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后方法論的出現

（一）后方法的產生

在以Omaggio為代表的語言能力教學法出現以后的十幾年里，一個奇怪的現象是，在教學法的研究上不但沒有太大的進展，反而出現了質疑。正當一切看起來都是那么合理時，卻有專家提出一個驚人的問題：教學法是不是死了（David M. Bell，2007）？從尋找最佳教學法（Prabhu，1990），到超越教學法（Richards，1990），到后教學法（Kumaravadivelu，1994），都反映了對教學法的質疑乃至否定。如果真是那樣，那么語言能力教學法既是一個進步，又似乎是教學法的回光返照。喊出“超越教學法”口號最響亮的學者當數Kumaravadivelu（庫瑪）教授。庫瑪教授批評一切教學法，理由是教學法難以以不變應萬變，而且不同教學法所產生的結果并沒有本質的不同（Kumaravadivelu，1992、1994、2003）。

庫瑪的批評是很有見地的。在漢語教學界，有些大學堅持使用聽說法，有些大學改用語言能力法，然而至今沒有任何一個具有強大說服力的研究可以證明聽說法不如語言能力法，反之亦然。教學法的進步（從注重文字、語法到注重能力）并沒有帶來任何明顯的成果。基于這樣的發現，庫瑪提出超越教學法（beyond method），其實質就是拋棄教學法，宣布了教學法的死亡。

（二）后方法的教法舉例

拋棄了教學法，語言怎么教呢？庫瑪（1992、2003）在他的著作里回答了這個問題，而答案是很牽強的，甚至是令人失望的。他確實提出了一系列的教學原則，大道理應該說都是正確的，但是正確的東西不一定是特別有效的。比如，他強調要讓學習機會最大化。庫瑪本人都承認那是一種明擺著的道理（“To say that is to state the obvious.”）（2003）。這種“明擺著的道理”并不能給人一個具體的指導。庫瑪把他的理論稱為“macrostrategies（宏觀策略）”，其實質是避開了很多教學上的具體問題和困難。教學法是一門實踐性很強的學科，很多的問題需要一個一個去解決，這就像去西天取經，山要一座一座地翻，河要一道一道地渡，光指給一個西天的方向是取不到經的。

庫瑪教授也給出了一些教學的實例，以展示他的教法，但結果還是差強人意。比如下面這個例子：

Episode 3.1 1：T（the teacher），S（students）

1 T: What are some other controversial topics，S4，can you try?

2 S4:Divorce.

3 T:Divorce?（writes on the board）

4 S:AIDS.

5 T:Good. That’s very controversial. How about… have you heard the term…euthanasia?

6 S:Yah.

7 S 1:How do you pronounce this?

8 T:Eu-tha-na-sia.

9 S1:Euthanasia.

10 S2:What does it mean?

11 T:Explain. Somebody explain what euthanasia is?

12 S3:If you…if you kill somebody with…for example…if you feel sorry for somebody because this person is…very ill and has no choice…

13 T:Hmmm…

14 S3:（turning to S2 who asked the question）Do you understand?

15 S2:I understand.

16 S3:Hmmm.

17 T:（to class）Do you understand what euthanasia is…no?

18 S4:People…that taken…xxx.

19 S5:Mercy killing.

20 S4:Taken…

21 S5:It can be very mercy killing.

22 T:Right，mercy killing.

23 S5:There are two kinds of…

24 T:Positive and negative…right…mercy killing is another word for it（writes on board）. Have you heard of that?

25 S:Ah…hmmm.

26 T:Have you heard of that before?

27 S:No.

28 T:OK，let’s say…you have…

29 S:xx.

30 T:No…let’s say you have a grandmother who is very sick and can’t get out of bed，can’t take care of herself and all she wants to do is die…and she asks you to let her die…that’s what euthanasia is…if the doctor lets the patient die…OK?

（Data source：Kumaravadivelu，1992）

（三）對庫瑪理論的討論

雖然他要討論的問題“安樂死”是一個值得探究的法律、道德問題，也具有極強的爭議性，很容易引起學生的討論，但是在庫瑪的例子里那都不是重點，他的重點是“安樂死”那個詞的詞義。但是教師授課既不開門見山，又不果斷定義，而是在同學們猶猶豫豫的猜測里，最終大家似乎明白了euthanasia 那個詞的意思原來就是“安樂死”。庫瑪的教法是極其缺乏有效性的，用那么長的時間解決一個很容易解決的問題，嚴格地說是一種對時間的浪費。我們說“安樂死”這個詞有爭議性，不是說那個詞的詞典定義有爭議性，而是指那個詞的道德性、法律性有爭議。指出那個詞的詞典定義只要通過翻譯馬上即可理解，用不著那樣的“猜測”。再者，庫瑪一直提倡教學要帶有文化意識，要把語言教學與特定的文化結合起來。在以上的例子里，老師假設“你（指某同學）”的祖母得了絕癥、一心尋死。這樣的假設實在不符合很多文化的習俗，直接違反了他自己的倡導。

庫瑪對整個教學法的否定，從哲學的角度看，其問題在于直接違反了“杜咸奎因理論”。該理論證實：推翻一個理論的輔助命題，不一定足以推翻那個理論的主命題。庫瑪發現以往教學法的一些弊病以后，得出一個否定教學法的結論，就像把孩子和洗澡水一起倒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