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通與呆板

先說個名人軼事：意大利法西斯文人鄧南遮是個寫色情小說的專家，也是個獵取女性美色的高手。他當看上一個女人的時候，便會玩弄各種手段，拼命地去恭維、去吹捧，而一旦玩弄了以后，又毫不留情地拋棄，然后向另一個目標發起進攻。他見到意大利女舞蹈家鄧肯，也想施展這一招。鄧肯決定給他一點厲害。一天，鄧南遮使出他的慣用手段之后，以為鄧肯上鉤了，便說：“我半夜里來。”鄧肯微笑著點點頭。等這個浪蕩公子走后，鄧肯就忙碌起來。她在房間里放滿了喪禮用的白花，并點上許多白燭，選好肖邦的送葬曲。不到半夜，鄧南遮便美滋滋地來了。見之，一身銀裝素裹的鄧肯將他推到椅子上，把白花撒滿他一身，然后命琴師奏起送葬曲。鄧肯自己則按著節拍跳起舞來，并一邊舞一邊吹滅屋里的白燭，弄得鄧南遮恐怖地“啊呀”大叫，爬起來抱頭鼠竄，奪門逃去。

變通的釋義是，依據不同的情況，作出非原則性的變動。上述名人軼事，鄧肯面對浪蕩公子的挑逗和勾引，雖是搞了一場惡作劇，但堅守了自己的本真，以一種特殊的方式，予以了拒絕。如果把橫亙在面前的大河作為現實，把過河作為目的，把泅渡、架橋、浮漂、船渡等作為途徑的話，那么，變通即是貫穿于現實、目的、途徑三者之活的靈魂。倘若缺少這個活的靈魂，則會易事成難、難事更難。在現實生活中，不想、不愿、不會變通的，大有人在。在家里，一對夫妻甚至可以僅僅為了一只沒有洗干凈的菜碗而爭吵不休，也可以僅僅為了觀看哪個電視臺的某檔節目而徹夜冷戰，也可以僅僅為了一方忘卻另一方的生日而長時間地憋屈生氣。按理說，夫妻同在一個屋檐下，天天朝夕相處，這點小事，大不值得這般鬧騰，而問題即出在不想、不愿、不會變通上。凡這種人，在觀察、分析、解決問題時，老會“一根筋”，不肯作出些許靈活。如：機關、單位里排定了節日值班表，一人一天，有人家里有事兒需調換一下，與他商量，他并無其他緣由，卻不愿調換，還冠冕堂皇地說：“定下來的事，怎么想改就改呢？”弄得對方一時無言。又如：人家借他幾萬元做生意，然而，貨款回收比預期慢了一點，來不及按時歸還。盡管人家以往的信用很好，但他還是硬催著人家還錢，一點不給寬容。出于無奈，人家只得去東借西湊滿足他。再如：工程建設，在規劃、設計、施工上，縱然需要攻堅克難，但必須科學核計投入與效用，尊重自然規律，尊重經濟規律，否則，就是蠻干、莽干。不是么，有些工程正是因為缺少變通的辦法，而形成了“爛尾”，即使建成了，也帶來了較嚴重的后患。

與變通做法相反的做法有呆板、死板、刻板。它們都與“板”關聯。板，無論石板、磚板、木板，抑或金屬板、塑料板、玻璃板，均是具有一定硬度的物體。但凡堅硬的東西，用物理方法來粉碎，用化學方法來消除，并不容易。常言所說的“板板六十四”，即形容有些人在待人處事時不知變通。時至今日，呆板惟有引申義了。呆板的表現之一是非黑即白、非白即黑。換言之，缺少辯證思維。應當說，世界給了每個人足夠的立足空間，他人之得并非自己之失，他人之失也并非自己之得。當然，自己之得并非他人之失，自己之失也并非他人之得。而死板的人，好多時候，很多東西，總是埋怨和責怪別人。其實，并不是別人不在乎你，而是你把別人看得太重要了；并不是別人忽略了你，而是你太沒有分量了；并不是別人不尊重你，而是你太缺乏價值了；并不是別人不相信你，而是你太不講信譽了。其共同的特點是，不愿意從自身找原因，卻把所有的不是一股腦兒地推給別人。呆板的表現之二是不能隨機應變。眾所周知，適應、順勢是人之生存的基本技能。凡呆板的人，不深諳、不掌握這些，而且，不僅不能聽取規勸，還認為別人在教訓自己，頗有逆反心理。其實，人在世上，許多地方必須適應、順勢。一些“老人言”也好。一些“古話說”也罷，都在諄諄教導人們要隨機應變，別呆頭呆腦。如：在處事方面，“從時者，猶救火、追亡人也”——說明做事貴在抓住時機；“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說明辦事理應當機立斷；“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說明行事力戒教條主義。據說，海盜喜歡戴眼罩，是為了隨時適應環境的變化，即在一會兒于甲板上（亮處）與對手打斗、一會兒于甲板下（暗處）與對手打斗時，使自己的眼睛能夠盡快適應，以看清楚對方的面目，而不至于“兩眼一抹黑”。呆板的表現之三是見微不知著。不呆板的人，見到一點苗頭、一個傾向，就能知道問題的實質和將來的發展。而呆板的人，沒有這個準備，也沒有這個本事，不僅如此，有的連對別人的提醒都不能領會。

