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海集郵文獻史(1872-1949)
- 朱勇坤
- 4294字
- 2022-08-03 17:48:19
四、周今覺創辦的會刊及其郵學著述的緣起
對周氏的郵學著述,陳志川有如是說法:“先生集郵著作,始自民國十二年上海晶報社會定期刊,隔數天連載,題為《郵話》,連續達年,余皆為集郵之散文隨記,……繼《郵乘》而《郵學月刊》、《郵訊》、《郵典》、《華郵紀要》、《郵王》等中華郵票會所出版之各書刊,先生之作品,仍居極重要之地位。”(陳志川:今覺先生之謦欬/《國粹郵刊》5卷1期)
1.“所恃以為指南之助者,僅數種普通目錄耳”
周氏在醞釀創建海上郵界聯歡會、中華郵票會期間,有過多次對辦刊的設想和規劃。他對郵刊的重視,是鑒于在當時,中文郵學書籍、報刊幾乎沒有,中國集郵者能讀到的也就是一些郵商目錄,“舍各郵商目錄外,固無他途,所恃以為指南之助者,僅數種普通目錄耳”。也正如周氏所言“全球郵志之年刊、季刊、兩月刊、月刊、兩周刊、周刊,其以英國文字發行者,無慮七八十種,吾常年訂閱。殆近其三之一,然連篇累牘,所論列者,非歐即美,不則其殖民地。求一研究亞洲郵票之文,十不獲一;求一論列遠東之文,百不獲一;求一關系華郵之文,則千不獲一矣”。(周今覺:《郵乘》發刊詞)
他指出當時國人集郵有“四無可”。[43]一是無可買。郵商資金薄弱,經郵商社很少,故佳郵寥寥,郵人雖有心購買,但貨源難找;二是無可賣。郵人偶有復品想與人交換或出售,因買方經濟困難,無力購買;三是無可看。因國人無力購買郵票而組集,郵集就沒有什么看頭,珍郵更是罕見。也有的郵友雖郵集品質較高,但不愿別人觀賞;四是無可談。大多數集郵者郵識淺薄,能辨別真偽,分清版別的更寥寥無幾。
所以,在起初,他對外商的集郵年鑒、郵票目錄還是很重視的。經過研讀大量的外文郵目后,他寫就了多篇文章,系統介紹給讀者,并一一指出各自的優劣和郵目對郵人的重要意義。
其一:指出郵目能極大地影響郵票價格。他預測隨著商埠票登上郵票目錄,商埠票價格必將大漲,郵人趁早收藏將獲利可觀,后證明此預測是準確的。[44]其二:辨析英、美、法、德郵目各自優劣,指出英吉本司郵目分類“最詳”,美司各脫郵目詳于變體,“法書為最陋”。[45]
為了引發讀者對郵書的興趣,周氏甚至“愿奉贈價值五元之郵票”有獎征答有關萬壽票在國外郵票目錄刊載的情況。[46]
這當然難見讀者反應,其原因為中國郵票少見于外國郵書中,中國郵書則幾乎無。“今之集郵者,欲定票值之貴賤,舍各郵商目錄外,固無他途。然目錄又奚可恃耶?”(今覺:郵海余譚/《郵乘》2卷2期)

《吉本斯年鑒》創始人和《吉本斯年鑒》創刊號

《吉本斯郵票目錄》(Stanley Gibbons Stamp Catalogue)又稱《吉本斯郵票年鑒》,是英國斯坦利吉本斯郵票公司編印的綜合性世界郵票目錄。1865年首創。這是1909年版吉本斯郵票目錄。(作者藏)
2.“以私心操縱其間,上下其手,然目錄又奚可恃耶?”
