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美麗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作柳燕。柳燕呀，你可知道我多愛你……我要讓你——當(dāng)我新娘子，看那娃娃多么美麗，生下一堆親手送給你……”

陳小民哼著被他改過歌詞的一首經(jīng)典老歌往家走去，雖然為了這歌詞他可沒少挨柳燕的揍，但這會如愿報仇的他一路上還是哼得挺高興。

回到家躺到床上，折騰了一晚上顯然是累了，陳小民也沒有精神再去研究那臺撿來的手機了，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

只是在這個本應(yīng)該心情大好的晚上，他卻又墜落進了兒時悲傷記憶的源頭，夢回了兒時那一座墳?zāi)埂?

他夢到荒山野嶺月黑風(fēng)高，而哭累了的自己卻只卷縮著身子躺在墳冢旁一動不動的望著那塊嶄新的墓碑發(fā)呆，孤獨無助得好像被整個世界所拋棄。

所幸，當(dāng)他難受得仿佛在水中快要窒息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自己背后傳來了一陣帶著芳香的溫暖，一個柔軟如無骨的軀體在他身后輕輕抱住了他。

他錯愕回頭，映入哭紅雙眼中的赫然是柳燕那一張同樣遍布淚痕的俏臉。

然后這個不知什么時候躺到他身后的美麗女孩忽然將他越抱越緊，夢囈般的跟他一個勁的喃喃道：“小民，不要哭了，我們都要堅強起來……”

隨著柳燕如蘭的氣息在耳邊輕吐，陳小民感覺心內(nèi)一陣撕裂般的疼痛，頓時帶著一身冷汗從夢中驚醒了過來。

雖然并不是第一次做這樣一個夢，但回味起剛才那個充斥著過往悲傷記憶的夢境，陳小民心里還是感覺分外壓抑。

“小雜種，快給老子滾出來……”

也不知道神情惚恍了多久，直至聽到屋外有吵鬧聲傳來，陳小民下意識望向窗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那孫子找麻煩來了？聽出來外面的吵鬧聲似是柳亮的聲音，陳小民穿起自己那一雙破舊白布鞋，趕緊爬下了床。

出到屋外，當(dāng)看到柳亮帶著一大群人氣勢洶洶的把柳忠堵在自己家的門前，陳小民傻眼了。

“那小雜種出來了！”柳亮一馬當(dāng)先站在人群的最前面，這會也是眼尖，第一個就瞅見了一臉錯愕的陳小民。

隨著柳亮這一聲大喊，跟在柳亮身后的一群手持鋼管的小青年也看到了陳小民，頓時都揮舞著手中鋼管叫喊著就要朝陳小民撲去，那副兇狠的架勢只如一群餓癟了肚子的老虎突然看到眼前出現(xiàn)了一頭小肥羊一樣。

“你們有話好好說，你們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

一群小青年的架勢實在太嚇人了，柳忠嚇得面色死白一片，趕忙張開雙手將門口堵得嚴嚴實實，無論如何也不肯讓這群人奔自己外甥而去。

這次跟著柳亮來的全都是一些精壯小青年，好幾個都染著金毛在身上紋龍繡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善類，按理說以柳忠這么一個年過六旬的老頭是斷然攔不住他們的。不過這會被柳忠這么一攔，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誰也沒有要強闖過去的意思。

這時，其中一個留著圓寸頭的小青年走上前一步，壓低聲音和柳亮問道：“亮哥，現(xiàn)在咋辦？我們總不能對這個老頭動手吧，這老頭看起來年紀可不小了。”

沒有回答小青年的話，柳亮抬手輕輕摸著自己那被白色紗布裹得嚴嚴實實的腦袋，開口和柳忠說道：“忠叔，昨晚你外甥拿石頭砸破我腦袋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今兒我們來也不是要欺負你們爺倆，就是要討個公道！你說吧，這事要咋辦，是私了賠我湯藥費，還是要我報警捉人？”

“孫子，你早飯是在你家?guī)缘氖喊桑粡堊炀蛧娂S！老子昨晚什么時候拿石頭砸你腦袋了？”

看著柳亮那裹滿紗布的腦袋，陳小民明白了柳亮這是為昨晚的事情來找自己麻煩來了。可昨晚自己扔的明明是個礦泉水瓶子呀，哪里就能夠把柳亮的腦袋砸成這樣，這柳亮不是明擺著是想要來訛自己么？

將目光從柳忠身上移到陳小民那張憤怒的臉上，柳亮面色一寒，也沒有要和陳小民爭論的意思，只冷笑一聲道：“看樣子你這小雜種是不打算認賬賠老子湯藥費了，好——”說著，語鋒一轉(zhuǎn)，和身旁的圓寸頭青年沉聲道：“阿光，打電話報警！”

“報呀，你們趕緊報呀，不報的是孫子！老子還正想要報警說你們聚眾上門恐嚇老子呢！”

陳小民清楚知道自己昨晚扔的那個礦泉水瓶子是不可能把柳亮砸傷的，所以面對柳亮揚言要報警的威脅一點也不怕。而且他一眼看出來了柳亮帶來的這群小青年顯然都不是什么底子干凈的好貨色，真要報起警來他們肯定比自己還要害怕。

陳小民沒被柳亮嚇到，可柳忠的膽子卻一直小得很，這會聽到柳亮說要報警處理，他那張本來就被嚇白了的臉?biāo)坪跤职琢藥追郑s忙開口阻攔道：“別報警，別報警，我們賠錢就是，我們賠錢就是……”

“老頭，你別被這孫子嚇到了，這孫子明擺著是想要來訛咱們的，等我拉這孫子去村口的糞坑喂他吃幾斤屎讓他冷靜冷靜，他就沒膽子再在咱們面前蹦跶了……”

沒想到自己外公會被嚇著，陳小民心里哪叫一個氣急敗壞，作勢就要從柳忠身旁掙脫過去沖柳亮而去。可是柳忠卻死活也不肯讓開，還使勁把他往屋里推，最后更是干脆把門一拉，把他關(guān)在屋里了。

剛才眼見陳小民不害怕自己報警，柳亮心里就咯噔了一下，還好最后膽子小的柳忠嚇得把陳小民給關(guān)了起來，他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得意洋洋的瞥了一眼那扇被陳小民拍得砰砰作響的木門，柳亮從褲兜里摸出了一張他今早托他那在縣里當(dāng)醫(yī)生的姑丈弄來的醫(yī)院收據(jù)單子，往柳忠遞了過去，說道：“忠叔，這是我今天早上去縣里醫(yī)院看傷的單子，算上照CT啊、藥費啊什么的，統(tǒng)共花了我一萬多塊錢，你看看吧。”

聽到柳亮說他去醫(yī)院花了一萬多塊，柳忠頓時整個人都懵了，甚至都忘了要伸手去接柳亮遞過來的醫(yī)院收據(jù)單，只和柳亮怔怔問道：“亮子，那你是想我們賠你多少錢？”

往堆在院子角落的一堆空飲料瓶子掃了眼，柳亮裝出一副同情的樣子說道：“忠叔，我知道你一直很不容易，就靠種著那幾畝香蕉地還得時不時去撿點破爛來賣幫補家計，這一下子要你拿出這么多錢來你肯定也拿不出來。我看這樣吧，我們家也不差這點錢，這錢我也不要你們賠了——”

說到這里，他停了下來，為了能讓屋里的陳小民也能清楚聽到自己的話而故意扯著嗓子大聲說道：“你讓你外甥在全村人面前給我跪下磕幾個額頭見血的響頭，斟杯茶跟我說聲‘亮哥，我知錯了’，那這事我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