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面面相覷,葉澄面露苦澀“怎么認?功名備身在金國,去金國認么?”
張安笑道“是啊。去金國,他們對這些讀書人可是寄予厚望,指望著讀書人剝削壓迫統治北地的漢人啊”
葉澄怒目而視“葉某豈會以身飼賊?”
“你們或許不會”張安拍拍葉澄肩膀安撫“但是北地可不是只有你們這些人”
“你們還是身負血仇或是有氣節,那些在金國手底下做事的可不是這樣的。可以說有相當一部分的人是自愿的,或者說迫不及待的去侍奉這個金國,當然也有相當一部分被迫的。”
葉澄好像明白了,若有所思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去拉攏這些金國做事的漢家讀書人?”
張安擺擺手“不是拉攏,是發展成自己人,他們是當官的,是政客,也都是有所求的人”
“那么你們的戰場就在這,把自己朋友搞得多多的,敵人搞得少少的,那金國不就被折了氣數了么。”
“這是我的老師教的,但是這可不是讓你們白白送死,你們現在還需要學習,學一門新的學問”
“政治學”
葉澄等人互相看看,皺眉思索,這學科沒聽過啊。張安打斷道“別想了,我還在等別人學呢,我現在就知道一些干條條,能不能學會還是看你們的。哦對了,好像還有個名字”
“帝王心術”
“?!”幾人眼神驚恐的瞪著張安,葉澄結結巴巴道“這....這.....這我.....我們.....能學.....學這個什么帝.........不是.....政治..學么..”
“當然啊,一點學術你想著還能當皇帝呢,一個人學那是帝王心術,那要是十萬人百萬人都學了,怎么?百萬個皇帝?”
“可是....那會被族誅啊”一個人遲疑道,其他人一致贊同的點頭。
“嗨,這玩意他們自己都是父傳子口口相傳的,就沒正經文字記錄,難免遺漏,我學的這可是正經文字記錄,是我老師畢生心血,交給你們你們賺了好么,不止交給你們,還要交給更多人。”
“再說了,你們的又不是第一批,牛家村里的娃娃都知道這個學問。怕個球?”
幾人還是目光呆滯,不敢置信,張安勸慰道“這門學問沒那么怕人,這天下從來不是單靠一門學問打來的,但是需要這門學問守住,你們啊就是太死板,還想著等個明君報效大趙呢。醒醒吧朋友,大趙不要你們了”
一句大趙不要你們了,頓時是沉默又破防。
張安看情緒到位了“你們先自己想想,明天拜托跟他們一起去廣場參加活動,下午到我院子,先看看我老師的書再說。”
張安算算時間,一月有余,牛開山他們也該回來了。山里的人也聚集不少了,剩下的就是下一步了。
.....
安排好這些識字的之后,張安緊趕慢趕,終于站在終點,看著這群或站或坐的青壯,露出滿意的笑臉。結果張汀蘭遞過來的毛巾,擦擦汗,“好了汀蘭,辛苦了,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帶著你的姐姐們回去吧,先回你們宿舍。接下來的日子你們可有的受了。”
張汀蘭面上紗布還沒拆,柔柔道“好的哥哥,我先回,我們晚上吃蘑菇。”
“哈哈哈,沒問題,你做的我都挺喜歡的”張安笑道,安排村里遺留的幾個青壯護送著這些女子回村。
“各位,辛苦了,你們全部通過考核,現在原地休息。一個時辰之后,我們回家。”
“好!”......
張安就地而坐,隨口問道身邊的人“老哥哪里人?”
“家是太原的”
張安詫異,好家伙這小子倒霉啊,兩頭受欺負“家中親故還有在世的么?”
那人苦澀一笑“只余老母一人了。”
張安拍拍肩膀安慰道“會好起來的,將來我們一起打下太原,重啟龍城,把那位建的荒唐城盡數重建,重回舊址,定不讓王稟將軍血白流。”
那人怔怔看了張安許久,突然感嘆“想不到還有人記得家父”
“好家伙,老哥出身瑯琊王?”輪到張安驚異“家學淵源啊,不知怎么稱呼?”
