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號與標志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有符號文化和標志文化。符號與標志，屬于同義詞，指有某種特征的記號或標記。我們每個人生活在世界上，世界上每個事物的存在，都離不開符號與標志。大千世界，從來沒有完全相同的人物，也從來沒有完全相同的事物，這主要有賴于符號與標志來衡量和判別。不難想象，徜或世界上沒有符號與標志，倘若人們不明符號與標志，那么，社會管理將無法進行，人們生活將無法安排。因此，符號與標志，在人類社會，是漫山遍野、司空見慣的東西。

符號與標志，其作用顯而易見。其一，表明身份。在現實世界里，人一出生，實際上就有了身份。如：你叫張三，我叫李四，他叫王五。這些本身就是符號與標志，有利于區別一個個具體的人。又如：您是哥哥、弟弟，叔叔、伯伯，姐姐、妹妹，阿姨、姑媽。再如：您出生于貧寒之家、富裕之家，官員之家、商人之家，城市之家、農村之家。在種族社會里，人一出生，即有黑人、白人、黃種人。在階級社會里，則有資產階級、無產階級。所有這些，還不是完整意義上的符號與標志，主要是人所出生的背景。漸漸長大后，人便有了表明身份的符號與標志。如：學生穿學生服裝、佩校徽，軍人穿軍人服裝、佩軍徽，警察穿警察服裝、佩警徽。又如：廚師穿廚師服裝，法官穿法官服裝，海員穿海員服裝，空姐穿空姐服裝。再如：少先隊員戴紅領巾，共青團員戴團徽，共產黨員戴黨徽，博士戴博士帽。這些服裝、徽章，是身份的符號與標志，其中有些是行業、職業、專業的符號與標志。其二，表明心意。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這些都是對別人的稱呼，實際上就是符號與標志。我們帶著兒女在路上碰見了熟人，如果主動讓兒女作長一輩的稱呼，熟人頓時會感到受到了尊敬。在參加一項活動時，衣服穿什么、怎么穿，可體現出一個人對這項活動乃至對這項活動召集人、主持人的態度和心情。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無疑是符號與標志。在國際外交活動和體育運動中，國旗的出現代表中華人民共和國派人參加了這項活動或運動。中國共產黨黨旗無疑是符號與標志。在逝世者的遺體上覆蓋中國共產黨黨旗，其實涉及對逝世者的評價。每到一年一度的全民植樹節，許多地方的領導會扛著鐵鍬、提著水桶去參加植樹勞動。這也是符號與標志，昭示著當地黨委、政府高度重視綠化造林。每到一年一度的清明節，各地的游子會放下工作或放棄休息，到祖輩、父輩墓地祭祀。祭祀中所用的一切也是符號與標志，以寄托對祖輩、父輩無限的哀思。古人言：“女為悅己者容。”“容”包括穿著、發式、妝飾等，這些其實也是符號與標志，但它們無言中表明了對“悅己”者的尊重和喜愛。否則，她不一定要這些“容”。其三，告知事宜。男女結婚，家門、窗欞上要貼雙喜，女方身上要穿婚紗，男方家要送彩禮，其實這些是告知對方和外人，“我倆決定結婚了”，“我們正在辦婚禮”。故，人們一看到誰家門窗上貼了雙喜，就知道誰家有人結婚了。“吃豆腐”是南方一些地區辦喪事所必須的。倘若有人家要購很多很多的豆腐，就知道這個人家可能老了人。豆腐在這里便成了符號與標志。《三國演義》里劉備、關羽、張飛本來是把兄弟關系，而后來又建立了把君臣關系。明末農民起義將領張獻忠，他把所有的部下都做他的干兒子。在世俗社會里，兄弟、兒子，當然親密，當然可靠。現實中為什么生人剛成熟人，一方或雙方便會大哥、大姐、老兄、老弟地稱呼起來，其原因就在于此。其實，這些稱呼只是個符號與標志，在許多情況下，即使這樣稱呼著，要翻臉時還是會翻臉。