周氏認為這類目錄更是談不上是“著作”:“歐人所著一二冊小書,類皆舉一漏萬,不足廁于著作之林。”
更對歐美一些大郵商借出版目錄來操縱郵價“以私心操縱其間,上下其手”而尤為憤怒。他舉了數例:
一是香港八分暫作五分倒蓋票,為世界珍品,但司各脫僅標價五十金元達十年之久后,忽一下子標價為七百五十金元(美元)。原來是該公司有了一枚之故。二是上海第一次票,周氏稱有兩種變體珍品,一種更珍稀為孤品,為周氏藏,其價仍為三百美金,一種存世尚有六枚,司各脫卻標價五百美金。更過分的是,同樣三枚珍品,司各脫售予周氏的二枚,目錄價由七十五美金增至一百美金,而司各脫“秘藏”的一枚則“自一百廿五美金一躍而為五百美金”。周氏為此“馳書責之”:“其操奇計贏,居心不公,至于此極。”致函司各脫譴責其借目錄謀利誤導讀者,感嘆“權在彼手,無可如何也。”[47]
周氏對吉本司、司各脫的揭露抨擊屢見于其著述中。然而,郵商以目錄謀取不當之利的并非司各脫“獨此—家”。多年來,這種情況非但沒有改變且越演越烈。故時隔多年,周氏對吉本司公司借目錄操縱郵價予以揭露。文章以事實直指吉本司公司排斥華郵、欺蒙郵人。

《司各脫目錄》創始人
他舉例說,存世僅兩枚的華郵珍品,吉本司標價僅為六英鎊。周氏在文中與吉本司開起了玩笑:“吉本司而有現貨,則雖在此金價翔貴之時,余尚愿倍其值以購入也。”也就是說周氏愿加價購入。他還譏諷吉本司將“大字加蓋日本版中,罕貴者多未標價,而獨于最罕最貴之一種長距離一角二分者,標價為五鎊”,是“曾夢見此票乎,以何為標準,而定為此價乎?”
國外這些郵票公司將珍稀華郵標價如此之低,周氏認定“此又郵商搗鬼朦世之伎倆,蓋欲以廉價收買耳”。
然而,1937年出版的吉本司目錄,卻將三千枚之多(這是指當時而言)的新疆航空加蓋票,新票標價為美金二千元,舊票也標價美金四百元。周氏陳述:“華郵珍品,從來沒有超過一千美金以上的,……現在新疆還有存貨,每套四枚,也不過要價二三百元。”如此高得離譜的標價,吉本司欲與何為?最終他揭開了謎底:“我敢說集航空票的人,比集華郵的人要多到百倍以上。所以航空票,另有一個供求率,不能和華郵供求率并論。他定這種高價,是想騙航空集郵家的錢,并不是想騙我們集華郵的錢。”
所以,周氏為此發出告誡:“我們華郵家,若因為司各脫定這種高價,就認為是華郵中極大珍品,駕乎前后四寶之上,那就是根本錯誤,要被司各脫所竊笑了。”(《郵訊》1卷10期)[48]
但令周氏痛心的是,中國集郵者迷信外國郵書的不在少數。對“自負其執郵目之牛耳”的吉本司目錄,中國的“一般集華郵者,或懵然不察,反奉此奄然無生氣之郵目為標準,故不惜大聲以喚醒之”。[49]
進而痛陳“僅恃普通目錄為參考數據,則其國之郵票地位可知矣”。(周今覺:《華郵圖鑒總論》《郵乘》2卷2期)指出:“中國集郵人數不多,是郵界未能重視集郵知識的普及,非郵票自身之不足重也,提倡無人,參考無書,又烏從吸引集郵家之興趣。”(以上除注明外均引自(周今覺:讀吉本司目錄書后/《郵學月刊》3卷4、5期)
這種現象在后來國內郵商印發的目錄上也有出現。張包子俊也曾揭露說“私家目錄不發行則已,一旦發行,必于事先詳加考慮其所標之價格,是否合乎行市,不宜以私人之利益為前題,編目錄者,不能貶我所無,不能夸我所有。經數易而后問世,或可減少不得平衡之幣。若粗制濫造,不特徒耗紙張,抑將遭人之非難。利己于一時,而獲不佳之后果,實智者所不為矣”。
3.“必須合多數郵商與專門家,群策群力而為之”
那么,周氏心目中的華郵郵目是怎樣的呢。
他提出了至今仍有很大參考價值的幾條標準,一是郵目要有普通和專門兩種,專門郵目要標出變體錯體存世量,“更有大珍品,全世界中大概僅有幾枚存在者,亦須就所知者注明之”。還要注明單枚票和雙連乃之多連票的市場價值。
他對郵人不重視四連頗有看法,言“華郵四連,比之單票四枚,相差有限,大致不過增加一二成,至多四枚照五枚計算而已”,而“外郵則不然,單票與四連,相差竟至十倍上下,此實華郵所望塵莫及者”。所以“著(著)華郵專目者,仍不能不注意于單票與方連之差別也”。[50]這是較早提出要關注四方連的市場價值和收藏價值的說法。因為周氏已經預見到華郵的升值潛力,郵票四方連將遠大于單票的。他本人的華郵收藏亦以郵票四方連為主。
二是關注實寄封,因為“有時原票不過三四等罕貴,而在信封上則往往成為世界孤品”。他舉例“例如第一次闊邊舊票(大龍郵票),不為罕見也,設若有一信封,此全套三枚者,試想其價值當如何”。[51]由此告誡“撰專目者,當廣為采訪”。這是較早提出實寄封有潛在價值的說法。
三是華郵定價,他認為是“難中之難者”。但可以借鑒比照證券市場所披露的四種價格來制定郵價。[52]要編成一本有以上諸特點的華郵郵目,他認為“此非一手足之勞所能為也,……必須合多數郵商與專門家,群策群力而為之”。
4.“當務之急,莫會報若,……經費則余一人任之”
周氏認為華郵郵目、郵刊的出版與華郵國際地位大有關系。華郵國際地位不高的癥結很重的原因是與國人對華郵宣傳、推廣不力有關,而與國力無關。他舉例說:“吾曩著《郵話》,謂吾國四寶,每種存于世者,皆不過四五十枚,而價值不逾千金之半。彼歐美同等罕貴之票,值近萬者有之矣。或有歸咎于國勢之不振者,此殆非也!”