那人苦笑“哪還有瑯琊王氏。唐王朝分崩離析,各世家也都堙滅在戰火了,我們這一脈得先人好友照看,才得以保存。傳到家父手里之時,叔伯三人共事趙國,不過只有家父從軍,卻落得個........哎。”
“在下王崢,字秀嶸”王崢拱手道。
“在下張安,字無憂”張安也拱手,問道“不知秀嶸何止淪落此地?按說王將軍壯烈,不能沒有安排自己的妻兒老小啊。其中可有什么隱情?哦。抱歉抱歉,是我冒昧了,若是不可與人說就算了。”
王崢苦笑“哪有不能與人說,家父祖籍汴京,赴任太原之際托人安排將我與母親送于汴京城中,以為一國都城啊,肯定萬無一失,但是沒想到.......家父在太原與金人死命相搏近一年時間,沒有等來一處援兵,搏到最后身中數十槍刺殺而亡,尸身打撈出來之時........”說到最后淚流滿面,張安拍拍肩膀,20多年了,當初的孩童都已經是成年人,“王將軍墓地在何處?我想去祭拜一下。”
“在太原城外20里處。有個土坡,家父就葬在那里,時刻望著太原城。”王崢低聲道。
“放心吧,不會讓王將軍的血白流。趙國皇帝姓宋,也不虧這個姓,一代接一代是真能送,送完錢財送送美人,送完美人送江山,現在又把自己的國都送出去。臨安臨安,他們臨安了二十多年,是一眼都沒看到北地的漢人挨了二十多年的鐵蹄彎刀啊。”
“你們這位陛下可是個狠人啊”張安聲音突然大了起來,起身看著四周的漢子“靖康恥大家都知道吧,君出虜入,滅國之樣他們自己整出來的眾所周知,我知道一些大家不知道的。大家看南朝立國,是不是以為會迎回那位的親眷?就算皇位重要,不能讓那兩位從北地回去,但是老婆孩子總不能不要吧,”
“但是不可能的,這些貴女是交易,明碼標價,這是你們那位臨安的皇帝答應的賠款。南朝立國,國庫金錢又大多被金人霸占,金人暫時無力南下,那位就順勢議和吧,先把岳將軍弄死,你們以為岳將軍是被斬首?不,為了討好那位西京的小陛下,他眼睜睜讓秦檜看著岳將軍被拉肋而死,這位秦檜秦相可不簡單啊,年紀輕輕就高舉相位,為什么還在南朝作威作福這么久?他背后可是這個金國,而不是你們那位陛下。”
“再說回來議和,議和就要賠款啊,但是南朝初立,你們這位皇帝可沒錢賠。再加上昔年那會還沒立國時候,就給江南砍了一刀,給中富戶來個十抽一抄家,現在江南還民生凋敝,正在恢復生機呢,哪來的錢再給這位陛下呢”
“那沒辦法,就賠人吧,所有皇室所屬妃嬪美人公主貴女妻妾,包括一國之君在內,明碼標價,作價給金人賠償。那位陛下甚至自己老婆孩子也不要了,一國貴女被當做貨物被人買賣,更有甚者,還有早投金人的漢奸前去感受?堂堂一國之君被拉去行牽羊禮,拴著自己的物事游街。”
“親者痛仇者快啊,拋去身份,我漢家兒女遭受此等屈辱豈能坐視不理。”
“以前,你們繳稅、耕作、服役、充軍,是為了姓宋的,拋棄自己的子民的也是姓宋的,買賣親人妻妾的還是姓宋的,一國過半疆土拱手送人,這樣的天家還值得你們等嗎?”
