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大清華人大社會學碩士論文選編(2018-2021)
- 晉軍 盧暉臨等
- 6892字
- 2022-07-15 17:01:49
第三章 自我放棄的學生
一、正式制度下的“非暴力不合作”
學生在學校對正式化制度權威的反抗不一定都表現出積極的抗拒,也會采用沉默、“被動”抗拒等策略,采用的是一種意義拒斥。類似于甘地當年領導印度人民對英國殖民統(tǒng)治的反抗,采用的是一種“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學生很少會對教師的權威進行直接反抗,如直接頂撞、毆打教師,而是一種“非暴力”的反抗;但也不會按照教師的要求來規(guī)范自身在學校的行為等,表現為一種“不合作”。
(一)上課:各得其樂,拒斥學習
一日之計在于晨,D班學生的“一日之計”是從早讀開始的,但他們似乎并無“一日之計”,有的只是長年累月養(yǎng)成的慣性;若真要說有什么“一日之計”,那也便是如何輕松愉快地度過這一天,一天最重要的便是如何“混”過去,甚至有教師批評部分學生“來學校就是為了吃兩頓飯,啥都不學,像樁子一樣杵在那里,就是個擺設”。(TYBJ20180402)所以“混”的一天從早讀5時便已開始:
這樣的早讀對秦文君來說應該是很痛苦的。一大早他就開始混了。課堂上他只能坐著,先是反復擺弄自己的手,玩厭了就拿筆在英語單詞間繞圈圈。他還時刻瞄著英語老師的動向,如果老師踱過來了,他趕緊張嘴濫竽充數一陣,如果老師轉過身,他索性連嘴也不張了。6
觀察D班學生在每一節(jié)課上的表現,學生對教師在講臺上的“表演”似乎并無興趣,除了班上的“學習分子”還在認真聽講,能夠和教師積極互動;“游兵”似聽非聽,無明顯小動作,盡量在跟著教師思路走,但這種努力往往只停留在課堂的前10分鐘,然后就開始想別的事情,心不在焉,或者尋找其他的方式來消磨時間,甚至是直接開始睡覺:
現在是沒聽懂,是上課不愛聽,上課時就呆呆地坐著,或者玩書,玩別的東西,比如看別的課本、玩筆,看課本里面搞笑的,比如什么一句話吧,看一些圖片。(FT-S-20180408-楊芩)
我上課也聽著呢,能坐住,但坐著坐著有時候就瞌睡了,睡著了,啥時候睡著的我自己也不知道。(FT-S-20180410-沈玲)
“任務分子”表現得更加痛苦,因為聽不懂老師在講些什么,尤其是英語和數學,所以只能自己尋找樂趣。一般是低頭玩弄自己的筆,在課本上畫著什么圖形,或者就是純粹地畫圈圈;往地面上吐口水;或者是極其隱蔽地嗑瓜子;有時會在數學課寫英語的抄寫作業(yè);或者什么也不做,看看自己的左手再看看自己的右手,坐著發(fā)呆;或者將目光再轉向周圍的同伴,試圖制造一點樂趣出來。
“恐怖分子”在課上則是更加肆無忌憚,40分鐘于他們而言太過漫長,上課聽不懂也不想聽,但若要像“任務分子”那般自娛自樂也未免太過無趣,“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所以他們把目光聚焦到這些“任務分子”的身上:
王小虎課上會騷擾女生,一塊橡皮拿小刀把它切成顆粒,然后丟我們,那些學習好的他不丟,光丟我們幾個。(FT-S-20180410-沈玲)
至于班上的“獨立分子”,基本上所有的課都是趴著睡覺。對于張勇而言,課堂就是用來睡覺的,早已放棄聽課。有時睡乏了,就跟身邊的幾個“任務分子”找樂子,或者是捉弄坐在前排的“學習分子”:
張勇身體向下滑以便腳伸出去把紙巾踢給秦文君;秦文君用鞋尖按住紙巾,再把它拖到曹海的桌子下;曹海便再踢回去,就這樣來互相踢了大概十幾個來回。課后了解情況,張勇說吳彬不敢拿著這張紙在他的隱私部位擦一下,結果吳彬說敢,還真就擦了,然后張勇把這張擦過的紙丟給秦文君,說是有臟東西,很臭很臭,秦文君就丟給曹海,于是就有了他們四人之間互相踢紙巾的情境。
