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法院2021年度案例:土地糾紛(含林地糾紛)
- 國家法官學院 最高人民法院司法案例研究院
- 2743字
- 2022-07-27 17:59:52
11 農戶取得土地承包經營權的依據系合法有效的承包合同
——晏某萍、晏某蘭訴黃花場居委會、簡某章農村土地承包合同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湖北省宜昌市中級人民法院(2019)鄂05民終2352號民事判決書
2.案由:農村土地承包合同糾紛
3.當事人
原告(上訴人):晏某萍、晏某蘭
被告(被上訴人):黃花場居委會、簡某章
【基本案情】
晏某萍之父晏某玉原系黃花場居委會的村民。1984年7月,晏某玉經原宜昌縣分鄉區黃花鄉人民政府、黃花場大隊登記發證,承包了責任山,包括孫家坡(四至:東水溝、西走路、南田邊大路、北走路)1畝。1986年,原黃花場大隊根據上級政策,經召開大隊、小隊群眾會議,決定統一將黃花場大隊六小隊9戶的山林、土地收歸集體開發,當時晏某玉承包的“孫家坡山林”經過村、組及晏某玉本人同意后一并收歸集體統一開發。嗣后,大隊號召村集體經濟組織成員承包開發,當時晏某玉本人及本大隊村民沒有人報名承包。1987年,簡某章搬遷至黃花場村并將戶口遷入該村、在該村登記建房定居。1988年,黃花場大隊實行對外招租承包等方式,簡某章報名并以其他方式承包了“孫家坡”的土地。隨后,簡某章一直在承包的土地和黃桃基地上對黃桃樹進行耕種管理,并按規定向黃花鄉農經服務公司繳納相關稅費。后因上述經濟林木管理不善,黃花場大隊以家庭承包方式將簡某章原承包的經濟林地發包給簡某章家庭。1998年,農村土地進行二輪延包時,晏某玉“孫家坡”山林沒有登記在晏某萍承包范圍內。2008年10月14日,宜昌市夷陵區人民政府向簡某章頒發了《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證》,宜昌市夷陵區林業局向簡某章發放了《森林、林木、林地狀況登記表》。2014年,宜昌市夷陵區人民政府對簡某章承包的土地再次進行確權。2015年2月28日,黃花場居委會與簡某章簽訂《農村土地承包合同》,該合同中所確認簡某章承包的三宗地塊“四至”并沒有晏某萍所述“孫家坡”宗地“四至”。
晏某玉已去世,晏某萍系晏某玉唯一的女兒,晏某蘭系晏某萍的女兒,二人均為黃花場社區居委會村民,在黃花場社區居委會承包有土地。
【案件焦點】
應當以什么標準判斷土地承包經營權的歸屬。
【法院裁判要旨】
湖北省宜昌市夷陵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對土地承包經營權的變動采用了意思主義物權變動模式,農戶取得土地承包經營權的途徑是與發包方簽訂承包合同,而不是領取土地承包經營權證。晏某玉在20世紀80年代由原黃花場大隊收回“孫家坡”宗地進行集體開發時,即以自己的事實行為與黃花場居委會解除了“孫家坡”宗地的承包合同。而簡某章自20紀80年代至今,在其承包山經營耕種幾十年,進行了大量的投入,并向有關部門繳納了提成款等費用,現已取得“孫家坡”宗地土地承包經營權。由于晏某萍、晏某蘭不能提供相關證據證實黃花場社區居委會與簡某章簽訂的《農村土地承包合同》所確認簡某章承包的三宗地塊“四至”與晏某玉1984年土地承包經營權證上的“孫家坡”宗地“四至”一致,且簡某章已取得了“孫家坡”林地林權證。故此,晏某萍、晏某蘭的訴訟請求不能成立。
湖北省宜昌市夷陵區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一百二十七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十條、第九十一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百四十二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九十條第二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二條規定,判決:
駁回晏某萍、晏某蘭的訴訟請求。
晏某萍、晏某蘭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
湖北省宜昌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同意一審法院裁判意見,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規定,判決: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法官后語】
本案涉及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的權屬認定問題。我國實行農村土地承包經營制度至今已逾三十年,其間土地承包經營權往往歷經多次流轉。受歷史原因和農民生產、生活現實需要影響,流轉過程中存在手續不完備、程序未到位等問題,極易引發權屬爭議,而解決此類爭議的實質,就是解決土地承包經營權取得的認定依據問題。
從我國現行法律規定來看,發包方與承包方之間依法成立的合法有效的承包合同,是承包方取得土地承包經營權的法律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三百三十三條第一款明確規定:“土地承包經營權自土地承包經營權合同生效時設立。”《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村土地承包法》第二十三條亦規定:“承包合同自成立之日起生效。承包方自承包合同生效時取得土地承包經營權。”可見,土地承包經營權作為物權取得登記要件主義的例外,實際上采取了意思主義物權變動模式,即土地承包經營權的設立,只需發包方和承包方達成意思表示上的一致。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三百三十三條第二款“登記機構應當向土地承包經營權人發放土地承包經營權證、林權證等證書,并登記造冊,確認土地承包經營權”和《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村土地承包法》第二十四條“國家對耕地、林地和草地等實行統一登記,登記機構應當向承包方頒發土地承包經營權證或者林權證等證書,并登記造冊,確認土地承包經營權”的規定,只是政府對承包方已經取得承包經營權的一種登記確認行為,并不是賦予承包經營權的行為。由此可見,判斷土地承包經營權歸屬的標準,在于誰與發包方建立了有效的承包合同關系,而并非土地承包經營權證的持有。
然而,在我國20世紀80、90年代的農村實踐中,承包方與發包方之間往往成立的是事實上的承包合同關系,或者以事實行為解除土地承包經營合同,并不具備現行法律所要求的程序性要件,如《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村土地承包法》第三十條對承包方自愿交回承包地作出規定,要求“應當提前半年以書面形式通知發包方”。但實踐中,農村土地的變動通常受當時歷史政策的影響,而且村民在從事相關行為時也有慣常做法,如果以現在的法律規定來要求之前的行為,既違背了“法不溯及既往”的原則,也不符合當時的歷史條件,故應認為只要該行為不違背當時相關法律法規的規定,就屬有效法律行為。
具體到本案中,一、二審法院均精準把握承包合同是土地承包經營權取得依據的認定標準,并結合當時的土地政策,認為晏某蘭以交回承包地的事實行為與黃花場居委會解除了訴爭土地的承包合同,喪失了取得土地承包經營權的前提和基礎,而簡某章實際占有并使用經營該承包地、繳納費用,履行了承包方的義務,其與黃花場居委會成立了事實上的承包合同關系,從而在雙方均持有承包經營權證、林權證的情況下,認定訴爭土地的承包經營權由簡某章享有。
值得注意的是,土地承包經營權糾紛往往較為復雜,政策性強、敏感度高,處理此類案件,不僅要兼顧當時的歷史背景、政策、法律以及農村居民生活交易習慣等多方面因素,更要著重審查爭議雙方提供的證據,并通過調證、勘驗、走訪的方式查清土地的種類、性質和現狀等相關狀況。
編寫人:湖北省宜昌市夷陵區人民法院 李文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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