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場

〔前場人物和里斯波洛任斯基、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里斯波洛任斯基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太太，您還沒腌黃瓜嗎？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還沒有哩，先生！現在還腌什么黃瓜呀！我哪兒顧得上這事！你們家腌了嗎？

里斯波洛任斯基 那還用說，腌啦，太太；如今的黃瓜可貴啦；聽說受了凍。拉扎爾·葉利扎雷奇先生，您好！這是伏特加嗎？拉扎爾·葉利扎雷奇，我喝一小杯。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與莉波奇卡下。

波德哈柳津 尊駕光臨，有何貴干，能說出來聽聽嗎？

里斯波洛任斯基 嘿嘿嘿！……您真會開玩笑，拉扎爾·葉利扎雷奇！我來干什么，不是明擺著嗎？

波德哈柳津 到底干什么，我倒想知道知道。

里斯波洛任斯基 來拿錢呀，拉扎爾·葉利扎雷奇，來拿錢呀，各人忙各人的事，我從來是為了錢！

波德哈柳津 您來拿錢，也來得太勤了點兒吧。

里斯波洛任斯基 您每次只給我五盧布，拉扎爾·葉利扎雷奇，我哪能不來呢？得養家糊口呀。

波德哈柳津 怎么啦，總不能每回給您一百盧布吧。

里斯波洛任斯基 要是一次給足了，我也就不來找您啦。

波德哈柳津 您屁都不懂，居然還貪贓枉法。憑什么要給您錢？

里斯波洛任斯基 怎么憑什么？您親口答應的呀！

波德哈柳津 親口答應的！不是給過你了嗎，撈點兒外快也就夠了，該知足了。

里斯波洛任斯基 怎么該知足了？您還欠我一千五百盧布呢。

波德哈柳津 欠您！還欠您！好像他有什么憑據似的！憑什么？就因為你營私舞弊嗎！

里斯波洛任斯基 怎么營私舞弊？不是營私舞弊，是論功行賞！

波德哈柳津 論功行賞！

里斯波洛任斯基 好，不管叫什么吧，給錢就成，要不然出張票據也行啊。

波德哈柳津 什么？票據！不，您靠一邊涼快涼快去吧。

里斯波洛任斯基 怎么，你居然想坑我和我一家妻兒老小？

波德哈柳津 誰坑您了！給，再拿五盧布去，走吧。

里斯波洛任斯基 不，慢著！這點兒錢你不用想打發我走！

〔季什卡上。

波德哈柳津 你能把我怎么樣？

里斯波洛任斯基 我的舌頭是收買不了的。

波德哈柳津 你想用它來舔[36]我嗎？

里斯波洛任斯基 不，不是舔你，而是說給好心的人們聽聽。

波德哈柳津 說什么，混賬東西！誰還會相信你呀？

里斯波洛任斯基 誰還會相信？

波德哈柳津 對了！誰會相信你呀？瞧你那德行。

里斯波洛任斯基 誰會相信？誰會相信？那就等著瞧吧！等著瞧吧！我的天，我怎么辦呢？這可要我的命了！他坑我，這強盜，他坑我！不，你等著吧！你等著瞧吧！坑人是犯法的！

波德哈柳津 瞧什么？

里斯波洛任斯基 有你瞧的！不用忙，你等著吧，等著吧！你以為我不會到法院告你呀？等著吧！

波德哈柳津 等著等著！我已經恭候很久了。你甭嚇唬我：我不怕。

里斯波洛任斯基 你以為誰也不會相信我的話嗎？不會相信嗎？好嘛，讓人家罵我好了！我……我非把這事捅出去不可：諸位老爺少爺太太小姐！

波德哈柳津 得了吧！得了吧！你放明白點兒！

季什卡 瞧你，醉醺醺的要干什么！

里斯波洛任斯基 等著吧，等著吧！……諸位老爺少爺太太小姐！我有老婆和四個孩子。瞧，靴子都破了！……

波德哈柳津 他全是胡說八道！這人無聊透了！你得了，得了……先瞧瞧你那德行吧，得了，你上哪兒去！

