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幽默與大智慧

“妹妹你坐船頭，哥哥在岸上走，恩恩愛愛纖繩蕩悠悠。”“小妹妹我坐船頭，哥哥你在岸上走，我倆的情我倆的愛，在纖繩上蕩悠悠，噢蕩悠悠。”“你汗水灑一路啊，淚水在我心里流，只盼日頭它落西山溝哇，讓你親個夠。”“你一步一叩首啊，沒有別的乞求，只盼拉著我妹妹的手哇，跟你并肩走。”1994年由著名歌唱家于文華和尹相杰合唱合演的《纖夫的愛》，以通俗直白的語言、輕盈歡快的旋律和柔美優雅的動作，表達了三峽纖夫與峽江妹子濃烈、質樸的情愛，一時風靡中國大街小巷。細細品味歌詞曲調，頗有幽默之感。它把拉纖這種重苦力活，賦予醇厚的詩之情和深邃的畫之意，使聽眾和觀眾獲得了勞累著并快樂著的藝術享受。

幽默，指說話有趣，具吸引力，常令人發笑，若恰當運用，則意味深長、魅力獨特。筆者分析，幽默從作用和意義上分，可列如下九種：

其一，調節氛圍型。交談或會談現場，有的時候，因為某種原由，一下子冷場了，或尷尬起來了。這個時候，倘有人來個小幽默，說不定，大伙兒哄然一笑，于是，氛圍馬上熱鬧或寬松起來。諸葛亮的女兒嫁給了儀表非凡、極具才華的王廣。入了洞房，二人開始交談起來。做新娘子的難免有些羞澀不安，王廣便開玩笑地說：“看你神情卑微局促，一點兒也不像你父親啊！”這下子，新娘子開腔了，說道：“你自己都做不到像你父親一樣，卻要求我跟我父親一樣。”可以想見，二人話語一來二往，自然也就熱絡起來。

其二，自我解嘲型。有的時候，自己一不小心，便出了些錯、顯了點丑，然而，別人對此又不好意思明說，更不會去揭露。這個時候，如自己主動幽默幾句，頓時可以改變處境。丘吉爾有一次去一個部隊視察。天剛下過雨，他在臨時搭起的臺上演講，結束后走下臺階時，摔了一個跟頭，士兵們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這個時候，陪同他的軍官們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他卻微微一笑說：“這比剛才的一番演說更能鼓舞士兵們的斗志。”

其三，諷刺挖苦型。在現實生活中，有的人生性喜歡用隱晦含蓄的話指責人、用尖酸刻薄的話譏笑人。西晉人劉道真有一次正與別人在草舍里吃飯，看見一位婦人帶著兩個小孩經過，身上都穿著青色衣服，便調侃說：“青羊將二羔。”不料，這位婦人反唇相譏：“二豬共一槽。”劉道真仗著有些才思，喜歡逞口舌之快，哪知被碰了壁，反而成了世人的笑柄。

其四，消除紛爭型。有的時候，兩個人可能因為丁點兒事而弄得不愉快。這個時候，倘或一方說一句十分得體的俏皮話，興許可以使雙方變得理解甚至信任起來。有一次，蕭伯納不幸在英國倫敦街頭被一個騎自行車的人撞倒，對方立即扶起他，并喃喃地向他道歉。然而，他出人意料地對對方說：“先生，你比我更不幸。要是你再撞得重一點，就可以作為撞死蕭伯納的好漢而名垂史冊啦！”他的這番幽默，立馬使對方擺脫了難堪。

其五，引人入勝型。世上有些人，講話特富有幽默感，像一塊磁鐵一樣吸引人傾聽。耶魯大學桑卡爾教授物理課的開場白有這么一個情節，他說，我不喜歡學生聽課時說話，但是，你如果對旁邊的同學說：“請幫我撿一下心臟起搏器，”那肯定沒問題。如果有人要睡覺，我很理解，你需要休息。從前我授課時，愛睡覺的同學都坐在前排。他們說，只有在聽見我說話的地方才睡得好。今天，這里的音響效果好，坐在哪里都能聽清，不一定要到前排來，后面照樣睡得好。我只要求你別說夢話。還有，請愛睡覺的同學坐在兩個不睡覺的同學中間，免得形成多米諾骨牌效應，那會全班一起倒下。如果這樣，那對我的聲譽不好。他的這番開場白，引得同學們大笑。同時，同學們也在大笑中領悟了他的意思，即上課時不能說話、睡覺。

其六，曉之以理型。有的時候，兩人意見分歧明顯，甚至相互對立。這個時候，如若一方巧使幽默，即可彌合歧見，起碼不會使對立激化。西晉大將桓沖不知道為什么不愛穿新衣服。有一次洗完澡，他的妻子故意給他送去新衣服，桓沖大怒，讓下人拿走。妻子見之，又讓下人拿去，且傳話說：“衣不經新，何由而故（衣服不經過新，怎么能變舊呢）？”這番話語，既曉之以理，又不失幽默。