英語課上張自立被老師喊起來回答問題,坐下的時候差點摔跤,因為后排的張勇把他的凳子偷偷往后移開了,張自立沒有發(fā)覺,老師把張勇叫到了講臺旁,問是不是他干的,張勇不承認,老師也就讓張勇回去。回來后沒過多久張勇就去搔張強的后背。(TYBJ20180403)
每節(jié)課的40分鐘,對于“非學習分子”來講是無趣但也有趣的,一方面聽不懂老師在講什么,也不想聽,“感覺就是在聽天書一樣”(FT-S-20180405-金澤);另一方面他們能夠自得其樂,以禍人為樂,但不至于影響到課堂紀律,符合教師們“不搗蛋”的最低要求,所以這樣的課堂是和諧的。學生們沒有激進的暴力反抗教師的行為,表現為一種“不合作”的狀態(tài),各自“尋歡作樂”,也正是在這樣一種無聲的反抗、一種意義拒斥中,學生逐漸放棄學習、放棄自己。
(二)自習:自我學習,放棄自己
“自習”就是自己學習,自己預習、復習,所以自習課應該是學生自我學習的課程,而不是等同于沒有課、自我玩耍的時間。觀察D班學生自習課的表現,狀況層出不窮。自習課沒有教師權威的在場,自由的課堂環(huán)境下,自我學習的自習課成了自我放棄的課堂,放棄學習去尋找其他的樂趣。以被改成自習課的美術課為例,大家開始了各自的安排。因為是下午的課,所以睡覺成了很多同學的選擇,但不一定能睡得安穩(wěn)。自習課還可以隨意離開座位走動,甚至是直接在班里追逐打鬧,以陶小金和金澤兩人的爭奪PVC管為典型,其他同學熟視無睹,或許是對這種行為早已習慣:
張勇、周家福趴著在睡覺,秦文君打周家福的頭。陶小金和金澤在搶一根PVC管,在教室里追逐,期間陶小金還拿起教室后面的拖把逼要;最終陶小金把金澤放倒在地上,奪回了PVC管。鬧劇發(fā)生期間,除了陶小金將金澤放倒在地上時有較大聲響,引來部分同學的轉頭關注,整個爭奪過程持續(xù)10分鐘左右,大家都各管己事,并未對這場鬧劇給予過多的關注。(TYBJ20180330)
好不容易挨到了白天的最后一節(jié)自習課,同學之間頻繁互換著座位。因為走讀生已經放學,突然之間空了近10個空座位出來,大家選擇的余地更多,可以更隨意地就坐。貼紙條、隔空拋筆、看胡子整理自己的形象、掰手腕、打架、吊飯盒……總之只要不是學習,就什么事都可以做,什么行為都有可能出現。但不可否認,還是會有部分“學習分子”在寫作業(yè);還有那些長期在“學習分子”和“恐怖分子”之間游離的人,自習課是他們向“學習分子”靠近的時候,或者說是“學習分子”籠絡這些游離者的時機。
自習課因教師權威的離場,直接監(jiān)管不在,制度所營造出來的制度文化便失去了對學生群體的束縛。和上課不同,自習課學生放棄學習表現的更加淋漓盡致。“君子慎其獨也”,品德高尚的人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都是謹慎小心的,自我約束、自我修身,但于普通人而言,“慎獨”又極難做到。D班學生在自習課一旦失去教師權威的監(jiān)管,就會表現出更加真實的自己,他們的不學習、自我放棄也就更為明顯。
二、正式制度下的直接反抗
學生除了對正式化制度權威的消極抗拒、意義拒斥,也有直接、積極的抗拒。學生直接的、激進的反抗行為更多發(fā)生在教室之外的其他場域,如學校操場、廁所、小樹林等受到教師權威較少監(jiān)視乃至不受監(jiān)視的地方。
(一)上網吧:黑夜行動,尋找“光明”
對于青春期的學生來說,網絡是個巨大的誘惑,幾乎誰都無法避免被它攻陷、占領。“學習分子”之所以能幸免于難,并非因為他們的自制力有多強,而是因為他們受到來自家長、教師等群體的嚴密監(jiān)管。而“恐怖分子”“任務分子”“游兵”等群體受到的這種監(jiān)視相對來說要弱很多,甚至沒有,所以他們就表現出對網絡的“沉迷其中,無法自拔”,以至于趁著夜黑風高,連夜翻墻出去尋找“光明”:
學校旁邊有個網吧,晚上剛一下晚自習,我們三個就翻墻出去上網,宿舍根本不進去,直接就去網吧。一周五天每天晚上都去網吧打游戲,玩《穿越》,還有就是看電影。玩到三四點就不玩了,然后在網吧睡覺,早上七點多再起來,混到走讀生里混進來,直接去教室。一晚上只要不去就沒啥意思。(FT-S-20180402-張勇)
一方面學校內的學習生活給不了這些“恐怖分子”歸屬感,他們聽不懂英語、學不會幾何證明,早已從內心放棄學習。另一方面,網絡上的游戲、電影等對他們極富吸引力,游戲給他們帶來感官上的刺激和享受,打贏一局又一局之后的成就感,排位不斷提升的獲得感;電影又是如此貼近現實生活,尤其是一些言情類的影視作品,完全貼合他們現在青春期萌動的性意識和性沖動,對親密關系的渴望等。所以學校一“推”,網吧一“拉”,就出現了上文所述的尋找“光明”,通宵達旦,樂此不疲,早已把學習拋諸腦后,放棄得徹徹底底。
(二)抄襲作弊:讀書人的事,能算抄么
舊寨學校的學生抄襲成風,但“讀書人的事,怎么能算抄呢?”D班學生都存在抄襲行為,即使成績最好的“學習分子”中的頭領—王寧也抄過同學的作業(yè);抄作業(yè)這種行為甚至得到了權威的準許,或者直接就是權威的命令與授權,但是學生們對于這些權威的命令往往都是“趨利避害”,選擇性接受:
早上很多人抄作業(yè),其實班上真正自己寫作業(yè)的就是王寧、王佳琪這些,王寧、王佳琪有時也抄,王寧還抄過一次我的地理作業(yè)呢!(FT-S-20180405-蘭天)
語文的《學習之友》就是語文老師讓把答案拿來抄,我們班每個人都是這樣。(FT-S-20180404-王英)
數學課上班主任說“幾何題對同學們來說很難,難就難在自己沒做作業(yè),都是抄的,所以不會”“我不反對抄,但是你每抄一步就要問為什么,抄個兩三遍之后都會了,就無需再抄了”。(TYBJ20180330)
而且從各位任課老師的口中也可以證實班級學生抄襲現象嚴重,不僅大家都抄,而且抄得太過明顯,讓人一眼就能看出:
作業(yè)現在最多有一到兩個版本,王寧成了其他就都成了,王寧錯了大家就都錯了。王寧比如說把那個B寫的不規(guī)范,稍微帶一點,就都抄成D了。一個版本時就抄王寧的,另外一個版本是抄《課堂全解》。你像咱們的學生抄語文《課堂全解》咋抄的?比如說解釋幾個成語,人家寫了“見課本56頁”,咱們學生抄的時候“見課本56頁”就這種抄上來了,所以他抄的時候根本就不思考。(FT-T-20180408-劉寶德)
D班學生無時無刻不在抄作業(yè)。上課抄、課間抄,當然主要還是集中于晚自習,且一般在晚自習的后半段時間,因為此時班上這些“學習分子”才把作業(yè)寫完,才會有抄襲的范本。此外需注意的是,D班學生每天的作業(yè)基本也屬于抄寫型作業(yè),如把課文上某一段抄一遍,把英語單詞抄3遍等,除數學作業(yè)需要動腦外,其他各門課程的所謂作業(yè)基本屬于“傻瓜”型作業(yè),只是抄寫幾遍就能完成,但正是在筆者看來如此簡單的作業(yè),D班的這些“非學習分子”也表示不會做、找不到,這種“不會做、找不到”也即教師口中反復出現的“懶”。
所謂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但是如若假借他人之手也能豐衣足食,可以不勞而獲,又有多少人會真正自己再去動手?筆者不得而知。誠如前文提及,D班學生中存在的男“任務分子”很重要的一項任務就是替班上的“恐怖分子”抄寫作業(yè),盡管是被逼的,但是這些男“任務分子”卻不得不照做,不然就可能招致“恐怖分子”的“血腥打壓”。而這些“恐怖分子”對學習已近徹底放棄,連最基本的作業(yè)都已成了負擔,有些甚至直接就不交了:
張勇考試一直抄,作業(yè)都不抄,都讓別人抄,曹海、周家福、吳彬都給張勇抄過作業(yè)。(FT-S-20180405-蘭天)
張強以前特別特別搗亂,作業(yè)都是別人幫他寫的……張勇他們經常讓女生或者男生,像曹海、周家福、何思琪、許丹、徐佩這些一直給他們寫作業(yè),之后張勇也不讓別人給他寫作業(yè)了,因為老師都知道了嘛。(FT-S-20180404-王英)
積習難改,D班學生長年累月養(yǎng)成的抄襲作業(yè)的習慣,在考試檢測的時候就成了作弊。學校自己組織的月考和期中考試,由于是校內老師自己監(jiān)考,不太嚴格,學生們還是輕而易舉都能作弊。至于作弊的手段更是五花八門,有考前先賄賂或者威脅“學習分子”的,在考場上傳遞紙條寫答案;有自己先打好小抄的,有的甚至都懶得提前抄一遍,直接把課本里相關的內容撕下來藏好;有的直接把小抄打在課桌桌面上,用鉛筆先把相關的內容謄抄上……關于考試作弊,D班學生經歷了一次集體大作弊,以至于考出來的結果令所有師生都直指“作弊”:
八年級上學期的期中考試我們考了年級第一,很多老師都說我們是抄的,事實就是肯定是抄的。那些學習不好的肯定都抄襲,根本管不住自己。基本上有一半的同學都抄了,他們抄王寧的,把王寧喊到身邊圍上一圈,每個人都傳答案。月考是在班里考,監(jiān)考老師看等于沒看一樣,有的在玩手機,有的好像不管。(FT-S-20180402-張強)
(三)打錘:打出來的權威和地位
打錘在舊寨學校“可以說是家常便飯”(FT-T-20170703-王金寶),是D班學生制造樂趣,建立權威、展示個性的重要手段:
就是王福把我?guī)牧耍菚r候跟著他一起在學校里亂混,在一起的時候除了打架,他缺什么還會讓我們去問別人要,(別人)不給就要打,很壞的!(FT-S-20180402-張強)
而且不僅是訴諸有力的拳頭,在打錘過程中的武器也至關重要,一般會用木棍、楊鉤把、甩簧,甚至是鋼管、砍刀:
當時打架是很殘酷的,我叫了幾個幫手就把八四班王濤堵到宿舍,一人一頓棒(打),都把棒打折了。(FT-S-20180402-張強)
王小虎用甩簧打過人的,它是用鐵做成的,這么短的一甩,就這么長,朝人頭上甩過去,很疼。張強、張勇、李明還用楊鉤把打過人,和木棒一樣,但比木棒要結實一點,長有1米多,頭比較粗一些,拿的一頭就細一些。(FT-S-20180409-陶小金)
班主任叫著來問的時候,那幾個孩子一開始還不說,后來班主任逼得緊了,(學生)就說他拿的什么,他拿的什么?拿的砍刀,這么長。(班主任)問那個東西呢?(學生說)東西在他書包里放著,書包里就這么長的一把砍刀。(FT-T-20170703-王金寶)
打錘行為在舊寨學校不存在性別上的差異,女生同樣會打錘,而且在打錘的武器、方式、動機、對象等各個方面與男生基本無異。若說男生打錘是為了顯示自身的男性氣概,女生打錘則似乎也存在一種追求男性氣概的因素;女生之所以追求“類男性氣概”,實則是一種對權威的追求,是為了建立在女生群體中的威權地位,通過打贏其他女生在群體中脫穎而出:
徐倩在學校和人打架,打架的時候會抓頭發(fā)、扇臉、揍肚子、踹腳等。徐倩說自己和她們打架都是因為她們招惹自己。她不僅和同班、同年級的學生打,也和八、九年級的學生打架。徐倩有時候打架會叫上社會上的混混,這些混混基本上都是在城里打工的。(TYBJ20170626)
(四)抽煙:男人的味道
抽煙是身份與地位的象征,在成人世界里便是如此,不同經濟地位的人抽不同的煙,而且是一種交際的媒介,通過互遞一根香煙,便可拉近兩個陌生人彼此之間的距離,似乎是一種身份認同。
