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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右屯三十萬糧草的去向問題

  • 我真不是袁崇煥
  • 繡腸織月
  • 4145字
  • 2022-07-22 19:01:58

“覺華島”是寧遠之戰的另一延伸戰場。

歷史上的袁崇煥死守寧遠城,以致后金久攻不下,于是努爾哈赤下令分兵轉攻覺華島,最終覺華島上七千余名官軍和七千余商民丁口都被后金殺戮殆盡,八萬余石糧料和兩千余艘船都被后金軍燒毀,事后袁崇煥悲痛欲絕,還專門作了一篇《祭覺華島陣亡兵將文》緬懷戰死將士。

但由于寧遠之戰是天啟六年為止,明軍唯一一場可稱得上是小勝的戰爭,天啟皇帝便將它當成鼓舞人心的正面典型大肆宣傳,于是,覺華島淪陷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就跟著被一筆帶過了。

袁崇煥一邊命人重新召集寧遠城內的文官武將到議事廳,一邊暗暗握緊了拳頭。

必須救下覺華島上的這一萬四千余人。

既然穿越到了寧遠之戰這個時間節點,就絕不能見死不救。

這回參加會議的人就多了,議事廳內的四出頭官帽椅都給坐滿了。

袁崇煥看著面前這一堆黑壓壓的人頭,暗道,不過是討論覺華島事宜而已,怎么來的人比討論要不要投降的都多,“如今我想將覺華島與龍宮寺的糧草和軍民都遷入寧遠城中,不知諸位有何看法?”

袁崇煥一面說,一面看向滿桂和祖大壽,他覺得這事只要這兩人出來表個態,基本上就定了。

不料滿桂笑道,“這糧草調度之事,我可管不著許多,還得由袁臬臺多上心。”

祖大壽亦道,“后勤的事,我向來不插手,但聽諸位見解。”

袁崇煥驚異于二人的過分順從,“糧草的事,怎能與你們無關呢?尤其是滿中軍,天啟四年鬧餉的時候,還不是靠你帶兵去擺平?”

這件事是歷史上滿桂和袁崇煥一開始感情甚篤的佐證之一,是進了《明史》中滿桂的個人傳記的。

天啟四年,督餉郎中楊呈秀克扣軍糧,寧遠參將徐璉的部隊發生兵變,召集士兵圍攻袁崇煥所在的公署。

危急之際,是滿桂迅速率領家兵前往營救,徐漣素聞滿桂勇猛,不敢應戰便撤圍向東邊逃奔,滿桂和袁崇煥便領軍追上,斬殺了兵變發起者。

滿桂笑道,“權責分明嘛,袁臬臺,武將要是插手后勤,則一定會被彈劾有不軌之心,再說,我領兵擺平鬧餉,是受你指揮,你如果不下令,我這個兵是一動不能動的,否則我就有謀逆的嫌疑了。”

“……當然我知道陛下不會這樣刻薄,我的意思是,調糧是文官的活,籌糧也是文官的活,我有我的困難,你有你的難處嘛,所以后勤的事,我不發表意見,隨你們文官討論出個什么子丑寅卯,我照著做就是。”

袁崇煥明白了,討論投降和討論糧草的性質不一樣。

討論投降,意味著暗含著“叛明”這個可能,一旦叛明,那就是兵強馬壯者為勝了,所以必須以武將的意見為主。

而討論糧草,就必須在大明的規則內行事,而大明的規則就是文貴武賤,后勤屬于行政事宜,就該是文官負責。

袁崇煥想了想,轉向其他人道,“那諸位對回撤覺華島一事有何意見?”

通判金啟倧比較有質疑精神,首先便問道,“袁臬臺為何要回撤覺華島?”

袁崇煥立刻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理由,“金軍兵臨城下,倘或奴酋準備長期作戰,將這寧遠城圍上個十天半個月的,我擔心現在城中的糧草尚且不夠大軍所用。”

“這本來呢,前幾日奴酋要渡河的時候,高經略就上疏就糧草問題請示了陛下,陛下是下了旨的,要將右屯積聚芻糧俱皆收拾內地,這一條圣旨當時是抄發了邸報的。”

“依常理而言,陛下的決斷是正確的,右屯有儲米三十萬,本可足為餉軍之需,只是金軍一來,那右屯衛的守城參將周守廉直接就帶著軍民跑了,糧米撤不回來,自然都落到了韃子手里。”

“倘或閹黨要借此彈劾我,那起碼就是一個‘有悖圣意’、‘玩忽職守’之罪,更不用說因為金軍圍城而彈盡糧絕了,那就是有負圣恩嘛,所以我想回調覺華島糧草,以彌補右屯失糧之過。”

同知程維楧開口道,“怎么說呢,我覺得周守廉也不算是跑了,那是聽從高經略的命令撤回關內嘛。”

金啟倧道,“而且照我看來,閹黨不敢以右屯坐失糧米之事為借口彈劾你袁臬臺。”

袁崇煥道,“我要是打輸了這一仗,閹黨也不敢嗎?”

