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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阿呂和呂先生

“我們知曉師兄可能需要很久才會聽到傳言,而師兄如果無法求證,想來心里也不得安寧。所以便由我來告知師兄。”

“老師可有遺言?”

“師兄既已離開……”陳和想勸柳南。

“老師的遺言是什么?告訴我!”

“老師臨終前,親口定呂師姐為書院繼承人。”

陳和心虛地看了他一眼,卻見柳南很平靜,這更使他心虛。

“顏師兄怎么說?”柳南說的是大師兄顏恭。

“顏師兄也認可呂師姐。”陳和卻不敢直視柳南的雙眼。

“呵,哈哈哈。真是沒想到啊。”

陳和想去拍拍柳南,但柳南一把推開了他的手。“為什么?你告訴我為什么?”柳南突然的大喝,嚇住了書月,他從未見過這幅暴怒模樣的柳南。

“所有人都知道,她繼承書院,會面臨什么樣的局面。天下人可以接受有身為弟子的呂先生,但不能接受有書院院長的呂先生。老師知道,顏恭知道,你陳和也知道,為什么沒有人站出來勸老師!”

“師兄,老師決意如此。再,再說了,呂師姐她,她自己也同意的。”

“她同意個屁,這話你自己信嗎?她那么向往自由的一個人,怎么可能會愿意繼承書院。”

“師兄,你已經離開五年了。你變了,呂師姐也變了!我們幾個人當中,大師兄雖年長,但并沒有師姐的魄力,其余師兄弟也不是最合適的人選。但是如果師兄你在的話,說不定……”陳和沒有再說下去。他知道現在不論說什么,都讓人感覺是在狡辯。

他又感受到了那種什么也做不了的無力感。他曾經無力改變,所以他離開,他原以為會變得更好,但是沒有更好。他行尸走肉地活著,而她也不再向往自由。人世,就是如此地諷刺。

“我知道你不愿意呂師姐接過這個擔子,但是師兄,事情已經是這樣了。”

“已經是這樣了?”

“或許,也會有改變。”

“砰”地一聲,柳南昏倒在地。

“書月前輩,你?”

“打暈他,他才能休息一會。讓他歇會吧,他現在累了。我總算是知道你說的為情所困是什么了,原來是那位呂先生。”

陳和苦笑幾聲,“還請書月姑娘保密。”

“放心,我不是愛嚼舌根的人。我真是沒想到,溫儒門下弟子個個不凡,最后是一位女子繼承了書院。陳和,你當真認為呂姑娘適合當書院院長?說實話。“

“七師兄說得沒錯,呂師姐天性愛自由,向往無拘無束。當然,近幾年,我們都感覺到呂師姐的性情有所變化,但應該也不會愿意接手這個擔子才對。起初,我們本以為會是大師兄來繼承才對。現在想來,大師兄在聽到老師的決定的時候,臉色十分地平靜,似乎是早已經預料到了。在我們幾人當中,呂師姐的才華是公認的第一,不拘小節,性情果敢。因此,雖然我們也覺得老師的決定有些……突然,但并非沒有道理。更何況,當時大家都沒有出聲表示異議。既然當時沒有異議,以后我們也不應該另做他想。”

“溫老夫子和呂先生倒是敢為天下先。只是不知道,柳南會怎么想了。”

“其實,七師兄,是很適合當院長的,只是他……,可惜了。”

“我對柳南也算有些了解。他還是更加適合當一個文人,一個獨一無二的文人,讓他當院長,對他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陳和看了看柳南,沒有說話,不知在想些什么。接下來,他們都沒有再出聲。安靜地等待柳南醒來。兩個時辰過去,柳南醒了。書月坐在旁邊,陳和在不遠處沉思。

“你醒了,來喝點水,吃點東西,這野兔我烤的不錯,特意給你留的。”

柳南接過,“謝了。”

“我這有酒,給你喝。”這一次他沒有推辭,接過后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口。

“我這個人喜歡聽故事,如果你想講,我會安靜地聽著。”

