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頑童（3）

黃天沙望著琵琶島婉若游龍的長橋若有所思。飛龍躍海，百年的夢想終于變成了現實，一橋連通的不只是兩地的距離，更是血濃于水的感情。黃天沙抓起手機，撥通了英國佬皮特的電話，那顆攝政王珠是預定給林月娥的結婚紀念禮物，自己一定要親自去一趟香港，跟英國佬見面談談價格，400元人民幣必須砍下去。

電話響了很久皮特都沒有接聽，黃天沙心想：這個英國佬是不是回英國了？南海跟倫敦的時差只有7個小時，現在已經是下午3點了，就算在英國也應該起床了。難道皮特變卦了？還是有人捷足先登了？絕對不行，已經答應給林月娥的紀念禮物，誰都不能橫刀奪愛。黃天沙的電話就那么響著，電話自動掛斷后，黃天沙一遍又一遍地撥打。皮特終于接起了電話，聲音里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說：“Hello，黃老板，抱歉抱歉，我在毛里塔尼亞，這里的太陽剛剛升起，我都快餓死了，酋長夫人的早餐要10點才能上餐桌?！?/p>

黃天沙才不關心皮特有沒有吃飯，只關心皮特手上那顆攝政王珠。黃天沙直截了當地問：“皮特，啥時候回香港？”皮特知道黃天沙關心的是攝政王珠，故意說：“明天酋長驗完貨我就回去?！彬炟洠奎S天沙心頭一緊，曼陀銀行大中華區首席執行官把生意做到非洲去了？難道他要把攝政王珠轉手賣給他人？黃天沙很警覺地問：“你跟酋長做生意？”

皮特樂呵呵地說：“Yes，酋長看上我的攝政王珠了?！?/p>

黃天沙聽皮特這么說，以為英國佬在開玩笑，說：“回到香港，我親自去取珠子。”

皮特飛抵毛里塔尼亞跟酋長見面，還真是酋長看上了他手上的攝政王珠。皮特告訴黃天沙事情的原委：“非常抱歉，黃老板，毛里塔尼亞曾經長時間是法國的殖民地，拿破侖當年將攝政王珠送給王后，轟動了整個毛里塔尼亞，酋長的祖上收藏過這顆攝政王珠，后來家族資金出現問題，珠子出手給中東一個酋長，最近酋長打探到珠子在我手上，說不管多少錢，都要買回去。你知道，我是個生意人，價高者得嘛?！?/p>

黃天沙腦子里轟的一下，英國佬要將攝政王珠賣給一個非洲酋長？自己承諾給林月娥的結婚紀念禮物，才過兩天就被人橫刀奪愛了？黃天沙握著電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大師曾經告誡自己，對林月娥做出的承諾，無論多困難也一定要兌現，如果食言了會破壞自己的命數，改變自己的人生軌跡。400元人民幣讓自己雞飛蛋打，到底是承諾重要，還是心意重要？黃天沙立即說：“皮特，無論如何，攝政王珠你要留給我?！?/p>

皮特在床上換了個姿勢，很不好意思地說：“黃老板，很抱歉，酋長真的很有誠意?！?/p>

黃天沙一聽就急了，說：“皮特，你什么意思？我已經誠意預定了。”

聽到黃天沙說出誠意兩個字，皮特在電話那頭撇撇嘴，說：“你堅持讓我少400元?！?/p>

皮特耿耿于懷的是自己要砍價400元人民幣，他不會知道這400元人民幣對自己意味著什么。黃天沙不想跟皮特講自己的隱私，講了英國佬也不信。毛里塔尼亞酋長的家族真的跟攝政王珠有淵源？皮特拍得攝政王珠后一直十分低調，萬里之遙的酋長難道有千里眼、順風耳？黃天沙咬咬后槽牙，果斷地說：“你在毛里塔尼亞多待幾天吧?！?/p>

皮特很不解，問：“Why？”

