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五一年出版說明

我寫《魔沼》，原本是想以本書為開端撰寫一系列田園小說，匯編成集，題名《打麻人夜話》。我的想法談不上系統性，也不曾懷抱在文學領域進行變革的奢望。因為任何個人都是無法單獨實現變革的。尤其是在藝術領域，變革往往是由眾人分別擔負，一起在有意無意中完成的。但是描繪鄉間風情的小說則另當別論。鄉土文學歷代都有，只是表現手法各異，或夸張華麗，或矯飾造作，或質樸純真。我說過，但還是想重申，對田園生活的憧憬歷來是城市，甚至宮廷所追求的理想境界。我寫田園小說，順應了這種時勢，反映文明社會的人們向往返璞歸真，追求原始生活的魅力。可見我在立意上不曾標新立異，在語言上無意創新，在手法風格上也無所探求。很多文章分析我的作品都作出了相反的論斷。評論界如此穿鑿附會，任意引申，往往令我不勝駭異。因為我總比他人更加了解自己的創作意圖。我以為文藝作品只應從最單純的思想和最平凡的場景中汲取靈感。至于《魔沼》，我在前言中已有敘述，霍爾拜因[1]的一幅版畫令我深為震撼；正值播種時節，一幅幅真情實景進入了我的視野，于是我就產生了創作沖動，寫出了這么一部情節簡單、風光恬淡的小說，景物都取自我每天漫步時的所聞所見。若是有人問及我的創作意圖，我會回答，我想描繪的是既能扣人心弦又純樸自然的事物，我雖略有所獲，但卻未能如愿。對于質樸所蘊含的美，我確有所見并能感知，但目睹和描摹是兩回事。文藝家最大的抱負莫過于給人以啟迪，令他們也能睜眼注視進入眼簾的事物。因此，諸位，我請你們都來關注質樸純真吧！請你們放眼望望天空、原野、林木和農夫吧，特別是去審視發現農夫身上的美和真摯吧！這樣你們便能從我的書中有所領略，而對大自然的深邃蘊含，則更能心領神會了。

一八五一年四月十二日于諾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