柳南笑了笑,緩緩地開口說道,“當時還沒有成為的老師弟子的時候,我就聽過她的名字了。大家都在談論她,說她極有才華。徐虔和齊立,與我交好,有段時間他們見我不開心,于是便帶我去魯州城內走走。這兩人混不吝,看到漂亮女孩就心動,一個勁地讓我上前去表達心意。其實我知道,他們倆只是想讓我開心起來。也是在那天,我們終于見到了阿呂。”

那年的魯州城,和往常一樣,很熱鬧。這里有很多的學生,他們負笈游學至此,想要提升自己的學問。或許他們此刻窮困,不過在若干年后,朝中許多大臣,地方許多官員,會從這里走出。

“我們在飯館里吃飯,她坐我們旁邊。聽交談內容,她知道我們是書院的學生,我們知道了她是那個已經有盛名的才女,于是就簡單交流了幾句。臨別時,她信誓旦旦地說道‘我們一定會再度在書院相遇的。’這是一次很普通的相遇,沒有什么一見鐘情,也沒有砰然心動,我甚至沒有想到以后真的還會見到這個女孩。”

“徐虔在旁邊說道,‘師兄,我有預感,你這位姑娘之間,一定會發生故事。’我當時只當他在說笑,卻沒想到真的被他說中了。”說到此處,柳南的語氣,莫名有些唏噓。

“后來她真的進入了書院,還成為了我的師妹。其實她的才華勝我數倍,詩詞歌賦,策論算學無一不精,連老師都驚嘆不已。不管走到哪,她都如明星璀璨。大家發自內心地認為,這位女先生,很了不得,也不知道什么人會入她的眼。可能其他人都沒有想到,我們之間會有故事。”又給自己灌了一口酒。柳南并不太會喝酒,兩口下去,面色已經泛紅。

“為什么?”書月不解。

“是性格。她喜動,活潑歡快。我喜靜,沉默無趣。其實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對嗎?”他自嘲地笑笑。

“我喜歡叫她阿呂,她說她的家人便是如此叫她。她來的時候,大家都叫她呂師姐,后來她變成了呂先生。我不清楚我和她之間開始發生變化是在什么時候?是二皇子來了以后嗎?好像是更早,又或許,一開始,就注定了最后吧。在此之前,我不知道什么什么是愛情,后來,我不想再有其他的感情。也許,我們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哪怕她拒絕了所有的人,我們最后還是沒能走到一起。我萬念俱灰,特別,特別想念家。于是我辭別老師,辭別師兄弟們,回到了河郡。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在與她有瓜葛。”

“柳南。”書月正色到,此前的書月,給人的感覺是恣意瀟灑,可是這時候的她,卻極為嚴肅端正。“你逃避了,對不對。”毫不留情的話語,擊潰了柳南。他不敢承認的事情,終歸從別人的口中說了出來。

“是啊!”他痛苦的承認,淚流滿面。哪怕有一千個理由說他們不適合,可終究繞不開的是,柳南逃避了。他不該逃避的。他是后面才意識到,人生當中有很多事情可以從頭來過,可以在很多事情上失敗,但同樣,有些事情,永遠沒有第二次。

陳和走過來了。“七師兄,這封信,是呂師姐給你的。”

似乎是時間停止,柳南一動不動,烤肉也不嚼了。半晌,他才伸手接過。

“呂師姐說,你可以不用現在就看,等你什么時候想看的時候,再打開。七師兄,別怪我多事,這封信你一定要看,不管里面寫的是什么。”陳和想起呂師姐當時的模樣,也是一陣感慨。能把這兩個人變成現在這樣,他陳和對于愛情算是有陰影了。說來世事無常,老師自己,老師的弟子,都為情所困,只能說造化弄人。