里斯波洛任斯基 撒手！他坑了他老丈人！現在又來坑我的錢……我有老婆、四個孩子、一雙破靴子！

季什卡 可以釘副鞋掌嘛！

里斯波洛任斯基 你說什么？你也是強盜！

季什卡 沒什么，沒罵著！

波德哈柳津 哎呀！你干嗎這么丟人現眼呢！

里斯波洛任斯基 不，你等著吧！我跟你沒完！我非把你弄到上西伯利亞去不可！

波德哈柳津 你們別信他，他全是胡說八道！真是，這人無聊透了，不值得去理他！唉，老伙計，你也太不成體統啦！唉，從前我不了解你——哪怕有天大的好事，我也不跟你打交道啦。

里斯波洛任斯基 你如愿以償了！啊！你如愿以償了！恨不得給你兩下子，狗東西！好吧，現在讓我的錢噎死你，見你的鬼去吧！（下）

波德哈柳津 多大的脾氣！（向觀眾）諸位，別相信他的話，他剛才說的全是瞎話。根本沒有這事。這大概是他做夢看見的。眼下敝店就要開張：敬請諸位光臨！敝店買賣公平，童叟無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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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按俄國民間迷信的說法，贊美和夸獎一個人會適得其反。

[2] 解悶兒的東西，指酒。

[3] 指沙俄政府的嘉獎。

[4] 當時的俄國商人都蓄大胡子、留長發。

[5] 農民，指農奴。

[6] 普索維奇，在口語中又稱“普索伊奇”，在俄文中和“狗”是同根詞。

[7] 將軍，指舊俄三品以上文官。

[8] 完蛋，指破產。

[9] 指將官方產業承包給私人，由私人定期繳納稅金。

[10] 1普特合16.38公斤。

[11] 拒付證書，因債務人無力如期承兌期票而發給的一種官方證書，該證書持有者在索還債款時享有優先權。

[12] 黑人，指荷蘭金幣。

[13] 指賄買同行，免得他們在拍賣中任意壓價。

[14] 基督二次降世，意指遙遙無期，永遠不會到來的時辰。

[15] 季洪·薩沃斯季亞內奇，季什卡的名和父稱，這是尊稱。

[16] 指棄農經商的農民申請在城市落戶。

[17] 發了財的農民，指商人。

[18] 原文是俄國腔的法語。

[19] 薩姆索什卡，薩姆松的蔑稱。

[20] 俄語中“訴訟代理人”與“做飯”發音接近，福米尼什娜在這里故意裝作沒有聽清楚。

[21] 按照俄國風俗，兒女結婚必須得到父母的祝福。

[22] 另一個波拿巴，指路易·波拿巴，即拿破侖三世，拿破侖一世之侄。他在法蘭西第一帝國崩潰后長期流亡國外，1848年2月革命后回國，同年12月當選為法蘭西共和國總統，1852年稱帝，建立法蘭西第二帝國。

[23] 塞壬，古希臘神話中的人身鳥足女妖，常以美妙的歌聲引誘航海者觸礁覆沒。

[24] 指香檳酒。

[25] 按照俄國習俗，婚禮時客人叫“苦啊！”的時候，新郎新娘必須親吻。

[26] 阿爾巴茨基是莫斯科一家時新馬車店的老板。

[27] 俄國腔的法語。

[28] 意思是凡事有利必有弊。

[29] 藍布，指沙俄警察和憲兵穿天藍色制服。

[30] 俄國官吏共分十四等，十四等文官是最小的官階。

[31] 舊時俄國常用城堡和要塞關押死囚和重犯。

[32] 馬德拉酒，一種葡萄酒。

[33] 潘趣酒，一種用酒加糖水、檸檬汁、果子露等配成的混合飲料。

[34] 伊里英卡，莫斯科市中心的一條路，曾叫古比雪夫路（1935—1990），現在叫德米特里路。

[35] 指用假破產的欺騙手段蓄意拒付所欠債款。

[36] 舔，指巴結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