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場

〔波德哈柳津和里斯波洛任斯基。

波德哈柳津 啊，您好！

里斯波洛任斯基 您好，拉扎爾·葉利扎雷奇先生，您好！真的。我想，沒關(guān)系，說不定有事找我呢。您這兒是伏特加嗎？拉扎爾·葉利扎雷奇，我喝一小杯。不知道為什么，一到早晨手就發(fā)抖，特別是這右手；一到要寫點兒什么了，拉扎爾·葉利扎雷奇，就老得用左手按著。真的！可是喝點兒伏特加就似乎好些。（喝酒）

波德哈柳津 您的手怎么會發(fā)抖呢？

里斯波洛任斯基 （在桌旁坐下）操心事太多，拉扎爾·葉利扎雷奇，操心事太多，先生。

波德哈柳津 是這樣！我還以為您拼命敲老百姓的竹杠，做了虧心事，上帝懲罰您哩。

里斯波洛任斯基 哎呀，嘿嘿……拉扎爾·葉利扎雷奇！咱們哪會敲人家的竹杠呢！咱們做的凈是小買賣。咱們就像天上的小鳥，啄的凈是小米粒兒。

波德哈柳津 那么說，您是零敲碎打嘍？

里斯波洛任斯基 沒地方弄錢，也只好零敲碎打。唉，要是我一個人就好辦啦，可是您知道，我有老婆和四個孩子。這些小不點兒都張嘴要吃的。這個說：“爹，我餓。”那個說：“爹，我餓。”還有個孩子上中學(xué)：要做校服，要這要那的。我們家住得又遠(yuǎn)！……從關(guān)廂走到復(fù)活門，光靴子得磨破多少雙啊。

波德哈柳津 可不是嗎。

里斯波洛任斯基 干嗎要東奔西跑呢：一會兒給這個人寫狀子，一會兒給那個人申報城市戶口[16]。有時我連半個銀盧布也帶不回家。我敢當(dāng)著上帝的面起誓，我沒有撒謊。沒錢又怎么過日子呢？拉扎爾·葉利扎雷奇，我喝一小杯。（喝酒）我想：我去找趟拉扎爾·葉利扎雷奇吧，說不定他能多少給我點兒錢花呢。

波德哈柳津 給您錢花！我犯了什么罪？

里斯波洛任斯基 怎么談得上犯罪呢！說這話可就造孽啦，拉扎爾·葉利扎雷奇！難道我沒為您效過勞嗎？我到死都是您的奴仆，您有事要辦，只要言語一聲。我不是給您弄過一張典契嗎！

波德哈柳津 已經(jīng)給過您錢啦！別沒完沒了地凈提這事！

里斯波洛任斯基 可不是嗎，拉扎爾·葉利扎雷奇，是給過錢了。可不是嗎！唉，拉扎爾·葉利扎雷奇，窮日子可把我害苦啦。

波德哈柳津 窮日子把您害苦了！這不稀罕。（走到桌旁，坐下）瞧，我倒有點兒富余錢：沒處花。（把錢包放到桌上）

里斯波洛任斯基 哪能呢，拉扎爾·葉利扎雷奇，當(dāng)真是富余錢嗎？您也許開玩笑吧？

波德哈柳津 一點兒也不開玩笑。

里斯波洛任斯基 既然是富余錢，干嗎不幫助窮人呢。為這件事，上帝會給您添福添壽的。

波德哈柳津 您需要很多錢嗎？

里斯波洛任斯基 給三盧布就成。

波德哈柳津 為什么就要這么點兒？

里斯波洛任斯基 好，給五個吧。

波德哈柳津 您就多要點兒吧。

里斯波洛任斯基 好，既然您賞臉，給十個吧。

波德哈柳津 十個！就這么白給嗎？

里斯波洛任斯基 怎么會白給呢！我會報答您的，拉扎爾·葉利扎雷奇，總有一天咱們會兩清的。

波德哈柳津 這都靠不住。蝸牛爬，總有一天會爬到頭。倒不如咱倆現(xiàn)在就談件事：為了設(shè)這個圈套，薩姆松·西雷奇答應(yīng)給您很多錢吧？

里斯波洛任斯基 說來都讓人害臊，拉扎爾·葉利扎雷奇，一千盧布和一件舊貉絨大衣。要是比這更少，誰也不干，我敢對上帝起誓，不信您去打聽打聽價錢。

波德哈柳津 好，這樣吧，瑟索伊·普索伊奇，為了這同一件事我給您兩千。

里斯波洛任斯基 您真是我的恩人哪，拉扎爾·葉利扎雷奇！我和我的老婆孩子一定為您竭盡犬馬之勞。

波德哈柳津 現(xiàn)在就給您一百銀盧布，其余的等事成之后一并付清。

里斯波洛任斯基 哎呀，為這樣的人怎能不祈禱上帝呢！只有那些沒有教養(yǎng)的蠢豬才感覺不到這一點。我給您磕頭啦，拉扎爾·葉利扎雷奇！

波德哈柳津 這又何必呢？不過，瑟索伊·普索伊奇，您別到處耍滑頭，要規(guī)規(guī)矩矩：把寶押在我身上，就得一直干下去。懂嗎？

里斯波洛任斯基 哪能不懂呢？您說哪兒去了，拉扎爾·葉利扎雷奇！難道我是三歲小孩嗎！早懂啦！

波德哈柳津 您懂什么呀？是這么回事，聽我把話說完嘛。我跟薩姆松·西雷奇進(jìn)城，把應(yīng)帶的清單都帶去。他挨家挨戶地去拜訪債主：這個不同意，那個不贊成；反正沒一個人上當(dāng)。就這么回事。

里斯波洛任斯基 您說什么呀，拉扎爾·葉利扎雷奇！哎呀！怎么會這樣呢！這幫家伙啊！

波德哈柳津 咱們現(xiàn)在可千萬別在這件事情上弄巧成拙！您懂我的意思嗎？

里斯波洛任斯基 您是說宣告破產(chǎn)嗎，拉扎爾·葉利扎雷奇？

波德哈柳津 宣告破產(chǎn)歸宣告破產(chǎn)；我說的是我自己的事。

里斯波洛任斯基 嘿嘿嘿……您說房子和鋪子……真要這樣……這房子……嘿嘿嘿……

波德哈柳津 什——么？

里斯波洛任斯基 不，我不過隨便說說罷了，拉扎爾·葉利扎雷奇，說了句蠢話，算開個玩笑吧。

波德哈柳津 開玩笑，敢情！這事您可開不得玩笑。這不光是房子的事，關(guān)于這事，我現(xiàn)在腦子里有這樣一個怪念頭，得跟您從長計議！到我屋里談吧……季什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