巖說道。
此時，菊兒打了水出來，一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巖，心里便有些害怕，不敢近前。
“菊兒，別怕，這是爹的救命恩人，快叫伯伯。”
“伯伯好。”菊兒怯生生地，把打水的竹筒連忙藏在自己身后。
“大巖兄弟，這幾天你們都上哪兒去了？真叫我擔心得要命！”
大巖望著這個骨瘦如柴的小女孩，頓生一種憐愛之心，伸手準備去抱抱她。菊兒連連后退了好幾步，目不轉睛地盯著大巖，似乎還是有些抵觸情緒。
“好，好，好，伯伯不抱，你別害怕。你們都餓了么，我去給你們準備點吃的。”
“大巖，你別介意，我女兒害羞怕見生人，等過一陣子就會好點的。”
“放心，我不會介意的。我到溪里去撈些魚蝦，讓她們改善一下營養，一會兒就回來。”說著，大巖從壁上取下一個魚簍，匆匆而去。
“菊兒，菊兒，你給你娘弄的水來了沒有。”
菊兒這才把竹筒從身后拿到了胸前，一瞧，竹筒已底朝天，里面的水全都流了出來，自己的背后衣服還滴著水呢。
菊兒瞅著空空的竹筒，竟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菊兒，你哭什么？”
“水，水，水沒了！”
“那邊壺子里還有呢，你再去打一點就得了。”
菊兒拿著竹筒，去找那個水壺。只見那條凳上有一個偌大的水壺，便一手拿著竹筒，一手去扶著水壺，可是水壺太沉，只好把竹筒放在地面上，雙手掰著水壺去倒水。
“咣當”一聲清脆響，整個水壺掉到地上，摔成一地瓷片，水咕咕流了成一條小一河。菊兒被嚇得蜷縮成一團，雙手捧著空空如也的竹筒。
“菊兒，你怎么搞的？”李聚林慌慌忙放下義娥，扶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見了菊兒的樣子，頓時來了一股無名的火氣。“你怎么盡壞事！”說著他一拐杖朝菊兒捶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只大手接著了那條拐杖，李聚林踉蹌了一下。
“復生老弟，她還是孩子，還小呢。”
“她就怎么一點事都做不成呢！”李聚林埋怨道。
“別把火氣灑在孩子身上。”大巖把李聚林拉住，“你有什么煩心事，不要拿孩子作出氣筒。”
此時李聚林，也竟然像犯錯的孩子一樣也嗚嗚嗚地哭了起來。的確，李聚林此時可謂悲喜交錯，一家人團聚，讓他著實高興，而當他想起一家子經過的磨難，一種悲憤卻籠罩在他心里頭。菊兒小小年紀，也跟著大人一起經歷這么多苦楚，李聚林不由得心生陣陣愧疚。
“菊兒，爹對不住你。”說著，他放下拐杖，摟起女兒，滿臉淚水嘩啦啦地流著……
大巖把魚簍里的魚蝦倒進一個盆里，然后揀些肥大的河魚，捻在手里擠出魚的內臟，洗干凈后，再腌好些許鹽，然后架好鍋子，生起火來，等到鍋里的水開始沸騰，再把河魚倒進鍋里，加上一個花椒、姜、蒜等，蓋上鍋蓋悶蒸著。不一會兒，整個竹棚里，飄逸著陣陣魚和香料的香味。
菊兒躲在角落里，使勁址用舌頭舔著自己的小嘴唇：她已經成為了一只小讒貓。這或許是她自打來到人世間第一次聞到這種饞人的香氣。但她還是非常羞怯，沒敢挪動自己的腳步。
李聚林似乎對魚香不太感冒，只是守在義娥身邊，看著她昏昏沉沉地睡著的樣子。
大巖把魚湯煮好了，把魚湯用竹碗一碗碗地盛著。他把其中的一碗遞給李聚林，李聚林卻把竹碗推了回去，此時他才發現大巖的指甲殘缺不全，而且指甲縫里還有許多黑乎乎的淤血，便心疼地問道：“大巖哥，你的手指怎么弄這樣的啦？”
“沒事，沒事，那是我用手刨東西時弄的。”
“怎么沒事呢？十指連心，你把手指弄成這樣，一定很疼的！”李聚林從義娥身邊騰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大巖的手。大巖似乎想把手抽回去，又擔心魚湯濺出來燙著李聚林的堂客，所以只好讓李聚林察看他的手指甲。
“真的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你呀，你，就只曉得關心別人，不懂得照顧好自己。這魚湯你喝，魚湯長肉生血，自己補補。”
“嫂子氣血虛弱，先讓她喝一喝，鍋里有的是。”
“你先自己喝一碗吧，我堂客現在這樣子喝不了。”
“那好吧，先給她留著，這一碗你自己喝。”大巖把竹碗放在李聚林身邊，然后又整一碗給菊兒送去。
菊兒望著魚湯，兩眼放光，可是仍躲在屋角里不肯伸手來接。
“菊兒，喝魚湯！””大巖一只手端著竹碗，另一手去拉菊兒的手。菊兒忙把手藏在身后，眼晴直望著大巖，一聲不吭。
“菊兒，伯父把魚湯擱在這兒，你自己喝，慢點，別燙著。”說著，大巖便走了開去，不再去驚擾這個可憐的孩子。
菊兒見大巖走遠了，才躡手躡腳地把身子蠕動著靠近那盛著魚湯的竹碗，然后雙手捧起它送到嘴邊：魚湯的香氣太誘人了，她的眼睛盯著騰騰升起的熱汽，努起小嘴吹著氣，好讓自己能盡早喝上一口。
那邊李聚林也在朝竹碗里吹著氣，碗中的汽霧在空中縷縷飄蕩，使得新鮮魚肉的清香四溢。
“菊兒，那邊柜子里有竹勺，你自己拿一根，再幫你娘拿一根。”李聚林吩咐道，“小心點，別碰到東西。”
菊兒這次很小心地打開柜門，見柜內的一個竹筒里裝著許多竹筷、竹勺，便用雙手把竹筒輕輕取下，從中拿出兩雙竹筷、兩根竹勺。她把一雙竹筷、一根竹勺遞給他爹，然后飛快地跑回自己的碗邊，用竹勺舀著魚湯，像饞貓一樣津津有味地喝著。
李聚林用竹勺舀著一小勺魚湯，先用嘴吹了吹，再送到女人的嘴角。那女人的嘴唇噏動了一下，把魚湯吮吸進去。李聚林見狀，面露喜色，接著又喂了幾口魚湯。那女人微微睜開了雙眼，與李聚林四目相對，然后掙扎著抬起雙手，李聚林連忙托住她的手，似乎有千言萬語，盡在一切不言中。
“菊兒，你媽醒了！”李聚林語音顫抖地喚著菊兒。
菊兒放下竹勺，飛快地朝這邊跑來。義娥舉起右手，顫顫巍巍地撫摸著菊兒的小臉蛋，一行清淚從眼角處流了下來。
“義娥，你人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李聚林用衣角拭去義娥的腮邊淚，而自己卻淚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