在飛抵毛里塔尼亞之前，皮特一直認為這個位于撒哈拉沙漠西部的伊斯蘭國度是人間天堂，沒想到來到這里才發現，一望無際的空曠土地上，到處是沙子和滾燙的巖石，荒涼、干燥、熾熱的沙漠讓人絕望。這里的高溫讓人難以忍受，連空氣都是滾燙的，好像里面有火焰熊熊燃燒，簡直就是人間地獄。只有游牧民族那神秘而滄桑的歷史，才讓酷愛古文明的皮特有一絲安慰。皮特一邊跟黃天沙通電話，一邊走到屋子外，熱風拂過，臉上好像被扇了一巴掌，火燒火燎的。皮特咬牙切齒，心想我才不會在這個鬼地方跟你磨牙。

“我要去跟酋長當面談談。”黃天沙只是上學的時候在地理書上看到過毛里塔尼亞，他只知道毛里塔尼亞的酋長們在一次又一次的政變中失去了話語權，他們現在哪有恢復祖上榮光的財力？以黃天沙多年的商場經驗判斷，皮特是想借毛里塔尼亞酋長來跟自己討價還價。黃天沙想試探一下英國佬，接著說：“毛里塔尼亞內閣正在尋求南海企業家聯盟的投資，正好可以考察一下那里的商業機會。”

皮特連連說：“黃老板，你還是別來了，這里簡直就是地獄?！?/p>

“我不能失信于夫人。”黃天沙很誠懇地說，“你等著我?！?/p>

皮特第一次聽到中國男人說不能失信于夫人，在這個色欲橫流的時代，黃天沙為了對夫人的一個承諾，費盡周折，世間真情難得，皮特只好實話實說了：“黃老板，實不相瞞，除了你跟酋長，北京、上海幾個老板不知道怎么得到我有攝政王珠的消息，都想入手，他們的出價都不低，你知道我就是一個生意人，誰出價高就跟誰交易。”

黃天沙腦子里不斷地盤算，價格已經報出去了，一分不能加，也一分不能少。這顆遠離塵世多年的珍珠，現在突然成了各路勢力爭搶的對象，毛里塔尼亞的酋長可以說服，可國內是誰盯上了攝政王珠呢？這不是一顆簡單的珍珠，攝政王珠見證了“失敗”把“失敗者”變得更偉大的歷史。黃天沙非常堅決地說：“無論誰看上，這顆珠子只能佩戴在我夫人的脖子上。”

掛斷皮特的電話，黃天沙躺在沙發上，雙手揉了揉太陽穴，腦子里不斷地琢磨；是誰在跟自己爭奪攝政王珠？黃天沙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抓起電話打給王曦若。王曦若正在辦公室測算君安保險的資金池，并對整個龍騰集團的資金進行壓力測試。黃天沙讓王曦若到辦公室，討論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王曦若快步走進黃天沙的辦公室，還沒有坐下，只見黃天沙右手中指敲著辦公桌，對她說：“我們這幾天不要繼續收集籌碼。”

操盤的技術問題從來都是王曦若負責，黃天沙只要結果，怎么今天突然建議不要繼續收集籌碼呢？王曦若快速地在腦子里分析，難道黃天沙跟喬志遠在北京的見面出現了問題？按照黃天沙的性格，如果在喬志遠那兒碰了釘子，黃天沙一定會加速收集籌碼，怎么會突然叫停呢？王曦若很直接地問：“為什么？”

黃天沙很有把握地說：“我們的第一目標是收集15%的籌碼，盤古已經公告我們舉牌，短期內會出現大量的跟風資金涌進來，我們不能在漲潮的時候游泳，那樣容易喝太多的海水，最終死在退潮的沙灘上，要把握潮起的風向，才能拿到更多便宜的籌碼。”

王曦若看著黃天沙胸有成竹的樣子，心想龍騰集團一定有拿到便宜籌碼的機會，只是籌碼便宜了，喬志遠他們就危險了，無論是遠大集團，還是喬志遠的管理團隊，他們同樣會把握風向。王曦若問：“會刮什么風？”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智慧的頭腦萬里挑一。黃天沙在倫敦第二次見到王曦若的時候，發現通過一句話、一個眼神，王曦若就能快速領悟對方的意思。黃天沙很肯定地說：“堡壘往往都是從內部攻破的，馬上就會有盤古的一個利空消息出來，那將是盤古10年來最大的丑聞?！秉S天沙從椅子上站起來，右手不知不覺中握成拳頭狀，“那時候，盤古的籌碼將更便宜?！?/p>

