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看著守衛(wèi)，輕笑道：“臨時有事，還要求見唐公。”

守衛(wèi)一手迎著裴寂向門口走去。

路過李靖身邊時，裴寂扭頭看了眼：“這位是？”

李靖看到守衛(wèi)恭敬的態(tài)度，不盤問便帶裴寂進府，哪還不知裴寂在唐府地位頗高。

也許可以代他進去后捎句話，便能順利見到李淵。

想到這，李靖躬身行禮，面帶笑容道：

“我是馬邑郡丞李靖，有要事要求見唐公，苦于這位小哥不相信我，只能在這里等候了。”

一聽到馬邑郡丞，裴寂眼中精光一閃，仔細打量了起李靖來。

只見李靖雖然衣服破爛看起來像是難民，但他整個人透露著器宇軒昂的氣質(zhì)，臉色紅潤，身材魁梧，有一種上位者的自信雍容。

完全不像一般難民那般瘦小虛弱。

裴寂信了一半。

李靖看到裴寂的表情，猜測裴寂已經(jīng)有點相信自己的話，忙補充道：

“我與唐公是舊友，以前在長安時，唐公擔任千牛備身，我們打過幾次交道。”

此話一出，裴寂心中了然。

這人能準確說出李淵在長安時的舊身份，顯然確實如他所說，是李淵的舊友。

裴寂正愁搜集不到馬邑的現(xiàn)有信息，想到李靖說自己是馬邑郡丞，一定知道當前馬邑的情況，于是心中大喜，忙拉著李靖的胳膊道：

“既然是唐公舊友，想必唐公一定會很高興再見到你，請跟我一塊去見唐公。”

門衛(wèi)聽完大急：“裴監(jiān)，這人身份未明，今日賊人較多，帶進去會不會有麻煩？”

裴寂笑瞇瞇拍了拍門衛(wèi)：“無妨，這事由我擔著。”

聽到裴寂這么說，門衛(wèi)只得作罷，嘟嘟囔囔讓開道路。

李靖看到裴寂竟然直接帶他進去，心中大喜，忙客氣行禮表示感謝。

來到大廳，李淵正在等候裴寂。

見到裴寂帶著李靖進來，微微一愣，片刻之后忙起身笑臉相迎：

“藥師，好久不見！你怎么是這副模樣？”

他打量了一眼李靖，對李靖破破爛爛的裝扮極為詫異，混的再差以不至于這樣吧。

藥師是李靖的字。

李靖赧然道：

“劉武周在馬邑發(fā)動叛亂，馬邑已經(jīng)淪陷。

我找機會從馬邑逃了出來，便一路投奔唐公。

路上盜賊過多，不穿得破破爛爛的，只怕被他們所惦記。”

李淵和裴寂恍然大悟，忙著下人給李靖準備一身新衣服。

李靖看了看李淵，心中一狠，下定決心道：

“唐公，我此行前來，正是為了馬邑。

想請?zhí)乒栉覂汕ЬJ騎兵，我?guī)е@些人馬奪回馬邑，剿滅劉武周的宵小之輩。”

“嗯？你只要兩千人馬，便能奪回馬邑？”李淵眉頭一皺，顯然不相信李靖所說。

李靖拍拍胸脯，很是自信：

“當然，劉武周雖然驍勇，但不過是好勇斗狠之徒，哪知用兵之略，即使人馬眾多，也無法發(fā)揮全部實力。對付他，兩千精兵足矣！”

李淵眉頭越皺越深，對李靖的話有點懷疑起來，心中不由暗想：“你這么能打，為何在馬邑沒見你展露出來，反而被賊人攻占了馬邑？”

