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凡在一片混沌中睜開眼時，太陽穴還在突突地跳，像是被鈍器反復敲打過。

雕花梨木床的紋理在眼前晃成模糊的重影，鼻尖縈繞著若有似無的龍涎香——這不是他在姜城的房間。

“嘶……”他撐著胳膊坐起，錦被滑落時，指尖觸到微涼的絲綢床單。

不對勁。

昨晚在陸家密道探查神藏蹤跡的記憶如碎片般回籠，他明明記得被一道白光震暈，怎么會躺在這里？

他猛地掀開被子，低頭掃視自己的玄色勁裝；

衣擺處被劍氣劃破的口子還在，腰間玉佩也安然無恙。“難道真是夢魘？”

他喃喃自語，指腹卻在觸到枕下硬物時驟然收緊——那是半塊沾著暗紅血跡的碎玉，是他從陸飛楊書房暗格中摸出的。

“不對，我為什么會躺在床上？”喉間泛起一絲鐵銹味，他踉蹌著起身，靴底踏在冰涼的青石板上，驚起墻角一只蟄伏的墨色蜘蛛。

這是陸家待客的“聽濤苑”，平日里鮮少有人來，此刻卻窗明幾凈，香爐里的香灰尚有余溫。

他攥著碎玉揣進袖中，正欲推門，銅環卻在指尖觸及時“咔噠”輕響。

門外傳來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像貓爪踩在棉絮上。姜凡瞳孔一縮，掌心已扣住袖中短刃，卻在門縫里瞥見一抹熟悉的藏青色衣角時頓住——是劉全，陸飛楊身邊最不起眼的執事。

“哎呦我去！”姜凡驚得后退半步，短刃險些出鞘。

眼前的劉全依舊佝僂著背，灰撲撲的頭巾壓得很低，連說話聲都帶著股蔫氣：“姑爺，老爺讓我帶您去用膳，用完膳便送您回姜城。”

“劉全？”姜凡松了口氣，卻又忍不住皺眉，

“說了多少次，別跟個幽靈似的……”他話音未落，忽然想起神藏“常青草”的特性——那株看似普通的草葉能大幅削弱持有者的存在感，難怪他總覺得劉全像團影子。

“回姜城？”姜凡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原已計劃好，若陸家不放人，便趁夜闖傳送陣，哪怕繞經荒野山脈也在所不惜。

這地方太詭異，陸飛楊看他的眼神熱得像要把他生吞活剝。

大堂中央的紫檀木長桌上，早已擺滿精致膳食：水晶肘子、芙蓉蒸蛋、碧梗香米……

陸飛楊竟親自坐在主位，見姜凡進來，立刻笑容可掬地起身，袍袖帶起的風都透著暖意：

“凡兒醒了？快坐快坐，嘗嘗這道‘玉簪蝦球’，是特意為你做的。”

那笑容太過真切，眼角的皺紋都透著慈和，可姜凡卻覺得后頸發麻。

他想起昨夜在書房看到的密信，上面赫然寫著“神藏認主，婿可圖謀”。

他定了定神，指尖叩了叩桌面：“陸……陸伯父，今日真能送我回去？”

“自然！”陸飛楊拍著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讓他骨頭生疼，“以后這兒就是你的家，想什么時候來就什么時候來——對了，叫什么伯父，該叫爹！”

“噗——”姜凡剛抿進嘴的參湯差點噴出來，他瞪著眼看陸飛楊，對方眼中的真誠幾乎要溢出來，花白的胡須都因笑意而顫抖。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尷尬中，一道破風聲從后方襲來！

“小心！”姜凡本能地側身，一顆剝了殼的熟雞蛋擦著他耳垂飛過，蛋清在空氣中拉出銀亮的絲線，直直砸向陸飛楊！他瞳孔驟縮，這力道足以擊碎青石，顯然是沖著他來的！

千鈞一發之際，陸飛楊食指輕彈，雞蛋在距他鼻尖三寸處驟然懸停，隨即穩穩落進姜凡面前的白玉盤里，連一絲裂紋都沒有。

姜凡眼角抽搐——這手“凌空控物”的功夫，至少是煉神境才能做到。

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除了陸飛楊那個刁蠻任性的女兒陸夢涵，沒人敢在大堂里動手。

可下一秒，“啪”的清脆聲響讓他猛地轉頭——陸飛楊竟揚手給了陸夢涵一巴掌！

少女捂著臉跌坐在地，金步搖散落在青磚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陸飛楊臉色鐵青，袖口都在微微發顫：“沒規矩的東西！還不快給你姜哥哥道歉！”

姜凡握著筷子的手猛地收緊。苦肉計？

他盯著陸飛楊微微顫抖的指尖，那抹轉瞬即逝的狠厲被慈和掩蓋得極好。

他猛地站起身：“陸伯父，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姜城了。”

