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找出你對食物的執念

什么是食物故事

說到食物，每個人都有一段故事。你對食物的感想、對口腹之欲的過度克制或過度縱容、對某些食物的偏愛……這背后總有一段故事。

在你的故事中，也許會出現你的母親。例如，有一次你的各科考試成績全優，母親為你慶祝，帶你去吃巧克力圣代。

在你的故事中，也許會出現你的父親。例如，幾十年來，他默默地與肥胖體型做斗爭，但偶爾也會在車的儀表盤儲物箱內藏一些糖塊兒。他曾對你說：“不要告訴媽媽，替爸爸保守這個小秘密，好不好？”

在你的故事中，也許會出現你的大學室友。例如，你通過她第一次認識了無糖蘇打或者緩瀉劑。在你的故事中，也許會出現你的姨媽，她家的番茄沙司總是香飄四溢，她為你開門、擁抱你時總會讓你感到那是她對你無條件的愛。

食物故事仿佛一盤大雜燴，它蘊含著你的成長經歷、家人等重要他人與媒體傳遞給你的信息、有關食物或美好或痛苦的記憶——所有這些元素交織在一起，便構成了一段獨特的故事。

你的食物故事=你對食物的執念+你對自己的明示與暗示。

在你的故事中，也許主題是克制與追求完美，如“我必須認真控制飲食，否則就會一團糟”；也許主題是困惑，如“我對食物就是不在行。我從來弄不清應當吃什么、吃多少”；也許主題是回報，如“我努力工作了一整天，所以我應當犒勞自己，喝一杯瑪格麗特雞尾酒，再吃一盤墨西哥烤奶酪玉米片”；也許主題是堅強有力，也許是難過、焦慮、無助。

也許你會想，“唉，我沒有什么關于食物的故事。別人也許有，但我沒有。”你錯了。關于食物，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包括你！不妨先聽聽我的故事。

我的食物故事

當我還是一個小女孩時，住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南部。我梳著馬尾辮，在陽光下、熱浪中跑來跑去。我與食物的關系是輕松愉快的。我家后院的橙子樹上結著亮晶晶的橙子，我餓了就把它們摘來吃掉。如果我吃了一大口彩虹糖豆，我只會想，“哇！這彩虹糖豆真好吃。”我餓了就吃，飽了就玩，對食物沒有絲毫的內疚感。但好景不長，在剛進入青春期時，我變了。

在我9歲時的某一天，我到戈登醫生的診室做年度體檢，我站在冰涼的體重秤上，大人們圍在我身旁，彼此在耳邊輕聲說話。我在心里默默祈禱，媽媽與戈登醫生正在討論我是否能夠打耳洞的問題，因為那幾個月來，我一直在為這件事求爸爸和媽媽。我等得實在不耐煩了，就打斷他們，問戈登醫生是否可以為我打耳洞。他轉過身對我說，如果我減掉2.5千克的體重，那么我就可以來找他打耳洞。那是我最大的愿望，所以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那次體檢的其他細節我已經記不清了，但我仍然清晰地記得體檢之后我的感受。我非常想要遵守醫生的囑咐，在大人面前好好表現并最終贏得獎勵。當天下午，我就開始減少飯量、多做運動并近乎虔誠地稱體重。我默默地做著這些事，直至精疲力竭。體重秤上的數字一點點地降低，最終，我們終于與戈登醫生約好了打耳洞的時間。

然而，真正開始打耳洞時，我感到疼得鉆心，就大哭起來，但經過這件事后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我決心干一件事，就一定能成功，包括改變體重秤上的數字。

那時，我的父親也在與他的心魔做斗爭，為了抑制自己吃夜宵的習慣，他采用了最樸實的辦法——用鐵鏈把冰箱鎖起來。

“爸爸要鎖冰箱了！還想吃什么嗎？”他用大鎖鏈捆住冰箱之前，會對著樓上的我們這么喊，然后就會用一個奇大無比的鎖咔嚓一聲鎖上，把鑰匙交由我母親保管。說來好笑，我和姐姐發現，鐵鏈捆得略有余地，我們的小手剛好可以探進冰箱并輕輕地夾出手撕奶酪條與胡蘿卜，這一度成了我們的新游戲。

后來，有小朋友來我家做客，發現被鎖鏈捆住的冰箱，這種樂趣就隨之消失了，因為我們無法與小朋友一起吃夜宵了，這可是具有“歷史意義”的重要娛樂活動。我只好訕訕地解釋，然后拉著他們去屋子里其他地方玩，同時心中火冒三丈：為什么我的家庭就不能正常些。接下來的日子，我會盡可能地去朋友家里玩。雖然冰箱并非因我們而上鎖，但這件事儼然融入了我們的食物故事，在我們各自的生活中以不同的方式表現出來，如進食障礙、羞愧感、過度克制、窘迫感。

