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和李世民同時轉頭看向劉文靜。

劉文靜神色激動，聲音微微顫抖：

“我們征兵的機會來了！

按照以往，唐公要用兵，首先要征得王威同意，再由王威聯合署名上奏朝廷，待朝廷同意后，才能調動附近府兵歸唐公調度。

而劉武周叛亂近在咫尺，若在短時間內無法平定這場叛亂，甚至讓他打到樓煩郡，只怕王威、高君雅同樣會面臨朝廷的嚴酷懲罰。

他二人方才如此緊張，想必也是想到了這一方面。

我們可借口江都路遠，而叛賊攻勢甚猛，不得不采取權宜之計，就地募兵平叛。

不怕王威高君雅不從。

這樣一來…”

劉文靜話還沒說完，李淵登時站起，臉上難掩興奮之色：“你說的對！”

李淵已經明白劉文靜的意思。

只要獲得王威高君雅同意，李淵便可就地募兵，而募來的兵，將直接歸李淵調度，而不需要由王威高君雅授權！

在當前這種情況下，王威高君雅心中懼怕，一定不敢稟報朝廷馬邑已經被破，以免自己被朝廷追責！

因此，李淵將直接擁有一支完全可由自己支配的軍隊，而不用驚動朝廷。

如此良機，真是千載難逢！

當機立斷，李淵立刻向幾人分配任務：

“二郎，你務必加快同太原豪杰草莽的接觸，盡可能多的獲得他們的支持。

裴監，你統計晉陽宮所有的錢帛、武器、盔甲，看我們能武裝多少人馬。

肇仁，你即刻發動晉陽衙門，做好百姓的維穩工作。

我感覺，要不了多久，王威和高君雅，會求著我募兵！

到那時，就是我等待已久的機會！”

李淵仿佛看到渴望已久的宏圖正在徐徐展開，他眼神深邃堅毅，和以往的老成持重相比，完全像變了一個人。

眾人看著自信滿滿、運籌帷幄的李淵，都是一凜，這才是真實的李淵！

山雨欲來風滿樓，李世民此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

在這一刻，他清晰地意識到，天下已經開始亂了！

李家太原起兵謀取天下的真正對手，不再是眼前不斷找茬的王威高君雅，

也不只是南下江都的隋帝楊廣和留守關中的代王楊侑，

而更是此刻如雨后春筍一般，此起彼伏出現在中原大地上，實力超群又同樣心懷爭霸夢想的各路強者。

李密、竇建德、劉武周…

在日后無數的日月里，他將同這些強者共同競爭，為了同一個目標：

天下！

……

李靖拎著包裹，衣著破破爛爛，遠遠看到坐落在夕陽中的晉陽城。

艱難跋涉穿過崇山峻嶺，躲避遍布鄉野的盜賊，李靖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他走進晉陽城，近距離觀察著這座中原北方邊塞重鎮。

沿途的地形地貌，李靖已經牢記在心。

他看到晉陽百姓行色匆匆，雖然神情緊張，但還算安定有序。

相比馬邑，晉陽的境地能好不少，至少沒有遍布田野的饑民餓殍。

找到一家面館，餓了幾天李靖急忙進去要了碗面條。

小二看到李靖衣服布滿塵土，不少地方磨出大洞，還有不少補丁，眼中閃過一絲厭惡，沒好氣瞪了李靖一眼，便去招呼其他客人。

面剛一上來，便被饑腸轆轆的李靖風卷殘云般消滅干凈。

李靖意猶未盡，看了看小二，又添了一碗。

“干嘛呢，你這會還在吃面？”

李靖對面，一個二十多歲的瘦高年輕人走了過來，粗聲問向另一胖乎乎的年輕人。

“怎么了，我吃碗面咋了？”

“你不知道啊，李二公子正在大宴豪杰，只要有一技之長，都可以成為他的座上賓。

整個晉陽城的青壯男子全都過去了。

在那吃香喝辣，不比你這面香？”

“你小子不早說，快帶我去，我已經好幾天沒吃肉了！”

“切，就知道吃肉，你不看看都胖成啥樣了！”

隨后一陣吸溜吸溜的聲音。

“還吃！快走吧，遲了肉都沒了！”瘦子有點生氣。

“等等，等等，這點面不能浪費，我馬上吃完！”又一陣吸溜吸溜，接著便是碗筷碰撞的脆響。

二人已經遠去。

李靖吃著碗里的面，聽著二人的談話，突然覺得面不香了。

要不要去看看？

他有點猶豫，聽起來這李二公子挺大手筆的，不知道哪家這么大方。

餓了好幾天了，過去弄點吃的也無妨。

不過，一想到來到晉陽的目的，李靖生生打住了這一想法。

“小二，結賬！”

他扔下幾個銅板，拎起包裹跨在背后，絲毫不在意小二鄙夷的眼神，朝太原留守府走去。

來到留守府，李靖徑直走上去要敲門。

“喂喂喂，你干嘛的，不知道這什么地方？”

門衛看到李靖衣服破爛，以為是叫花子，急忙走了過來，出聲阻止。

李靖忙道：“我乃馬邑郡丞李靖，有要事求見留守大人，還請通融一二。”

門衛走到跟前，捏著鼻子不斷打量李靖，一副不待見的樣子，看向李靖的眼神充滿了不相信。

李靖好幾天沒洗澡，身上又臟兮兮的，已經有點味道飄出來。

“你是馬邑郡丞？你這樣子是馬邑郡丞？

馬邑不是剛被占了嗎，你是怎么過來的？

有沒有官府印章證明？”

“這…”李靖有點頭疼，事出緊急，他沒來的及去衙門取回他的印璽。

“這幾天特殊時期，唐公不接待異常人士。你若沒有證明信物，就別想著進去了。”

顯然門衛看李靖的穿著打扮，并不相信他真是馬邑郡丞，覺得沒有資格見李淵，對他很是怠慢。

“這位小哥，我是唐公故人，與唐公關系匪淺，還請小哥通融一二。”

“誰來也不行，放你進去，萬一另有企圖，我如何交代？”

門衛死活就是不同意，他看著李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沒什么好臉色。

李靖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慍怒，可他有求與人，不好一上門就惹麻煩，只能忍下這口氣，再圖謀其他辦法。

正在他惱怒之際，卻看到門衛原先嫌棄的臉龐，瞬間變成了一副討好的樣子。

李靖納悶，這小伙怎么變臉這么快？

卻聽到門衛恭敬無比地道：“裴監，您怎么又回來了？”

李靖明白過來，感情門衛是看到其他人了，才迅速變的臉。

不過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

李靖心中不是滋味，他轉過身，看看來者究竟是誰。

只見一瘦弱中年男子，頭戴一頂寬大官帽，面帶笑容，踱著步向他走來。

正是裴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