陸飛楊立刻換上笑臉：“好，劉全，送姑爺去傳送陣！”

身后的陸夢涵還維持著捂著臉的姿勢，指縫間滲出的淚水在晨光中閃著光，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獸。

傳送陣的白光散去時，姜凡已站在姜城中心的“通天塔”下。

熟悉的喧囂撲面而來，街邊小販叫賣著“糖畫”、“桂花糕”，馬車碾過青石板的“噠噠”聲讓他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

他摸出聯絡器正想呼叫小舞，卻瞥見不遠處商場櫥窗里映出的人影；

那是個身形高挑的女子，月白長裙勾勒出玲瓏曲線，海藻般的長發披散在肩頭，肌膚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

姜凡多看了兩眼，忽然意識到不對：這女人怎么一直跟著他？

他加快腳步，女子卻也跟了上來，直到在珠寶柜臺前攔住他，聲音帶著一絲嗔怪：“少爺，你跑什么呀？不認識我了？”

姜凡抬頭，撞進一雙含笑的杏眼。那眉眼確實有些眼熟，可眼前這張精致得像畫中人的臉，怎么也無法和記憶中那個扎著沖天辮、皮膚黝黑的小丫頭重疊。“你是……？”

“我是小舞啊！”少女跺了跺腳，臉頰泛起紅暈，“少爺你忘了？三個月前你臨走時，還把雙經傳給我了呢！”

“小舞？！”姜凡驚得后退半步，手中的購物袋“啪”地掉在地上。

他記得沒錯，當初的小舞還是個干癟瘦小的丫頭，怎么轉眼就……他猛地想起易筋經的功效——那功法不僅能淬煉體質，還能改善根骨，難怪發育得如此驚人。

他猛地轉身沖回女裝柜臺，對著柜員一陣手忙腳亂：

“美女，剛才那幾套衣服，全換成最大碼！”

身后傳來小舞“噗嗤”的笑聲，他耳根發燙，卻裝作鎮定地抱起新換的衣物，心里嘀咕：

“女孩子發育這么猛的嗎？”

粉色小摩托的轟鳴聲在停車場響起時，姜凡看著眼前的“龐然大物”陷入沉默。

他接過小舞遞來的粉色頭盔，面無表情地跨上車后座，靴底蹭到車身上的可愛貼紙時，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我說小舞，”他隔著頭盔悶悶地問，“你沒錢買車嗎？”

“錢還有很多呀，”小舞擰動油門，風把她的長發吹到姜凡臉上，“但我覺得這個顏色很配少爺你呀！”

姜凡：“……”

新家在城南大道旁，雖是獨層，卻勝在通透敞亮。

姜凡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便直奔學府測試室。

水晶測試艙的藍光掃過全身時，電子屏上跳出一行數據：

【姓名：姜凡】

【血氣：420卡】

【境界：煉臟大成】

【資質：地級上等】

“陸家的‘兇手血肉’果然霸道。”他喃喃自語。

上次測試時血氣才 280卡，短短一個月竟暴漲 140卡。

他按捺住激動，走向不遠處的試金石——那是塊黝黑的巨石，表面刻滿古樸紋路。

深吸一口氣，姜凡右拳緊握，內力如潮水般涌向拳心。

“喝！”他低喝一聲，拳頭重重砸在石面上。

“咚”的悶響過后，石面上浮現出一個清晰的拳印，電子屏隨即顯示：“力量測試：1噸！”

“不錯。”

他挑眉，隨即化拳為爪，五指覆上淡金色的內力。

“看招！”

他低吼著抓向試金石，指甲劃過石面的聲音刺耳無比，五道深可見骨的爪痕瞬間蔓延開，電子屏數字狂跳：“5噸！”

周圍的學員發出低低的驚呼。姜凡卻暗自搖頭：這只是基礎武技“裂石爪”，若是用上降龍掌……

他瞥了眼角落里的監控探頭，最終還是收回了手。

底牌，總要留到關鍵時刻。

走出測試室時，夕陽正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他摸了摸袖中的半塊碎玉，又想起陸飛楊那句“叫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姜城看似平靜，水底卻早已暗流涌動，而他這顆被卷入漩渦的棋子，必須盡快磨利爪牙。

“小舞，”他撥通聯絡器，“明天陪我去趟武器坊，我要換把趁手的兵器。”

電話那頭傳來小舞清脆的笑聲：“好啊，少爺想換什么？要不要試試鑲鉆的匕首？”

姜凡：“……還是算了。”

晚風卷起他的衣擺，遠處通天塔的塔頂在暮色中閃著微光。

一場更大的風暴，似乎正在姜城的上空悄然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