青春期時，我在一所女子中學上學，在這所學校里，我們不僅穿著同樣的校服，擁有同樣的征服世界的遠大理想，而且都在計算食物的卡路里，都喝無糖蘇打水，這樣的氛圍讓我始終如著魔一般盯著自己的體重。那些年，母親與其朋友之間的聊天內容讓我越發感到投機，她的朋友為了保持令人艷羨的苗條身材把盤中的食物撥弄來撥弄去，就是下不了決心把它放入口中。她們去餐廳吃飯時，要自備無脂沙拉澆汁，而且對一些種類的食物唯恐避之不及。我先是模仿她們的做法，進而嘗試更為極端的節食形式。高三時，為了參加學年末的舞會，我和同學一起節食。那時，我們連腌咸菜都不吃，我清晰地記得自己把閨蜜手中的腌咸菜一把打掉，同時對她說：“不行！含鹽量太高。這會造成水腫和胃脹！”我還嘗試過減肥藥及一些非常不正常的飲食。

整個大學期間我一直堅持這些習慣，后來又帶著這些習慣來到美國東海岸學習法學，并邂逅了史蒂文（Steven），他現在是我的丈夫。我們幾乎一見鐘情，并開始憧憬畢業后的美好生活。

然而，在一個本該十分浪漫的傍晚，所有那些夢想一下成了泡影。

那晚，我們坐在一家世界知名高檔餐廳里，這家餐廳位于華盛頓特區郊外，驅車一小時才能到達。我們事先看了無數點評，為預定位置又盼了三個月，再加上菜品本身的色、香、味和美感，這一切讓我在憧憬之余興奮不已。我們坐在一個邊角桌位，桌上擺著香檳酒杯與兩盤精美的佳肴，與其說它們是美食，倒不如說它們是大師創作的藝術作品。我不敢相信，久盼的一天終于來了。

只是，我的臉上沒有笑容，我也沒有用餐。我有些哽咽，胃里也有些痙攣。

為了慶祝我從法學院畢業，我與心愛之人身著禮服坐在一頓五道菜的全套正餐前，卻無論如何也吃不下一口，因為他要與我分手。此情此景，讓我情何以堪。

分手的理由不過是飲食問題，并且只是飲食問題。雖然我們彼此相愛，但他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夠自由隨性地吃喝，能夠與他一起享受巧克力、葡萄酒，一起享受有益的、完整的一頓飯菜，比如我們面前的這頓正餐。更重要的是，他希望自己的妻子活在當下、融入每時每刻的生活中，而不要像現在這樣自尋煩惱，給自己強加硬性的束縛，以致心不在焉、虛度生命，更不要像我這樣時時焦慮不安。其實，除飲食之外，我們之間具備發展持久關系的其他所有要素，如我們都喜歡養大型犬、愛在深山中徒步、在喧囂的舞會中勁舞、品讀觸及靈魂的書籍、領略異域風情。

然而，飲食——該死的飲食，卻成了障礙。

從我記事開始，我就感到自己需要控制飲食，因為我擔心它會給我帶來壞處，如我會不會變胖、會不會胃脹、會不會屈從于口腹之欲。我做夢也不會想到，在我頭腦中竄來竄去的這些憂慮，有一天會讓我錯失一段姻緣。

那晚在進餐過程中，史蒂文看著我把奶油沙司撥到盤子一邊。他看著我說：“我享受食物帶來的快樂，也喜歡在餐廳進餐，這是生活中最快樂的事情，能夠與他人分享這種快樂對我很重要，但我和你就做不到這一點。從來沒有過，一次也沒有過。你對吃什么、不吃什么過于焦慮。你的飲食規矩太嚴格了。我擔心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我不忍心看著你這樣下去。”

不知不覺間，有人來到我們的桌旁，打斷了我們的談話，他不是服務員，而是餐廳廚師。他穿著白色廚師服，衣襟右上角有他的法文名字。這個場面有些惹眼，但我已經顧不上這些了。他問道：“請問，菜品有什么問題嗎？我看到你們沒有用餐。來這里的客人一般不會不用餐的。”

這無異于在傷口上撒鹽。我想大叫：“別煩我！我吃不吃與你沒有任何關系。”但我沒有喊出口，只是忍著眼淚抽噎。這個場面尷尬至極。這不是頭腦一時發熱的吵架、拌嘴，而是內心深處的一個問題。

史蒂文的話刺痛了我。從我記事以來，控制食物、保持體重一直是我的生活習慣。我從未想到這會是一個缺點。我身材苗條，而且我選擇的都是健康的食物。我對此很滿意，在我看來，我的做法沒有任何問題。