盤古內部丑聞？王曦若相信黃天沙沒有十足的把握不會告訴她這樣的消息，因為這個信息足以影響王曦若操盤的思路。王曦若對黃天沙的自信頗為擔心，說：“一旦出現大丑聞，那說明喬志遠管理團隊內部出現嚴重問題，盤古股票勢必下跌，為了防止在遠大證券的持股計劃遭遇強行平倉，盤古的管理層甚至是大股東遠大集團肯定要出手維護股價。如果他們不自救，股價暴跌，到時候我們的持倉也將會出現浮虧，君安保險拿到的盤古管理層持股計劃也將按照保險資金安全規定被動強行平倉，我們會失去大量的籌碼，出現多輸的局面?！?/p>

黃天沙大手一揮，說：“籌碼總是在贏的人手中，是超越勝負的存在?！秉S天沙自信吃進盤古籌碼勝券在握，他對盤古未來的股價風向有了十足的把握，說話間，嘴角的笑容已經蔓延到整個臉龐。黃天沙接著說：“喬志遠最擔心的就是盤古內部出現山頭，他最大的錯誤就是搞接班人賽馬。這一次盤古的丑聞就是汪弘毅為清洗內部各派勢力人為制造出來的，雖然鬧到交易所去了，但對整個盤古來說，倒也不會傷筋動骨?！?/p>

王曦若很驚訝，追問：“人為制造清洗？”

辦公室突然沉默了，黃天沙輕輕地搖搖頭，說：“盤古接班人問題已經暗流涌動，到了喬志遠都難以有效控制的局面。現在是肖天輪值CEO，汪弘毅卻沒經過肖天就將自己的心腹、戰略投資部的劉瀟派到武漢接替武漢分公司總裁程春明?，F在程春明已經被武漢市反貪局抓起來了?！?/p>

王曦若沒想到居然司法都介入了，問：“貪腐？”

喬志遠回到盤古總部的當天下午，劉瀟就從南海出發到了武漢。程春明觸犯了喬志遠的底線，誰都保不了他。劉瀟作為程春明曾經的搭檔，熟悉湖北市場，成為接替程春明的不二人選，喬志遠別無選擇，只能同意汪弘毅的推薦。黃天沙搖了搖頭，說：“劉瀟一到武漢，當地司法系統立即介入，程春明將最高比例的銷售代理傭金給了一個實力一般的銷售代理機構，將近6000萬元的利益輸送到這家代理公司，程春明無法解釋他自己的做法。這種吃里爬外的東西，抓了是清除毒瘤?！?/p>

“現在輪值CEO是肖天，汪弘毅派遣自己的心腹到武漢，喬志遠的輪值制度豈不成了擺設？”王曦若意識到盤古管理層內部分裂已經公開化了。黃天沙鼻子里哼了一聲，說：“一個人越是大權在握，越是無法忍受對他權力所做的限制，汪弘毅在盤古總裁位置上坐了10年，都成了老太子了，在太子位置上坐的時間越久越沒有安全感。汪弘毅豈能忍受肖天約束已經行使了10年權力的他？派遣劉瀟只是汪弘毅削藩奪嫡的第一步。”

王曦若意識到盤古管理層的分裂對龍騰集團是一把“雙刃劍”，龍騰集團操控好了可以通吃，一旦失控也可能惹火燒身。王曦若點點頭說：“現在汪弘毅一石二鳥，在清除腐敗的路上安插自己人的同時，給那些觀望的部門負責人、各地諸侯提一個醒，輪值CEO制度之下，他汪弘毅依然在盤古擁有說一不二的話語權。我們完全可以根據汪弘毅對管理層洗牌的節奏來吃進籌碼，程春明信息公開之時，我們可以打壓洗盤，一旦肖天做出反擊，我們可以進行二次洗盤，洗掉那些不甘心的浮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