周氏詳陳印度、墨西哥、菲律賓、土耳其這些國家當時在國際上并無什么地位,但由于宣傳得力,特別是因為有了“詳備之專書”和創辦郵刊,“其郵票國際地位,一躍乃遠出我華之上”。他說,“暹羅,南鄙之小國也,自R.S.Le May, W.J.F.Williamson, E.W.Smith諸氏,創立暹羅郵會,勒成極詳備之專書,Descriptive catalogue of the Postage Stamps and Post-Cards Letter-Cards of Siam,然后歐美人士,乃有注意暹郵者,其郵票國際地位,一躍乃遠出我華之上,……日本郵票,初亦不為世所重,在木村、樋畑諸君努力鼓吹于下,十稔以來,其郵票地位,乃數倍于曩昔”。
所以,周氏認為,華郵要名播海外,就須“盡力宣傳,則愈推愈廣耳”。并決心要仿效日本,創辦郵刊,因為“彼日本郵樂會,成立十二年,月刊亦繼續十二年,今且名播海外,撰述人木村梅次郎,且受英倫皇家郵會之特獎。此則為吾人之好模范,他山之石,心向往之矣”。(今覺:《郵乘》發刊詞/《郵乘》1卷1期)
更重要的是,要避免重蹈神州郵票研究會之覆轍,周氏“與陳君熟籌所以永維之策”后,認為最好的辦法是創辦郵刊,他說“當務之急,莫會報若。蓋不獨本埠會友,賴以維系,即外埠與外國之同志,亦藉資聯絡于無形”。兩人把辦報和辦會等同視之,認為辦報既可以維系本地會員,又可聯絡外埠及海外集郵同好。在與陳復祥籌辦會刊之時,周氏表示,“經費則余一人任之”。
會刊經費由個人擔當,這在當時是絕無僅有的。而辦刊初,“陳君與余,分任撰述……稿件無多,月計不足,則姑先試辦兩月刊,以為嘗試”。(今覺:《郵乘》發刊詞)
中華郵票會對會刊的重視是貫穿始終的。其會則雖曾修訂刊布過四次,但每次對出版會刊都有規定。
第一次會則的第八條言:本會擬刊布機關雜志名曰《郵乘》,每兩月發行一冊,七、八兩月休刊;第二次會則第八條對出版會刊更有詳細的說明:本會另設出版部,雖為附設機關,實為別一系統,除隨時編譯郵學書籍外,更刊布會報季刊一種名曰《郵乘》,每三個月發行一冊,每冊零售大洋六角五分,郵費另加。定閱全年者,每年四冊大洋二元五角,郵費在內。惟會員定閱者,每年只收費二元,以示優待。因新章會費減為一元者,不連會報在內,閱否聽人自便也,但優待只以會員本人為限;第三次會言:本會每月出《郵訊》一冊,每年出《郵典》(不定期刊物);第四次會則的第七條言:本會除以前陸續出版之會刊《郵乘》、《郵學月刊》、《郵訊》及《郵典》四種外,此次復會,由出版部將《郵典》復刊,每月發行一冊,以中文為主,每年或發特號數次,附載英文稿件,除會員贈送外,兼可零售。會員得享免費閱本會會刊《郵典》全年,購買本會以前各種出版物及刊登廣告,均有特別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