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日光透過階梯教室的高窗，在深褐色的木質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斑。

姜凡攥著帆布書包的肩帶，帆布邊緣磨出的毛邊蹭過掌心；

距離他上次踏入這座“草包學院”的主教學樓，剛好過去三十天。

空氣里還殘留著粉筆灰與舊書本混合的干燥氣味，講臺上方的石英鐘咔噠作響，像是在計量他缺席的時光。

“少爺，這里。”小舞的聲音從第三排傳來，她推了推鼻梁上略顯寬大的黑框眼鏡，膝頭攤開的筆記本畫滿了彩色便簽。

姜凡坐下時，木椅腿與地面摩擦發出吱呀聲響，引來前排幾個學生回頭瞥視。他沒在意，目光落在小舞筆記上娟秀的字跡上：

“葬神星近代史?禁忌事件”“生態法則?兇獸與人族的制衡模型”。

“這月的課程進度快嗎？”

姜凡指尖劃過“神戰隕落”的段落，墨水在紙頁上暈開淡淡的痕跡。

小舞遞過一支薄荷糖：

“還好，葬神星歷史講到‘五大家族入駐’，生態法則剛開‘兇獸攻擊性溯源’。

少爺你看這里——”她指尖點在“神戰之后兇獸獸性激化”的句子旁，

“講師說古史文獻大多損毀了，現在講的很多是殘卷里的禁忌記載。”

姜凡剝開糖紙，薄荷的涼意漫上舌尖。

這些內容在他被姜家放逐前早已爛熟于心，只是那時他捧著燙金封面的古籍，聽著太傅用蒼老嗓音講述五大家族如何以玄鐵鎖鏈鎮壓兇獸平原；

而如今，同樣的故事從草包學院講師口中說出，竟多了幾分市井傳聞的粗糙感。

他捏了捏眉心，連續兩小時高度集中的補課讓太陽穴突突直跳，窗外蟬鳴突然尖銳起來，攪得人有些犯困。

講臺前的講師推了推圓框眼鏡，聲音透過擴音器嗡嗡作響：

“……所以說，人族與兇獸現在是‘共生惡循環’——它們的血肉是我們修煉的主材，我們的主城是它們覬覦的獵物。

神戰之前？呵，傳說罷了，誰見過神隕落時的血月？”

下課鈴像生銹的銅鑼般響起時，姜凡正把小舞的筆記塞進書包。

走廊里頓時炸開喧囂，皮鞋與運動鞋撞擊地面的聲響由遠及近，夾雜著刻意拔高的笑鬧聲。

他剛站起身，就感覺一股蠻力撞在肩頭，整個人被推得踉蹌半步。

“喲，這不是消失了一個月的‘高材生’嗎？”

姜凡抬眼，看見一個穿破洞白背心的男生斜倚在門框上，左臉頰有道淺疤，身后跟著四五個吊兒郎當的跟班。

男生食指蹭了蹭鼻尖，眼神像打量牲口般掃過姜凡：“我叫羅剛，草包學院‘剛子團’的。

小學弟，你跟小舞什么關系？”

小舞下意識往姜凡身后縮了縮，指尖攥緊了他的衣角。

姜凡看著羅剛手腕上晃蕩的獸牙手鏈，突然覺得有些可笑——一個月不見，這丫頭居然引來校霸級別的追求者。

他故意拖長語調，嘴角揚起一抹戲謔：“你猜？”

“猜你奶奶個腿！”羅剛臉色一沉，蒲扇大的手掌直接揪向姜凡衣領。

布料繃緊的瞬間，姜凡甚至能聞到對方袖口沾著的廉價煙草味。

他正要擰身格擋，卻聽見“啪”的一聲脆響；

小舞竟一巴掌打開了羅剛的手，擋在他身前時，校服裙擺都因用力而揚起。

“羅剛！”小舞的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臉頰漲得通紅，“我說過別糾纏我！你居然敢動我家少爺？”

羅剛被她瞪得一愣，囂張的氣焰瞬間矮了半截，像被踩了尾巴的狗般嘟囔：

“小舞，我哪點比不上他？看他細皮嫩肉的，怕不是個連毒牙鼠都打不過的小白臉？”

“你胡說！”小舞氣得跺腳，“少爺他……”

“好了小舞。”姜凡輕輕把她拉到身后，目光落在羅剛身上，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挑釁，“羅剛是吧？你說我是小白臉？”

他晃了晃自己因長期修煉而線條流暢的手臂，“下午不是有兇獸實戰訓練嗎？敢不敢比一場？”

羅剛愣了愣，隨即爆發出大笑：“比就比！老子可是學院實戰記錄的保持者，十分鐘虐殺三只毒牙鼠！你要是輸了，就離小舞遠點！”

“可以。”姜凡點頭，眼神銳利如刀，“但我贏了的話，你得保證以后不再出現在她面前。”

午后的陽光變得毒辣，人造兇獸森林的入口蒸騰著熱浪。

這片只有五十立方的封閉區域用合金網圍成，透過網格能看見里面歪歪扭扭的仿真樹木，地面鋪著混合了枯葉的塑膠草皮。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化學藥劑味，模擬兇獸的腥臊氣息。

“下一個，羅剛！”負責看守的修行者老師揮了揮手，他腰間掛著的青銅鈴鐺隨著動作叮當作響。

羅剛整理了一下破背心，故意在人群里搜索到姜凡的位置，沖他比了個割喉的手勢，引來跟班們的哄笑。

“沙比。”姜凡低聲罵了句，往小舞手里塞了把炒瓜子。

小舞卻沒接，手指緊張地絞著書包帶：“少爺，羅剛實戰確實很厲害，上次他……”

“放心。”

姜凡剝開一顆瓜子，瓜子仁在舌尖化為咸香，“你忘了我上個月在廢棄礦洞怎么教你的？對付兇獸，蠻力沒用，得找弱點。”

他看著羅剛踏入隔離區的背影，眸光微沉。那家伙腕上的獸牙手鏈，用的是二階裂巖豬的獠牙；

一個能獵殺二階兇獸的學生，怎么會在草包學院當校霸？這里面恐怕另有隱情。

隔離區的合金門緩緩閉合，發出沉重的哐當聲。

講師拿起對講機：“準備釋放目標：一級毒牙鼠。計時開始！”

姜凡靠在合金網邊，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大腿。

他看見羅剛進入區域后立刻擺出格斗姿勢，眼神警惕地掃視四周，倒不像是完全的肌肉腦。

旁邊的小舞卻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聲音壓得極低：“少爺，你看那個老師……他剛才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姜凡抬眼，正對上看守老師的目光。

對方迅速移開視線，手卻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青銅鈴鐺。陽光穿過網格，在老師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姜凡突然想起小舞筆記里的一句話：“五大家族暗哨，常以青銅鈴鐺為標記。”

“叮——”

隔離區內突然傳來金屬碰撞聲，羅剛的怒吼夾雜著毒牙鼠的嘶叫炸開。

姜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將最后一顆瓜子扔進嘴里。看來這場實戰，比他預想的還要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