舊寨學校學生抽煙不分“學習分子”與“非學習分子”,當然在經歷過“一兩嘴”的嘗試之后,主要抽煙的還是“非學習分子”,且集中于男性群體,不涉及女性。抽煙代表著一種男性氣概,是一種“男人的味道”,女生本身并不追求男性氣概,抽煙對于女生群體威權地位的建構基本無用。舊寨學校的男生們抽煙,最初的原因一般是好奇,想要嘗嘗煙的味道。除了好奇心使然,抽煙是學校無聊枯燥學習生活的情感寄托,帶走憂愁和煩惱;代表著“男人的味道”,代表著對“大人”的身份認同,象征著男性的力量;是為了“裝逼”,在同輩群體中凸顯出自己的高人一等,而正是這種差異制造出了同輩群體中的差序,進而制造出了威權。所以舊寨學校的學生反抗權威并不是反抗權威本身,而是因自己身處教師權威的對立方—被控制、被規(guī)訓,所以才要反抗,同時也在同輩群體中積極建構著自己的權威:
抽煙可以帶走憂愁和煩惱,就是個男人了。抽煙的男生都比較硬氣,看起來厲害一點。抽煙有點男人味道。(FT-S-20180414-王一新)
抽煙就是耍酷,裝逼,好像自己高高在上的樣子,我有煙抽你沒有。大家會覺得發(fā)煙給我的人比我高。(FT-S-20180414-陶小金)
目前舊寨學校抽煙的7都是“非學習分子”,而且以“恐怖分子”居多。大家聚在一起抽煙也成了“恐怖分子”發(fā)展同伙、壯大自身力量的重要手段。抽煙實則是一種群體運作的媒介,對于群體中不同身份、等級的成員還會以“抽煙屁股”還是“抽整根煙”來區(qū)別對待:
那些發(fā)煙的就是經常打架不學習的,都是頭,通過煙來籠絡小弟;那些經常抽的,也不愛學習,打架。(FT-S-20180414-陶小金)
我們抽完給秦文君,剩一點點煙屁股了就給他。王飛光騙著抽,拿一根新的,我們對自己人不給煙屁股。(FT-S-20180412-潘榮耀)
抽煙需要環(huán)境。一方面,抽煙是一種在日常生活環(huán)境中的習得性行為,沒有人天生就知道如何抽煙,也沒有人專門接受過如何抽煙的課程教育,所謂的“無師自通”其實是周圍環(huán)境潛移默化影響的結果。習得性行為之所以會出現,是因為存在被模仿的對象,假使一個孩子在他的人生成長過程中從來沒有看到過有人抽煙,那他便不知道何謂“抽煙”,“抽煙”可能就成了長輩口中的“吃煙”:
我開始不會抽煙,聽我奶奶說我爸經常“吃煙”,我就把煙吸嘴里面就咽,直接就吞了,把我嗆了一下。(FT-S-20180412-潘榮耀)
另一方面,在習得如何抽煙之后,當他自身再表現出這種行為時,必然會受到所處環(huán)境的影響,正如在城區(qū)的中學很少能在校園里看到煙頭,而舊寨學校“廁所全是煙頭”(FT-S-20180402-張強)。如果沒有允許抽煙的環(huán)境,那這種抽煙行為可謂絕無生存之地。舊寨學校也在“無煙校園”建設之列,但現實情況是“男老師基本都抽煙”(FT-T-20180408-邢敢為)。學生在一個實質并未禁煙的校園環(huán)境中,自然也就會受到這些教師抽煙行為的影響,從而對此產生模仿;其次是擁有允許抽煙的環(huán)境,哪怕這個環(huán)境不針對學生群體,但是“老師都抽煙憑什么不讓我們抽?”(FT-S-20180412-潘榮耀)
學生抽煙畢竟不被正式的學校制度所允許,所以想要在正式制度的場域中抽煙,地點必須是經過挑選之后相對安全的地方,至少舊寨學校的男生們還不敢直接在教師面前抽煙。廁所、樓道、小樹林、教室、宿舍等都成了大家的抽煙場所。煙癮是抽出來的,無關抽煙者本身的年齡大小,舊寨學校這些“抽煙者”抽煙的頻率、每次抽煙的數量也都大得驚人:“早上一包,中午一包,晚上一包。早上一次,做廣播操時一次,中午一次,大課間時一次,最后一節(jié)課一次,晚自習去一次。”(FT-S-20180412-潘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