“故事就講到這里,大家也都歇歇,等休息好了,先回各自家中,明天開始你們就為了自己活下去”
張安看著眾人神情,心里想到默默想到:臉是你們自己丟的,就別怪我踩兩腳,先把你們拉下神壇,讓大伙們看看你們什么也不是。
跟著情緒復雜的眾人回到村里時候,天色已經擦黑,囑咐眾人好好休息便散去。張安渾身疲憊的回到小院,看到汀蘭正坐在院子趁著火光納鞋底子,飯菜被洗干凈的樹葉扣著放在爐子便煨著,張安看到這一幕心里溫柔翻涌“姑且算是家了”
“哥哥,你回來了!”汀蘭起身,從爐子的陶壺中倒出點熱水,濕好毛巾后給張安遞過去,張安笑著接過“哎,汀蘭啊,你這讓我這做哥哥的像個廢人一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嘛”
汀蘭柔柔一笑“怎么會,哥哥是做大事的人,我只是不讓這些小事耽誤哥哥時間。”
張安搖搖頭無力反駁,招呼汀蘭坐到自己跟前,伸手隔著紗布輕輕觸碰原來腫脹的地方,感覺里面沒有腫塊,這才輕聲問道“還疼不疼了”
汀蘭小聲羞澀道“還好,就是晚上睡覺時候不小心碰到還是會疼”
“疼就好,疼說明臉部神經還沒壞死,還能痊愈,月余時間,也差不多了,后邊慢慢拆了紗布吧,咱們配點藥液慢慢抹,快冬天了,趁著曬曬太陽明年開春就好了。”
“我聽哥哥的”汀蘭柔聲道
張安再次無奈“汀蘭,你不要總是聽我的,我不是整理出來了點醫書嘛,你也識字,對著自己的傷情也試試。咱們學的那個醫書,可是我老家那里能救命的玩意,沒什么醫者不自醫的。”
“嗯,我聽哥哥的”
“.....”張安無奈“好吧好吧,吃飯吃飯”
“村里的小姑娘你們接觸過沒有?”端著碗筷張安問道
“還沒,姐姐們.......現在不愿接觸外人...”汀蘭低聲失落道
“全是女眷我也不好在那呆著,這樣吧,我想成立一個醫療組,就有你們擔任,暫時先有你帶著他們學習怎么樣?”
“分心學習這些醫術,就當做是做善事,將來你們還有大用的。”
汀蘭愣了愣“我........我不會的,我只想跟著哥哥”
“你會的,汀蘭”張安鄭重道“我知道你過目不忘”
汀蘭手里針線鞋墊啪嗒掉落,小聲囁嚅“沒...我不是..”
“你是,你剛醒來的時候,在我熬藥期間,你親自看了看那碗藥渣,然后對著看了我放在床頭的醫書是吧”
“我剛來牛家村也是外人,那會也有性命之憂啊,所以很謹慎,我自己的每個東西都擺的是有講究的,而且那本書是有小小的指印,雖然是麻布,指印很淺,你還壓了壓對吧,但是我還是看出來了,那會怕你信不過我,所以才把書交給你讓你隨便看”
“前段時間我口生創,給自己煎藥的時候,你突然說了一句黃柏少了一兩”
“能一眼看出我換了藥方,還能看出我少放了一兩,汀蘭你這眼力可不簡單啊”
汀蘭低頭不做聲,張安頓時感覺不對,巴拉兩口飯,有點手足無措“汀蘭....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是想著你能帶著你的姐姐們大大方方走出來”
“我知道的....哥哥.....可是我不想去”汀蘭聲音低低的,好像在壓抑著什么。
張安一聽語氣,感覺心頭一抽,趕緊放下飯碗走到汀蘭面前蹲下,果不其然,繃帶圍著的眼眶已經濕了一圈,張安過去扶著汀蘭肩頭問道“為什么呢?她們欺負你了?”
“沒有!”汀蘭低頭道。“我已經和姐姐們約好了,傷好之后一起學習”
張安回神,對啊,汀蘭也才十四五歲,那些女子大的也才30許,年歲大的多還是從教坊司擄出來的,當初逃犯越獄之際,直接從司里全數擄走,裹挾著一路逃亡,原來300余人到如今只剩不到百余人。汀蘭這般年歲的都是逃犯這些年在山中逃亡所生。“那好那好,咱們不去了,你就在這安心看書養傷。”張安自嘲,讓一個未成年的小女孩擔大任,自己也是石樂志。
“汀蘭,哥哥錯了”張安嘆息“哥哥保證你以后平安喜樂,在不受委屈了”
安撫好汀蘭,張安坐回原位繼續吃飯,問道“汀蘭,你有沒有特別想做的事”
汀蘭搖搖頭,“不知道。但是只要在哥哥身邊做什么都行”
張安苦笑“汀蘭你還是需要做事的,其實正因為在我身邊,以后會有很多人關注著,他們懷著各式各樣的意圖,帶著各種目的,來接近你,甚至...腐化你。因為你在這里是我唯一的親近之人。所以汀蘭”
“不要成為哥哥的軟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