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漢軍靠什么贏得天下:人的因素,“仁”的因素
作為漢軍的對立面,楚軍活埋俘虜,火燒城市,趕走師爺,輕視盟友,甚至還廢黜了自己曾擁立的君主,政治上遠不如對手注重信譽。在兩相比較時,說楚方“不修仁政枉談兵”應是沒有夸大其詞。
管理學者說,在面臨不確定因素時,假如任何組織不能以“人的因素第一”(12),提不出被絕大多數成員認同的一個目標,就無法進行動員,也根本談不上什么領導力。在春秋戰國(毫無疑問是個充滿不確定性的年代),雖有那么多的思想流派,有的比儒家更早,有的組織更嚴密,有的學問更玄妙,但畢竟儒家倡導的“仁”的觀念,也就是一種以人為本的公共價值,最終贏得了最廣泛的認同。很多非儒家的著作,從雜家、道家、兵家到齊法家,都接受了這個儒家話語。
所以可以說(其實這是賈誼的意思),雖然從形式上征服六國的是秦國,從思想上統一天下的,卻是“仁”的價值。否則秦的權力崩潰不會那么急速,漢的取而代之也不會那么成功。
其實,用不著等到董仲舒到漢武帝的年代再呼吁“獨尊儒術”,從戰國后期流傳下來的文獻來看,除了幾個歸屬秦國的法家人士,仁的問題(這是儒家的精髓)早已是古典政治學的一個基本共識。從實踐上說更是如此。漢朝的建立,從一開始就比較注意“人的因素”,特別是在組建班子、爭取民心上下工夫:
張良接受的政治學教育(《黃石公三略》不僅僅是“兵法”),遠遠勝過秦法家崇尚強力和迎合君主的狹隘見識。
以平等心態網羅人才,任用大量不屬于草創階段小圈子的專業人士,而不是僅僅依靠一幫打手、嘍啰爭奪地盤。
陸賈的不能馬上治天下說,雖然劉邦聽起來不舒服,但畢竟也接受了。況且陸賈同時也聲明,他對“詩”、“書”的理解,就是“文武并用,長久之術”。
占領咸陽后,張良、樊噲等對劉邦提出的不要當“富家翁”的勸告,以及漢軍頒布的包括自我約束內容的“約法三章”,表明了在社會管理上的寬容和效率。(13)
作為漢軍的對立面,楚軍活埋俘虜,火燒城市,趕走師爺,輕視盟友,甚至還廢黜了自己曾擁立的君主,政治上遠不如對手注重信譽。在兩相比較時,說楚方“不修仁政枉談兵”(14)應是沒有夸大其詞。唐人的評價,還有更不給面子的:
阿房宮盡客誰來?可惜連云萬戶開。
秦地起為千載業,楚兵焚作一場灰。
應知長者名終在,只是人生意不回。
何事暴成還暴廢,祖龍須死項須摧。(張祜《經咸陽城》)
宋人也說:
項羽天資自不仁,那堪亞父作謀臣。
鴻門若遂樽前計,又一商君又一秦。(錢舜選《項羽》)
這是說楚軍僅以強力拼搶,即使當政,其政策導向恐與秦朝無異。而漢軍的作為,雖未直接評價,言下之意卻已仁義得多。當然,歷史細節人們怎樣理解,自可長期爭論下去。但倘若現代人仍覺得司馬遷可信的話,他已明文記載,秦地的人民,對漢軍的政策感召,回應是頗積極的,甚至“唯恐沛公(劉邦)不為秦王”。(15)相比之下,倒是后來的儒,當它的說教被抽空了實踐中的“人的因素”,越發地淪為“繁文縟禮”的同義詞了。
或許也可看出,“仁”與“不仁”之間的界限,恐怕不像一道鴻溝那樣明顯;往往稍有不同就讓員工感到價值取向上的巨大差別,正反都是如此。中外資企業之間的人才競爭,在工資標準日漸趨同的今天,誰占上風?誰得先機?很大程度上取決的是企業能為員工個人發展做到些什么。
僅以在華國際企業為例,效益好的,為員工制訂個人事業發展計劃的有之,建員工住房、為員工安排內部貸款的有之,辦員工子女幼兒園、學校的也有之。相比之下,某些企業(內外資都有),卻明顯留不住人,也不寄希望于積累人才,幾年以后它們將怎樣維持?讓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