金啟倧回道,“無論這一仗是輸是贏,閹黨都不敢。”

袁崇煥道,“你怎么知道?”

金啟倧道,“陛下前兩日剛從兵部發下諭旨,‘朕以眇躬纘承祖宗統緒,夙夜兢兢,志期保有疆土,而遼陽淪陷,未見恢復;柳河之挫,益用痛心’……”

袁崇煥趕緊起身翻找邸報,“是有這一條,待我看看……‘朕是以更置經臣督臣以及鎮臣,政期一番振刷,立奏膚功,今逆奴有將至右屯之報,其于山海,勢已逼近,一重門限能無凜然,是惟爾經臣督臣鎮臣之責,其務殫心料理,畫地分守,應守應戰,毋得輕率躁進,毋得觀望不前’……無非是申飭經臣,毋要文武不和,互相推諉而已。”

程維楧道,“這些都是片湯話,關鍵是這條諭旨里有一句,‘度茲小丑之情,不過為搶奪右屯糧草之計,而藉茲為餌,致逆奴天亡之日也’。”

金啟倧接口道,“這說明陛下已經把右屯所失三十萬之儲糧,認定為是吸引奴酋的誘餌了,陛下金口玉言,特意通過兵部下了圣旨來說明這件事,那就表明,陛下不愿意再追究右屯失糧的過失。”

袁崇煥一怔,心想,這怎么跟他在現代聽到的說法不大一樣,“那……這是陛下親下圣諭為我掩過,陛下心里一定不痛快。”

程維楧道,“陛下親下圣諭,以誘餌為名遮掩過失是不假,但這肯定不是為了你袁臬臺。”

袁崇煥問道,“那是為了誰呢?”

程維楧笑道,“這我也不知道,不過要是袁臬臺認識內廷的人,倒可以想辦法問一問。”

袁崇煥道,“我要是認識內廷的人,現在就不至于為了糧草這般操心了。”

金啟倧道,“其實這挺好猜的,能請下圣喻為自己掩過的,必定不會是小人物,非天子近臣不可。”

袁崇煥知道金啟倧是在暗示魏忠賢,不過他沒明白魏忠賢在其中有什么不可推卸的責任,“此事與內廷有何干系?”

金啟倧道,“右屯失糧,皆因高經略指揮失當,倘或科道官以此為理由彈劾高經略,此事必定會成為黨爭之端,陛下希望息事寧人,所以親下圣諭掩此過失。”

袁崇煥覺得這個天啟皇帝和自己在現代單純通過史料認識的那個天啟皇帝有點兒不大一樣。

原來歷史上的天啟皇帝也不是一個全然不理朝政的文盲。

袁崇煥道,“高經略于天啟五年十月上任,下令盡撤錦右、寧前之兵,爾后我等與高經略據理力爭,十二月我上疏致仕未果,直到今年正月奴酋率兵前來……從去年十月到今年正月,前后三個月的時間都沒能撤回右屯糧米,總是我這個道臣監軍的失誤。”

金啟倧道,“不,不,袁臬臺,此事絕非是你的過失,要真計較起來,一開始說關外不可撤的人是我這個督屯通判嘛,陛下如果真要治罪,那頭一個該治我的罪。”

程維楧道,“袁臬臺,別太緊張了,這右屯撤糧不及時,同你們倆主張不可撤兵沒什么關系,陛下心里肯定有數,否則能在這當口下圣諭說那右屯三十萬糧草是誘餌嗎?”

袁崇煥道,“既然跟咱們沒關系,又跟什么有關系呢?”

金啟倧道,“跟遼東的氣候有關系,右屯距山海關四百余里,存糧三十萬石,守軍卻才不過一千,平時皆賴海運,往年春夏之間從關內運往右屯自然無礙,可是一入秋冬,渤海結冰,運糧船下不去海,如何還能撤糧?”