變通與呆板，得看是什么人物、什么事情，得看在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換言之，并非所有的變通都好，也并非所有的呆板都孬。史上一些皇帝寫錯字、用錯詞，在旁的馬屁精機靈透頂，立馬為其通融，還夸之完美。其實，這是彰君之丑，讓他們的主子在史上丟人現眼。有些名人頗具“選擇性失憶”，只喜歡說自己“過五關”“斬六將”的輝煌，卻不愿提自己“走麥城”“馬嵬坡”的不堪。他們對能給自己增光添彩的事娓娓而談，而對只給自己去光除彩的事支吾而語。這看起來靈活，實則狡猾。在近年來查處的一批經濟犯罪案件中，有些罪犯當年即用所謂的變通手法來實現貪污、受賄，還自鳴得意，其實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多年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是一些地方和一些人經常玩耍的把戲，實際上在搞違抗，盡管并非明火執仗。這種“對策”，看起來是變通的，其實是偏離了甚至背離了政策的宗旨。變通是有原則的，過了，即失去原則，而偷梁換柱即為過，南轅北轍即為過。男女結婚，從一定意義上說，組建的家庭只是軀殼，本真和實質是相互忠誠。在現實生活中，有些人卻搞“外面彩旗飄飄，家里紅旗不倒”，一方面，在家婚不離；另一方面，在外軋姘頭。如此變通，十分荒謬。客觀而言，變通是好經，有的時候，卻給一些人念歪了，甚至歪得不成體統。呆板可分兩種：一種是頭腦糊涂，雖法律法規允許、于情于理適合，然可為而不為者；另一種是頭腦清楚，只緣于某種堅持，只因為某項追求，而在表象上顯示出不動聲色的傻里傻氣。后一種的呆板，其實并非真的呆板，是一種“大勇若怯，大智如愚”。從這個意義上說，這種呆板，是值得歌頌贊美的。綜上所述，變通是好，若不講原則，則為孬；呆板是孬，若踐行原則，亦為好。

剖析呆板成因，一從心理學上查找，其屬于偏執。偏執是一種可怕的病態心理，其特征為偏激而固執。凡呆板者，憑著自己的視野和經驗，任著自己的脾氣和性子，好自以為是，愛以偏概全。二從方法論上查找，其屬于僵化。凡呆板者，往往缺乏二分法，只識只知非勝即敗，不識不知共享共贏。于是乎，即使原本可以通行的道路受阻被堵了，也不愿、不會去想方設法變通著繼續前進。三從行為學上查找，屬于妄行。在許多情況下，之所以需要變通，那是由諸多客觀因素決定的，若當事者不能三思而行，則很有可能在無意間得罪別人。四從能力學上查找，屬于少智。有些呆板者，也懂得“條條大道通羅馬”，然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遇到外力需要其變通時，只能束手無策，甚或坐以待斃。試想，倘不從心理學、方法論、行為學、能力學上解決問題，呆板的人永遠只會呆板，縱然有人教其怎么變通，那也只會按圖索驥，一觸及新的情況、新的問題，則又是故態復萌了。當今社會，各種競爭益發激烈，各種關系愈加復雜，我們身臨其中，在不失原則的前提下，需要善于變通，傾力去尋覓和采納切實可行且行之有效的辦法或路徑，以克服、解決碰到的各種困境和難題，從而使一切變得更順暢、更如意、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