其七，含蓄批評型。有的時候，自己對別人的不是，很想提出意見，但又擔心直言相告會傷感情，故含而不露地說上幾句，使別人知而不嗔，有些不是還因此得以糾正。《論語》中有言：“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聞之，曰：‘再，斯可矣。’”季文子的“三”并非實數，而孔子故意坐實，并加以調侃，從而不那么認真地批評了季文子。這是一種很高級的幽默。

其八，發人深省型。有的時候，一句尋開心的話，其蘊含的意思非常深刻，或蔑視專制、或戲謔腐朽，或向往平等、或熱愛自由。澳大利亞有部電影，說的是兩個蒙冤士兵，幾經辯解、抗爭無效，仍被判處死刑。臨刑前，他倆從鐵窗欄桿里看到，獄方正在為他倆草草釘制棺材。大個子士兵就對小個子士兵笑著說，你的“臥鋪”還行，算得上幸運兒了。你看我那個，也不夠長啊。影片結局，兩口棺材被人默默地抬向墓地，在夕陽殘輝掩映下，大個子的雙腿果然裝不下，耷拉在棺材外面。

其九，無聲無息型。按說，幽默離不開言語。然而，有的時候，也可不用言語來幽默。20世紀30年代，上海有家苛刻的書局，嚴格按實際字數計算稿費，標點符號忽略不計。既然如此，魯迅就與這家書局開了個玩笑。他再給這家書局撰文或譯書時，就既不加標點符號，也不分章節段落，每張稿紙上盡是密密麻麻的文字，黑壓壓一片。后來，這家書局就寫信給他：“請先生分一分章節和段落，加一加新式標點符號。從這次起，標點和空格都算字數，和文字一并付酬。”此事在近代中國文壇上留下了一段佳話。

筆者認為，幽默既是一種待人方法，又是一種人生態度。小幽默需要大智慧。宋丹丹認為，什么叫大智慧？大智慧就是：你若簡單，我比你還簡單；你若復雜，我比你還復雜。筆者理解，大智慧就是：你無，我有；你有，我優。別人沒有發現時，你發現了；別人適才發現了，你早就發現了，而且又去找尋新的發現了。小幽默的大智慧，首先，表現在觀察和知能上。在日常生活中，處處都有隱藏著可以逗笑的信息，只要我們留心觀察，總能捕捉到些許，怕就怕我們對此熟視無睹、充耳不聞。倘把幽默比作文章的話，那幽默用的素材，就如文章用的詞匯。詞匯掌握豐富，寫文章可得心應手一些。素材與幽默的關系，也是同理。而素材的多與寡，既源于知能，又顯示知能。其次，表現在出發點和落腳點上。幽默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應當能給人們帶來樂趣，能使現場氣氛活躍，于人、于事有補和有益。高品質的幽默，是溝通人脈的“潤滑劑”，是和諧關系的“調味品”。在很多時候，幽默了才能放松，放松了，才可從容，從容了才好選擇。幽默的基點和前提，須與人為善，而非與人為惡，像那種拿人家的生理缺陷來取樂、不分場合講惡俗段子來逗樂的幽默毫不足取。別看許多幽默，貌似漫不經心、滿不在乎，也沒大沒小、沒尊沒卑，有時還怨氣沖霄、怪話連天，但本質上是認真的、嚴肅的、鄭重的，該講政治的講政治、該講正氣的講正氣、該講正道的講正道。否則，便有可能發錯聲，道出諸如“有人憶苦思甜時，卻說舊社會給地主扛長工怎么怎么好”這類啼笑皆非、反動透頂的事。這與幽默的本質是背道而馳的，輕的，會貽笑眾生；重的，則會害人壞事。再次，表現在方法和方式上。幽默是生活本身，生活本來多姿多彩：有歡笑、有悲哀，有溫暖、有冷酷，有希望、有失望，有法門、有無奈。幽默時，要善于運用社會學、心理學等原理，根據人物、事情、時間和處所的不同，去靈活應對；要善于運用比擬、借代、象征、雙關等修辭方式，擇善而從，揀宜而使，去力求獲取最佳的效果。要嚴防“畫虎不成反類犬”，或因為不切實際地追逐目標，或因為不識時務地顯擺自己，或不得要領地信口開河，結果弄巧成拙。要防止低劣、庸俗、丑陋，必須追求高尚、雅致、亮麗，真正使幽默揮發出正能量。要知道，幽默并不是因為美好而可愛，而是因為可愛而美好。在內在美和外在美中，內在美起決定作用。故而，我們當用大智慧去使小幽默，讓小幽默更好地服務于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