史蒂文沒有等我說完就打斷了我，他整晚想說的話終于說出了口：“愛麗絲，抱歉，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感到心頭一冷。

他說，對他而言，食物是生活的一部分，更是家庭生活的一部分。他說，我們曾經討論過要組建一個家庭，但他不想讓我的飲食問題拖累家庭生活。他希望能夠與我快樂地生活在一起，而不想看著我對食物中的碳水化合物、脂肪含量、鈉含量發愁，這使他感受到巨大的壓力。我的壓力像洪水一樣涌向他，讓他感到焦躁不安。

于是我們分手了。

畢業后，我回到加利福尼亞做了一名移民律師，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同時，我的食物故事也進入了修復階段。

與史蒂文的那次晚餐是我生活的一個轉折點。我意識到，我的內心并不健康，我的食物故事復雜、一團糟，并且影響了生活的其他方面。我如夢初醒，第一次發現我對飲食的執念不但折磨自己、使我與自己的身體之間產生隔閡，而且還使我與他人之間產生隔閡，使我無法活在當下和體驗生活中的快樂。

我希望食物不再復雜，不再給我帶來壓力，而是變得單純、輕松。我希望食物履行大自然賦予它的職責，帶來營養、快樂和情感交流。

誰會預料到，一場慶祝晚餐不歡而散，而后又帶給我這些感想，但這是現實。

回首往事，我發現，我的食物故事讓我吃了多年的苦頭，而這完全是我自討苦吃。我越努力地控制，越堅決地將認識付諸實踐，生活離正軌就越遠。無論我身在何方，這個問題始終如影隨形，對我的一切都產生了負面影響，包括事業、信心、各種人際關系，我的婚姻也幾乎斷送在這個問題上！

但我每天都會默默地想：“我永遠是自由的。無論此刻的故事如何，它都可以重新書寫。我就是活生生的案例！”

現在，我有了新的食物故事，這是我親手一頁頁寫下來的。在這個故事中，我敞開心扉，接納食物與自己的身體；我與家人在廚房中加深感情——我的兩個兒子非常喜歡烹飪；我與丈夫去最喜歡的餐廳共進晚餐；無數女性受到啟發，也開始抽絲剝繭，梳理她們的食物故事。今天，在我的食物故事中，主題不再是焦慮，而是接納、感恩、關愛與開心！

對于大多數人而言，只有找出自己的食物故事并理清它的頭緒，才會意識到它對我們生活的影響有多么深刻。

改變你的食物故事

薇薇因為兩個女兒聯系我，向我咨詢烹飪課的事宜。她希望她們能樹立起健康的自我形象，她知道這個問題的根源在于她們與食物的關系是否和諧，以及她們與自己身體的關系是否和諧，但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由于薇薇自己存在飲食問題，她不再是孩子們的好榜樣：孩子們會看她如何選擇食物、如何談論食物、如何對待食物，然后模仿她。“當你問我的食物故事時，我才開始考慮，自己多年來反復節食的經歷及當前的飲食習慣可能會影響我的女兒。”她對我說。

因為，一方面，如果你的食物故事是負面的，那么它不僅會拖累你的整個生活，而且還會滲透到你家人的生活中。你的飲食觀念會擾亂你的正常思維，讓你心事重重。你似乎無法停止暴飲暴食，你感到不由自主。對自己的飲食習慣，你也許感到羞愧。為家人準備飯菜時，你也許感到乏味，完全打不起精神。一想到食物，你就感到苦惱、無力，它不但沒有補充你的精力，反而消耗你的精力。這股負面力量慢慢地滲透到你的各種關系中、事業中、你養育子女的方式中。

另一方面，如果你的食物故事是正面的，那么生活會變得事事輕松。選購食材時，你會感到精神飽滿；烹飪時，你會感到身心放松；搭配飯菜時，你會感到簡單輕松；進餐時，你會感覺身心被滋養并樂在其中。以前，在勞累一天后，你會通過暴飲暴食來放松身心，但現在，這種讓你無奈的習慣會慢慢地被淡忘。食物問題不再肆意支配你的生活。你對自己的身體狀態很滿意。你沒來由地“自我感覺良好”。如果你與食物的關系充滿了歡樂，那么在你及身邊人的眼中，生活會變得煥然一新。

現在你已經知道，你確實有一個食物故事，也逐漸意識到它的存在，那么接下來，為了改變它你就要邁出下一步：認清當前你與食物的故事，即那個每天在你的腦海中轉來轉去的故事，也許你都沒有意識到，在你的腦海中，居然有這樣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