“因此周守廉率軍民撤出右屯之前,只能將右屯糧草堆積在海岸旁,這是高經略指揮上的問題,撤軍先撤糧,這是常識么,高經略在冬季撤走錦右主力,使右屯暴露在金軍鋒鏑之下,卻沒有預作籌劃,從山海關派大軍撤糧,他難道不應該為此負責嗎?”

袁崇煥道,“他的確是該負責,可是我之前為兵備右參政,現在又掛銜按察司,理應監管分巡事。”

程維楧道,“這運糧本來就是一件苦差事,誰都怪不上。”

袁崇煥道,“倘或陛下誤以為我是因為黨爭而故意不將冬季撤糧艱難一事上奏朝廷,那該如何是好?”

金啟倧道,“這你不必擔心,陛下心里明鏡兒似的,就算沒有黨爭,如果渤海上糧船不能通行,那糧草照樣也撤不回來。”

袁崇煥問道,“這又是為什么呢?”

滿桂開口道,“因為如果沒有糧船,那就只能靠人力去肩扛手提,讓千人守軍去搬運糧草,結局就是一擁而上,胡亂哄搶,顆粒歸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除非戚少保再世,否則這冰天雪地的,誰能讓守軍白白當苦力來回搬運四百里到關內?這件事誰來都是一樣的結果,不是你袁臬臺一個人能左右的。”

“倘或今時今日你同高經略換一個位置,你當遼東經略,他當兵備參政,右屯的三十萬糧草依舊撤不回來,這不是你們文官在朝堂上黨爭的問題,這是軍紀風氣問題,所以陛下干脆就下旨把這三十萬糧草記到自己身上,陛下都已經捏著鼻子認了,袁臬臺你就別再為這事兒過意不去了。”

袁崇煥這下真是長了見識,在現代他只是片面聽說過晚明官軍軍紀不佳,沒想到這個“不佳”還真不只是一個抽象形容詞,是當真已經糟糕到了連糧草搬運都指揮吃力的地步了。

袁崇煥嘆氣道,“我不是單為我自己過意不去,我是在想……陛下雖然下了圣旨,但是不代表陛下就能咽下這口氣,將來朝廷若是追究起來,即使我可以免罪,但這坐失糧草的直接責任,一定會被歸咎到右屯守將周守廉頭上,這臨陣脫逃,按律可是要處斬的啊!”

程維楧道,“臨陣脫逃跟坐失糧草是兩個罪名,糧草的事陛下既然認了,就不會再行發落,否則陛下成什么了?”

袁崇煥差點兒忍不住即刻將歷史上周守廉被以逃兵論斬的事說出口。

金啟倧見袁崇煥面帶難色,又道,“袁臬臺,真的不用擔心,我說句逾矩的話,陛下能下旨掩過,必定是高經略之前就將這糧草的事情奏報過內廷了。”

程維楧道,“沒錯,三十萬儲米,那不是個小數目,朝廷每年撥給遼東的糧餉是有定額、有賬目的,右屯三十萬糧一撥付,這筆賬在戶部那里就已經平了,高經略想讓戶部認下這筆損失,首先就要想辦法讓陛下認下這筆賬,所以高經略一定第一時間就奏報了內廷。”

袁崇煥道,“那我還真得謝謝高經略。”

滿桂在一旁道,“你謝他干嘛呀?他也是為了避免被黨爭牽連,你想想,如果這回寧遠城守不住了,他又早早地將糧草不得回撤一事上奏給了陛下,那么就算有科道官彈劾,陛下一定會覺得他已經盡力而為,這失地的責任,就又歸到你身上了。”

“而且陛下是為了顧全大局,想著大敵當前,讓咱們切莫因黨爭而延誤軍機,才認下‘用三十萬糧草當誘餌’這件事的,陛下一認下這件事,那么這場仗就變成是陛下指揮了。”

“閹黨多狡猾呀,讓陛下認下這是誘敵深入的戰術,如此一來,如果這仗打贏了,就是陛下運籌有方,在右屯布置了糧草引誘奴酋,如果這仗輸了,就成了雖然陛下指揮得當,但是咱們在前線作戰不利,沒能領會圣意,才導致寧錦防線的失守。”

“再進一步講,如果咱們沒打贏,陛下明面上指揮的仗輸了,陛下心里能舒坦嗎?這時若是內廷再有人在陛下耳邊煽風點火,雖然閹黨不會再用失糧一事彈劾你,但是陛下一定會覺得你辜負圣心,說不定一道旨意下來,就讓錦衣衛來將你捉拿問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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