且不說李靖有沒有這實力，當前形勢對李淵正有利，他還要利用馬邑淪陷去造勢，即使李靖真能迅速平定馬邑，他也不可能借李靖兵。

況且現(xiàn)在正是積攢實力的時候，精銳騎兵可是珍寶，馬匹和騎兵都十分難得，李淵可是當心肝肉一般養(yǎng)著。

而且放出去，能不能活著收回來，那就難說的緊。

想到此，李淵臉上笑容，不由淡了幾分，他打著哈哈婉拒道：

“藥師，不是我不借你兵馬，如今晉陽周邊全是盜賊，我平日剿匪的兵力都不夠，更別說再分出來一部分給你了。

況且馬邑已經(jīng)淪陷，叛賊眾多，這兩千兵馬對付幾萬叛軍，只怕是有去無回。

馬邑周邊的雁門郡、樓煩郡，包括太原郡，都需要一定兵力防范劉武周的突然襲擊。

我也很難啊，藥師還請多擔待。”

這話聽在李靖耳中，真比打耳光還難受。

顯然，李淵不相信他有能力以兩千精兵奪回馬邑，對損失兩千兵馬極為心疼。

“唉！”李靖心中長嘆口氣。

他出身兵法世家，當年滿腹韜略，一腔熱血只想報國，于是才投身邊塞。

不曾想與歷任長官相處都不怎么融洽，被排擠在邊緣地帶，于是蹉跎歲月十幾載，也只混到馬邑郡丞這一職位。

長久的打擊讓他十分渴望能有個機會展現(xiàn)自己才華。

不過此刻，李靖只想盡力說服李淵借助他兵馬，以此為資本奪回馬邑，好擺脫丟失馬邑的罪責。

他心中十分焦慮，急忙上前一步懇求道：“那給我一千兵馬就行！雖然困難，但一千兵馬我也能試著奪回馬邑！”

“一千兵馬奪回馬邑！”這下不止李淵，連旁邊不怎么懂軍事的裴寂，也是滿臉的不可思議。

開玩笑吧！

李淵與裴寂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絲笑意。

李靖這是急瘋了！

這一千兵馬派出去，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李淵拍拍李靖，親切拉著他坐下，關(guān)切道：“這樣吧，今天時候不早了，你且在我府中休息。此事，咱們明天再議。”

他不好當面再次拒絕李靖，便用拖字訣，將李靖先行安撫下來。

李靖神色一暗，難掩失望之色，他已經(jīng)看出來，李淵并沒有借兵給他的意思，只是在打發(fā)他而已。

雖然心中焦慮，可并沒有其他辦法。

李靖暗嘆口氣，看來只能先休息一陣，再另圖他法了。

這時，下人拿著一身干凈長袍走近大廳。

李淵拿起長袍塞到李靖手里：“藥師，事已至此，你先別著急，好好休息休息，明日再想想其他辦法。”

李靖無奈，只得隨同下人一起前往廂房。

剛要走出大廳門，只聽后面裴寂問李淵：“二郎宴請眾人還沒回來嗎？”

李靖心念急轉(zhuǎn)，想到在面館聽到的消息：李二公子正在大宴晉陽豪杰。

這李二公子，莫不是裴寂口中的二郎，李淵的二公子？

這個緊要關(guān)頭，沒事大宴豪杰干什么？

李靖心中涌現(xiàn)不好的預感。

他走出大廳，趁著向旁邊轉(zhuǎn)身時，扭頭看了一眼大廳里的李淵和裴寂。

只見李淵背負雙手身形筆直，高昂著頭顱，眼睛微瞇，閃著奪人心魄的精光。

一股舍我其誰的豪邁神態(tài)躍然而出。

李靖心中咯噔一下，不敢多看一眼，急急隨著下人一同離去。

越走李靖越是驚駭，回想起剛看到的李淵的樣子，與之前和他說話時的樣子完全不同。

像李淵這樣以假面目示人，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淵二公子大宴晉陽豪杰。

李淵不肯外借兵馬。

馬邑劉武周叛亂。

李靖將所有線索串聯(lián)起來，頓時得出一個讓他震撼無比的結(jié)論：

“李淵，也要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