在漢語言文字中，有些詞人們一聽到就會知道下文大意，如“但是”“老實講”“僅僅”“本來”“也許”“說真的”“不過”“然而”等。這些詞往往具有轉折意義，聽起來要委婉一些。如今，人們每每聽到這些詞，反而會更加認真地聽，聽其所言中的表揚之后的批評、成績之后的缺點、好處之后的壞處、優勢之后的劣勢等。這些詞，在一定程度上，已變成了符號與標志。其四，顯示實力。在歷史長河中，經過文化的積淀和實踐的檢驗，人們對一些事物賦予了某種符號與標志。其中一些以實力見長。如“老虎”，作為符號與標志，它的意義是“勇猛威武”；又如“青年”，作為符號與標志，它的意義是“生機勃勃”；再如“駿馬”，作為符號與標志，它的意義是“奔騰飛躍”。還有，從另一個方面也是顯示某種實力的。如“糖果”，作為符號與標志，它的意義是“甜甜蜜蜜”；又如“鴛鴦”，作為符號與標志，它的意義是“恩恩愛愛”；再如“玉璽”，作為符號與標志，它的意義是“皇權帝威”。世界上的萬事萬物，都有一種力在支撐，其有所區別的是，力的表現形態多種多樣。許多事物，它們以某個符號與標志示人，其實蘊含著某種某樣的力。

符號與標志，無論表面，還是內里，可向世人展示不同的前世今生。一是先天與后天。先天，指生物性的；后天，指社會性的。如：地質普查，有時只要發現指示性的礦物，即可找到大礦甚至特大礦。又如：雞蛋和花生，本是食品，一個由母雞下，一個從地里長。然而，用到結婚時，則意味著“子孫滿堂”。二是有形與無形。有形，指看得見、摸得著；無形，指看不見、摸不著。如：孔子，盡管各地現有孔子廟、孔子像，還有各種各樣的藏書和新書，但是，他畢竟是距今2500多年的人，如今絕對無人見過他或摸過他。然而，孔子在人們的心目中已成為符號與標志，他代表著“儒家”、代表著“師表”。三是先進與落后。如前所述，服裝是符號與標志。軍人穿軍裝，并不僅僅為了行軍打仗，還為了展示雄壯之師、威武之師的英姿。有一則史料云，甲午海戰前，日本一個軍官代表團參觀了中國海軍的艦船。當時中國的武器都是從德國進口的，其先進讓他們膽怯了。可是，當看到中國水兵身上不潔的服裝、看到中國水兵船艙凌亂的被褥，他們竊笑了。或許，他們從中發現了中國水兵落后的一面。后來，日本對中國發起了戰爭。四是顯性與隱性。物體及其影子，都可成為符號與標志。然而，前者顯性，后者隱性。同樣是影子，也有顯性與隱性之別，如高樓、大樹的影子顯性，而白煙、淡云的影子隱性。五是真實與虛假。符號與標志并非都是真實的，有的是“狐假虎威”的，有的是“外強中干”的，有的是“假模假樣”的。當今中國“落馬”的一些高官，把“兩面人”的言行不一、表里不一、心口不一演繹到了“極致”。有的貪官在“落馬”當天，還在全市領導干部大會上作廉政警示教育報告。各種各樣的規則也是符號與標志，本來是統一規定以供大家共同遵守的。然而，漸漸地，有的地方、有的單位、有的行業、有的機關卻出現了明規則與潛規則并行的局面。那潛規則，即是虛假的符號與標志。六是雅致與通俗。作為符號與標志，華表是雅致的。然而，作為符號與標志，壽衣是通俗的。當然，有的通俗的符號與標志，用得正確了，則會產生驚人的、良好的效果。如：毛澤東把“屁”字入詩詞，即“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不許放屁，試看天地翻覆”。“屁”，原為俗物俗意，甚至俗不可耐，但“縱觀數千年的中國文學史，敢以此字入詩詞而不流于卑瑣油滑者，唯毛澤東一人”。七是優秀與丑陋。餐桌是人們就餐的桌子。餐桌也可成為符號與標志。有的領袖在餐桌上作出了彪炳史冊的陽謀，有的頭目在餐桌上卻策劃了遺臭萬年的陰謀。年輕漂亮的姑娘當服務生，站在門口笑迎賓客，這本身不存在非議。然而，當其作為符號與標志時，在“綠燈區”是優秀服務，而在“紅燈區”則是丑陋服務。八是長期與短暫。中國城市各有符號與標志，有的是不同的花種，有的是不同的景點，有的是不同的地理，有的是不同的人文。