柳南將信揣進懷里,他現在打不開那封信。其實柳南是活在過去里的人,曾經的種種美好,他都記得;種種痛苦,他也記得。他怕,那信里,那熟悉的字跡又會讓他痛不欲生,他從來不是一個勇敢的人,他早就厭倦人世間,但是為了母親,為了清清和李子,他必須要活下去,活在他自己鑄就的牢籠里。也許有一天,當他魂歸天外后,他可以去問問他敬了一輩子的老師,一句為什么!滿腔的對造化的恨意,對他自己的恨意,對世事的無奈,交織反復,卻讓他平靜了下來。他知道,他必須要保持理智了。可是,任誰都能看得出,現在的柳南不一樣了,他身上濃濃的哀戚和頹廢,再也掩蓋不住了。他現在很想,很想回河郡,回家。

書月看得難受,但是這不是她所能勸慰的。眼前的男人,寡言少語,內心執拗得可怕。她知道,人的思想是最復雜的。他或許可以在士子如林的魯州處變不驚,面對王侯將相不卑不亢,但是他過不了自己那一關。而這,又何其悲哀。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多年來四方游走,瀟灑出塵,不也是忘不了年少時候遇到過的那個人嗎。

三人一直待到了黃昏時分。

“七師兄,我要回魯州了。你,要不要讓我帶什么話?”

柳南想了想道,“不必了,有什么話,以后如果有機會見到,就當面說吧。沒機會,便不說也罷。”

“七師兄,其實,我們大家都很想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魯州?”

柳南擺了擺手道,“我知道。一路順風,幫我在老師靈前上柱香。”

“我會的。師兄,前輩,告辭了!”

“一路順風。”

陳和上了馬車,馬車濺起煙塵,一路北上。此一別,不知何時能相遇。

三日后,柳南氣色漸漸好了起來,書月見此便開始問他。

“我聽你那師弟說,現如今書院的院長是呂姑娘,但你并不是很想讓她當。”

柳南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老師年輕的時候,游歷四方,傳播學識。老師希望天下的人都能讀書識字,智慧得以開啟。但是朝廷并不喜歡這樣。所以老師雖然素有賢名,但和朝廷的關系一直冷淡。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沒有為官的老師才能專心于他自己的理想。多年過后,老師成為了名滿天下的大儒,書院也有了如今的名聲。其實老師一直無意于他的名聲,他心有憂慮,他知道那樣的名聲終究會成為負累。多年來,朝廷那邊對于書院的態度一直曖昧不清。師兄弟們長大后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只有阿呂,與老師當年的主張最為接近。或許,這也是老師讓她來繼承書院的原因。”

“只怕現如今,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在觀望這位呂姑娘。柳南,我能感受你對她的情愫,所以我必須要提醒,你一定不要做讓自己后悔的事情。你以后的人生還相當的長,背負著遺憾過幾十年,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通往魯州的路,一直都在。”

柳南沒有正面回答。“感情一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也許曾經我和她真的相愛過,那也只是曾經。有人害怕我此行北上,乃是為了她,其實并不是。”

書月聽到柳南話中“也許”二字,內心一動,她明白,這二人之間的恩怨糾葛,想必他們自己也沒有理清楚。只聽到柳南繼續說,“當一個人選擇了一人輕裝上路,舍去了羈絆,換得了自在的同時,必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而孤獨,就是代價之一。她如此,我亦如此。我越來越能體會到,老師曾經說的‘理智’、‘信念’二詞該河解。人與牲畜的不同在于,我們懂得克制,能夠預知未來,對現在進行克制。所以,我與她也將漸行漸遠。”

書月說,“柳南,你現在和我那大哥哥便一點也不像了。”

“愿聞其詳。”

“他與他妻子,琴瑟和鳴。哪怕再被迫分開,他最孤獨的時候,也沒有懷疑過他們之間將會不再相愛。他們的內心太過純粹,他們對對方的感情,沒有什么能夠摧毀。”

“眼中只有彼此的愛情自然讓人羨慕。”

書月聽出了柳南話中的落寞,便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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