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靠近劉文靜，劉文靜以只有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輕道：

“二郎，皇上南巡江都，中原地區無皇權鎮守，各路勢力蠢蠢欲動。

皇上猜忌心重，有能力的地方將領，都被監軍牢牢捆住手腳，這些人的性命，都在監軍的一念之間，人人怨聲載道。

如今瓦崗寨李密長期圍困東都洛陽，長安不得不精兵盡出，牽制了朝廷極大精力。

中原早已空虛，此時能夠趁虛而入，直驅長安，取天下易如反掌！

且宜早做打算！”

如此露骨的言語，已經將劉文靜的內心徹底表露出來。

這是在勸李世民造隋朝的反！

李世民聽完卻不以為意，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他當然知道，不久李淵就要起兵南下關中，最終以唐代隋。

劉文靜的露骨言論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個稀疏平常的消息罷了。

他淡淡一笑，親切攙著劉文靜夸道：“肇仁果雖然地處邊陲之地，卻對天下之勢了如指掌。”

李世民這樣的反應，卻讓劉文靜驚懼不已。

他看到李世民與高君雅之間劍拔弩張的關系，權衡利弊后，才鼓起勇氣對李世民說這番話。

在他想來，李世民應該大吃一驚，責怪他不該亂說。

然后他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慢慢說服李世民。

最后李世民勉為其難接受他的觀點。

沒想到，李世民的反應竟然是如此云淡風輕！

還一副理當如此的樣子。

“此子不容小覷！”

這下，劉文靜更加深信，自己眼光沒錯，李世民是命世之才。

不由得又開始為他自己的識人之能自豪不已。

看向李世民的眼光里，更多了一分賞識。

李世民看了看地牢外，想到段志玄還在外面等著，不知道和高君雅有沒有發生沖突，心中頗為不安。

他握住劉文靜的手，目光真誠：

“肇仁，我得出去了，你且等我好消息，等救你出去后，咱們再共議大計。”

說完又自嘲起來：“不過高君雅說的沒錯，我不過是一還沒入武道的普通人，如何實現大計。”

在這超現實的隋唐世界，即使知道歷史走向，有了一定的預知，但如果沒有相應力量傍身，這點預知同樣無法發揮作用。

因此，修習武道要盡快提上日程了。

……

李世民與段志玄騎著馬，穿梭在晉陽城中。

段志玄懶洋洋跨坐著，嘴里叼著一根野草。

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任由馬慢悠悠帶著他晃來晃去。

李世民看了看，嗤笑起來：

“不就是被人揍了一頓，又沒少塊肉，至于這么喪嗎?”

段志玄白了李世民一眼，沒好氣道：

“你又沒挨揍，你當然無所謂了！

虧我把你當朋友，這時候還拿我取笑。

我段志玄橫行晉陽，啥時候吃過這虧？

你是沒看那一群驍果大頭兵，各個趾高氣揚的樣子。我呸！

等我段志玄修得武道，要讓他們一個個全還回來！”

高君雅帶人沖入地牢時，段志玄根本無力阻擋，都來不及通知李世民。

高君雅帶人擠出地牢時，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看到段志玄，便特意向他走去，開著靈氣護甲橫沖直撞。

于是段志玄被擠得四腳朝天，摔個大屁股墩。

驍果軍看著段志玄的狼狽樣，一個個面露譏諷。

有人路過他身邊時，故意踩他一腳。

段志玄當著人面，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等高君雅一幫人走遠了，內心又涌出深深的恥辱感，緊咬牙關怒目而視。

這梁子是結下了！

本來心中不悅已經慢慢消散，此時李世民又哪壺不開提哪壺，讓段志玄極為不爽。

李世民心中好笑，這哥們遇到誰都是一副不服的樣子。

不過倒不是壞事，起碼有著昂揚的斗爭精神。

他輕輕一拳捶在段志玄胸口：“你總算是有點斗志了，咱兩也老大不小了，不能老是這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段志玄一下挺起身來：“不錯，我已經快十九了，我回去就找老爹去，不成九品武者，我不出來見人！”

段志玄父親段偃師，擔任太原郡法曹參軍，是一名七品境武者。

有高品武者護道，晉級武道成功率大很多。

說完，段志玄又一臉壞笑看著李世民：

“等我成為武者，我出來罩著你。

咱來再橫行晉陽，讓那群驍果看到我倆，都得繞道走！”

李世民哈哈大笑起來：“你有個好爹，我就沒有嗎？我爹可是…”

“打住打住，別說了，拼爹我拼不過你！”段志玄急忙打斷李世民，不讓他再說下去。

“難得打起精神來，又被你給打擊了！”段志玄一臉嫌棄。

李世民再次哈哈大笑。

二人騎著馬晃晃蕩蕩朝家中搖去。

……

太原留守府。

李淵與裴寂酒酣耳熱，李淵拿出桃李章，遞給裴寂，揚頭一點道：

“裴監，你幫我分析分析，這讖語到底是何意思？”

裴寂醉眼惺忪，拿起桃李章瞅了一眼，念叨著：

“桃李子，得天下。皇后繞揚州，宛轉花園里。勿浪語，誰道許？”

立時，他的酒便醒了幾分。

“這，裴某今日倒是得到幾分消息。”

“哦？說來聽聽！”李淵大感興趣。

“不久前，有個叫李玄英的術士，從東都洛陽逃奔到瓦崗寨，說是專門為了李密前去。

聽他意思，瓦崗李密名應讖言，當代隋為天子。”

說到這，裴寂偷偷看了眼李淵，只見李淵瞇起了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寂繼續道：

“李玄英的意思，這‘桃李子’指的是‘逃李子’，意味逃亡的李氏之子；‘勿浪語’又意指保守秘密。

李密是朝廷逃犯，名字里又有個‘密’字，因此李玄英說他是應讖之人。

如今陛下南下江都，流連忘返，不再愿意回到長安和關中，讖言中‘皇后繞揚州’已經應驗。

桃李章在坊間的可信度，又增加不少！”

李淵聽完點點頭，睜開雙眼嘆口氣道：

“裴監說的不錯！李密確實有王者之姿。

他祖父與我爺爺同為北魏八柱國，家世顯赫。

李密本人命運多舛，多次神奇地死里逃生，現又在瓦崗寨東山再起，正應王者不死的寓意。”

裴寂聽完此話，哪還不知道李淵想的是什么，他眼睛滴溜溜一轉，端起酒杯應道：

“明公何須如此長吁短嘆，來來來，喝完這杯酒，我裴寂還有話要說。”

“哦？”李淵來了興趣，忙拿起酒與裴寂干了一杯。

“如今天下大亂，民間謠傳李氏當為天子。

而我聽晉陽宮的妃子們說，皇上曾經做了一個夢。

我覺得，這與明公有莫大關系！”

裴寂頓了頓，又拿起酒杯，瞅了瞅李淵，笑道：“好酒，你我二人再干一杯！”

李淵氣極，端起酒杯不客氣地碰了一下：

“你這老小子，貪圖我美酒就直說，何必在這吊我胃口！

等會我讓人給你帶兩壇回去，讓你喝個夠！這下你滿意了？

快點，快點，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裴寂哈哈一笑：“都逃不過明公法眼。”

隨即正色道：

“宮人告訴我，皇上曾經夢到水繞長安，他被困在水里，最終窒息而死。

醒來后，皇上便要屠盡天下李姓人中，名字帶水的人。”

聽到這，李淵瞳孔猛地一縮，后背不禁發涼，不住念叨著：“難怪，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