在這些符號與標志中，相對來說，在無始無終的漫漫時光里，那些自然的符號與標志會長期一些，而那些人為的符號與標志則會短暫一些。如：黃山作為黃山市的符號與標志，泰山作為泰安市的符號與標志，一般不會因為時光的遷移而遷移；故宮博物院作為北京市的符號與標志，秦兵馬俑作為西安市的符號與標志，不能絕對排除有朝一日會遭毀棄。九是快樂與悲苦。當今中國已建立了一批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其中有不少是以實地、實物來教育后人“毋忘國恥”的。這些符號與標志，不乏表現悲慘苦難。進入20世紀后半葉，沐浴改革開放的浩蕩春風，中國一批新興城市崛起，其中拔得頭籌的當是深圳市。在這些新興城市的符號與標志中，更多展示的是喜悅快樂。十是鮮活與死寂。在中國有文字記載的歷史中，出現過五百五十九位帝王，可謂“你方唱罷我登場”，其留下的印跡也是符號與標志，如人們一說到唐朝，自然會想起長安；一說到北宋，自然會想起開封；一說到南宋，自然會想起臨安；一說到清朝，自然會想起北平。其實，這些已成了歷史，是死寂的了。然而，有些符號與標志，卻一直是鮮活的，如連云港市是歐亞大陸橋的東橋頭堡，數十年來不斷煥發出活力；“縣委書記的榜樣”焦裕祿逝世已經幾十年了，其精神迄今在人們心中仍然熠熠生輝；禮義廉恥早為孔孟所大力倡導，歷久彌新，而今作為優秀傳統文化，仍具強大的生命力。

在符號與標志這個問題上，仍然存在著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的分野。唯心主義認為，符號與標志可以是獨立于存在之外的意識；而唯物主義認為，符號與標志是存在，即使是意識，那也是由存在反映的意識。符號與標志，不可能萬古不變。它只存在于一定的時段、一定的區位、一定的領域。如：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如果看到年紀輕的女子左手無名指上戴了鉆戒或金戒，這說明她已經結婚了；如果聽到年紀大的女子在公交車自動刷卡機上發出的是“您好”聲（南京市如此），這說明她已年過花甲了。無名指上戴戒子和老人乘公交車有優惠，這些本身就是符號與標志，而且具有階段性的特征。因此，人的身上不應也不能隨意佩戴符號與標志，否則，是要鬧出大笑話的，甚至會產生嚴重后果的。社會上一些人，愛用符號與標志來說人言物，如“童年時代是問號，青年時代是冒號，中年時代是逗號，老年時代是句號”；又如“春山如笑，夏山如怒，秋山如妝，冬山如睡”。而這些，都呈現出了桑田滄海、時過境遷的景象。一個人一生中的經歷，也可以用種種符號與標志來概括：在家庭，先是兒子或女兒，后是丈夫或妻子，再是父親或母親，再是爺爺、奶奶或姥爺、姥姥；在職場，先是辦事員或助教，后是科長或講師，再是處長或副教授，再是廳長或教授。就是同樣的符號與標志，質量和分量也是不一樣的，如法國總統與德國總統的職權不一樣，中國共產黨現在的總書記與過去的總書記在黨內的地位不一樣，這個爺爺與那個爺爺在家里受尊重的程度不一樣，泰山與恒山在中國“五岳”中的分量不一樣。在人生中，我們應當看重符號與標志，否則，生活就沒有太大的意義，但又不能唯符號與唯標志，因為那會使人太苦太累。人生中的大多數符號與標志，不僅有名，而且有利。名使人體面，利使人富裕。然而，在追逐符號與標志的過程中，一定要具最強的心、盡最大的力，同時能夠坦然接受各種現實。人生中的符號與標志是無限的，而人的生命卻是有限的，我們大可不必以有限的生命去追逐無限的符號與標志。從一定意義上說，我們只要盡心盡力已經追逐到了屬于自己的符號與標志，也就不枉此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