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場

〔前場人物和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

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 （上）你們好，老爺太太小姐！你們干嗎悶悶不樂，垂頭喪氣？（互相親吻）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我們等你都等得不耐煩啦。

莉波奇卡 怎么樣，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他很快就來嗎？

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 對不起，我要說假話，讓我不得好死，真對不起！老爺太太小姐，咱們的事情不妙啊！

莉波奇卡 怎么啦？多新鮮，這是怎么回事？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你在那兒又胡編什么呀？

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 是這么回事，老爺太太小姐，咱們那個求親的主兒不知道為什么老拿不定主意。

博利紹夫 哈哈哈！還當媒婆呢！你哪里做得了媒啊！

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 倔得像匹馬，——硬是不聽吆喝；別想聽到他一句實話。

莉波奇卡 這是怎么回事呢，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你這是怎么搞的，真是的！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哎呀天哪！這事怎么辦呢？

莉波奇卡 你什么時候見到他的？

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 我是今天早晨去的。他只穿一件睡衣就出來了，請我又吃又喝——可闊氣啦。又是吩咐來咖啡，又是吩咐來甜酒，至于那面包干堆的呀——簡直沒法說了。他說：您吃呀，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我剛想開口提正事，我說：你知道嗎，咱們得想法子把這事給定下來了；你今天不是想去相親嗎；可他硬是不肯對這事說句實在話。他說：讓我再想想，再商量商量，他一邊說話一邊凈扯他那腰帶。

莉波奇卡 他干嗎大大咧咧地擺出一副臭美的樣子？真是的，要是老這樣，叫人瞅著都惡心。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真的，擺什么臭架子？難道咱們還配不上他嗎？

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 啊呀，讓蛤蟆把他給吃了吧，難道咱們就找不到別人嗎？

博利紹夫 好啦，你也不用去找別人啦，要不到臨了又來這一套。這個主兒我來給你們找吧。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是啊，你坐在炕上還能找不到；我看，你都忘了你還有個閨女啦。

博利紹夫 等著瞧吧！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還瞧什么呀！沒什么可瞧的！你就別跟我說這話了，別存心氣我啦，勞駕。（坐下）

〔博利紹夫哈哈大笑。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和莉波奇卡走到舞臺的另一邊。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打量她的衣服。

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 瞧你打扮得多漂亮，——你這身衣服多漂亮呀。該不是你自己做的吧？

莉波奇卡 我自己才不耐煩做呢！你以為我們是窮光蛋嗎？那還要開時裝店的太太們干什么？

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 哎呀呀，怎么就扯上窮光蛋了呢！誰會跟你說這樣的蠢話呀？這是談論家務。人家問，該不是你親手做的吧，——當然，其實是說你的衣服很糟。

莉波奇卡 你給我得了吧！你好像發瘋了吧？你的眼睛長哪兒啦？你憑什么寒磣我？

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 你干嗎發這么大火呢？

莉波奇卡 真新鮮！我才不受你們這份窩囊氣哩，難道我是沒教養的黃毛丫頭嗎！

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 你這話是從哪兒說起呀？你哪來的這么大火氣？難道我說你的衣服不好嗎？憑什么說這不是件好衣服——任何人都會說，這身衣服挺好嘛。可是穿在你身上就不合適啦；憑你的花容月貌，這樣的衣服就不般配啦，——我要是瞎說讓我不得好死。給你穿呀，金衣服都嫌寒磣：得給咱們來身珍珠繡的衣裳。瞧，你笑了吧，我的好小姐！我還能不知道我在說什么嗎！

季什卡 （上）瑟索伊·普索伊奇讓我來問，他可不可以到這兒來。他在拉扎爾·葉利扎雷奇的屋里。

博利紹夫 去，叫他到這兒來，跟拉扎爾一塊來。

〔季什卡下。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我說，這點兒下酒菜倒沒白準備——咱們來吃點兒喝點兒。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你大概早想喝伏特加了吧？

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 自然，現在是晌午，正是喝酒的時候。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我說薩姆松·西雷奇，你也活動活動，干嗎老這么坐著。

博利紹夫 別忙，等他們來了也來得及。

莉波奇卡 媽，我去換衣服。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去吧，孩子，去吧。

博利紹夫 等等再換衣服——你的未婚夫要來。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哪來的未婚夫呀，——別逗啦！

博利紹夫 等等，莉帕，你未婚夫要來。

莉波奇卡 這是誰呀，爹？我認識他嗎？

博利紹夫 你看見了，興許認識。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你聽他的話干什么，哪有什么鬼要來！凈胡扯。

博利紹夫 跟你說要來，就是說，我知道我在說什么。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要是真有人要來，那你好好說不就得了，你凈說要來要來，天知道誰要來。他老是這樣。

莉波奇卡 好吧，媽，那我就等會兒。（走到鏡子跟前，照鏡子；接著又走到爸爸身邊）爹！

博利紹夫 你有什么事？

莉波奇卡 說出來怪害臊的，爹！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有什么害臊的，小傻瓜！要什么東西盡管說嘛。

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 害臊不是，煙嗆不了喉嚨迷不了眼。

莉波奇卡 不，真的，怪害臊的。

博利紹夫 嗯，要是害臊，把臉蒙起來。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你是不是想買頂新帽子呀？

莉波奇卡 這您可沒猜準，根本不是要買新帽子。

博利紹夫 那你要什么呢？

莉波奇卡 我想嫁給軍人！

博利紹夫 唉，你在外頭凈學些什么呀！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喲，賤貨！這怎么成呢！

莉波奇卡 又怎么啦，不是也有人嫁給軍人嗎！

博利紹夫 讓她們嫁去得了，你就別妄想啦。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不許你再說這種話！你要再說，休想得到爹媽的祝福。[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