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風發出短信后，又一次拿給莫灝看。

莫灝正在對隔音降噪系列發明書進行審核。看到游風的短信——尤其是“聰明小腦瓜”的那段，突然輕笑一聲，聲音低沉悅耳。

“你似乎樂在其中？”莫灝說話間轉動鋼筆。鋼筆在他修長的指尖瀟灑靈躍，劃出金色的絢爛和黑色的陰影，蒙昧著、變幻著。

游風立即低下頭，“屬下不敢。”他的回答很快，與他以往平靜的形象有些不符。

“緊張什么，我又沒說不許。”莫灝微笑，站起身拍拍游風的肩膀，“你全年無休呆在我身邊，壓力不小。適度的調節和興趣轉移反而是好事。當然，如果梅里能測試合格，你才是受益的那個。”

“您的意思是說……讓她當我手下？”游風意外道。他從小一直跟隨著莫灝，知道莫灝從不騙他，可是這件事……

“很優秀的手下，不是嗎？”

游風點頭，不置可否。

“很驚訝？”

“倒也不是。只是您這些天對測試進度很關注，我還以為您對她有想法……”

莫灝斂回了笑容，“沒有憐憫之心的人，只適合做棋子。”他說完之后便陷入沉思。過一會兒，又看向落地窗外。

他眸光略沉，唇邊顯出淡淡的笑意，“準備一下吧，明天去英國。”

“是。”

接下來的五天里，梅里一共找了三份工作。

第一份工作是包間服務員。梅里刻意把自己的發型弄得簡單一點，不襯臉型而且沒上妝。盡管如此，她還是在上崗不到三小時內被找了茬——

一名在外胡吃海喝完到包間里打麻將的中年男子愣是讓梅里陪酒。

“對不起，我有酒精過敏，喝了會出人命的。”梅里拒絕得煞有其事。只聽那中年男子接著說：

“沒關系，犯病了我送你到醫院，住院費全包，哈哈……”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雙方只能僵持不下。最后還是領班進來參一腳，想把梅里帶出去。那名醉酒的客人也是奇葩，滿包間地亂吼耍瘋，說他是B市某某領導家的公子，并指著梅里的背影，明確指出第二天要找她算賬……

離開包間后，梅里看到領班為難的表情。領班安慰梅里說沒關系，然后走到一邊兒打電話去了。

梅里面無表情，然后閉上了眼睛。

走廊里的包間服務員們，有的忙忙碌碌，有的說說笑笑，偶爾還有人和梅里打招呼。

梅里充耳不聞。

她感到疲憊了。

為什么呢？

為什么她就無法和她們一樣，找普通的工作，過普通的日子呢？

她一夢而醒，醒來就在組織的訓練基地，和編號18的盧夢關在了同一鐵籠里。她們相識了，一起活下來，又繼續活了下去。每天掙扎求存，相互鼓勵著，直到盧夢死去……

她決定承載盧夢的夢想走下去，努力適應安逸平和的社會。

結果就是這樣了？

梅里突然覺得心里很空，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反反復復地轉著圈，充斥進她的腦海。她心跳加快了，于是抬起手，撫摸起胸口，企圖將情緒平復下去。

明知道周圍的人是無辜的，她卻忍不住想發泄，想得不得了。她知道，是殺意在作祟。

過了一會兒，領班和大堂經理一起走了過來。

梅里的心跳隨著他們的步伐越來越快。

“那個……小梅。”大堂經理是一名瘦高的年輕男人。梅里注意到男人緊握的雙拳。然后，她理了理頭發，發梢塞進工作裝的裙裝衣領里，也不管大堂經理說什么了，迅速脫下套頭的服務員裝扮。在大堂經理的和領班驚訝的詢問下她一言不發，只是將工作服遞給領班。

領班猶豫著，似乎不知道該不該接。

“比起被辭退，我更喜歡辭職。”梅里丟下這句話，把衣服強塞給領班，轉身離開。

她沒在休息室里放任何物品。辭職離開也不過幾分鐘的事情。心中一直有團火無從發泄，梅里只能站在飯店門口，默默地等它熄滅。

曾經身為組織的成員，梅里經常告誡自己：亡靈的感情是虛無的、它們或悲或喜都與現世生存的人無關，并且反復強調自己就是亡靈。哪怕她有實體、有體溫、會流血、會死亡。

于是現在，她就快死了。

莫灝這個人，陰差陽錯地毀了她的婚禮，從那以后又窮追不舍陰魂不散地騷擾她，鼓搗那些小動作……

梅里知道對莫灝出手必死無疑，可是同樣的，被軒轅追上了她也會死。

軒轅是組織本部的頭號殺手；而梅里，她雖然是1號，但那也是八年以前的數據了。更別說她還是分部的1號。

總部的軒轅和分部的1號，兩者根本沒有可比性。再加上軒轅有組織在背后撐腰……

到頭來，梅里的下場還是只有死。

眼見著前途一片灰暗，梅里感覺很不開心。漸漸的，她的不開心就變成了耐心，并把這耐心的苗頭對準了B市某領導家的公子。

某領導家的公子剛出飯店就感覺身后來了陣兒風，一股大力迫使他摔倒在地。他后背著地疼得直嘶氣，掙扎著抬起頭，就看見放大的拳頭——

接下來是少兒不宜的五分鐘。

梅里甩了甩發酸的手，掏出一次性的濕巾擦了擦，把血跡弄掉，然后舒展下腰肢，心滿意足地舒了口氣。然后，她收到一條短信：

“英姿颯爽，真乃女中豪杰。”

落款是莫灝。

梅里感覺有點胃疼。

她想了想，又好心幫左右腕骨全部骨折的某領導公子掏出手機，撥打了120，放到他面目全非的臉旁邊——哦，對了，他在被揍期間承認自己是冒牌的。除此之外還在痛苦的慘叫中詳細說明自己是怎么收到錢，怎么被脅迫著對付梅里的。

“怎么接，自己想辦法吧。”梅里眨眨眼睛，語氣像是惡作劇成功的小孩，鬼怪又精靈。這表情成功引來冒牌公子的呆愣失神，然后毫不意外地又挨了一電炮。

“都這副熊樣了還能賊心不死，我都佩服你了……”梅里喃喃著，起身離開了。

這回梅里并未直接找工作。而是先易容，來到其他城市，再換了手機，最后才去找了份快遞員的工作。

快遞工作第一天風平浪盡，再加上媒體報道莫灝出國了，梅里就認為這個找茬找得意味不明的有錢人終于玩膩了，就松了口氣。

可到了第二天下午，梅里就被舉報丟件33起，然后不意外地又被辭退。

梅里站在快遞公司的門口，好不容易忍住撕掉易容和買狙擊槍的沖動想法，然后她就收到一條短信：

“快遞服的樣子別有風情，我喜歡。”

落款是莫灝。

梅里深呼吸兩下，微笑起來，笑得殺氣騰騰。

她、已、經、忍、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