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為什么要答應他??!”
林內傳來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大樹后面的蟲子偷偷地聽著幽凝那抱怨的語氣,卻藏不住它們自帶的光點,滄海還在遠處,所以只可見那淡月疏星。白冰寒沒有回答幽凝的話,或者說是沒被抱怨的情緒干擾,只是慢慢地走到市內那熟悉的后門。
“話說為什么程叔的標記突然沒了,會不會出事了?”
“應該不會,程叔應該只是覺得那個很地方可疑,所以才將標記停在那個地方讓我們去考證?!?
白冰寒和幽凝緩緩地走進早已人散聲息的街道,背后的張小二畏頭畏尾地跟著,夜空的星辰婉轉在街邊僅剩的燈光中,疏風伴隨著蟲鳴,寧靜著睡夢里的香意。
“所以說風商的情報所就是這家青樓?”不知不覺,白冰寒三人來到了一棟青漆涂飾的豪華精致的樓房,幽凝疑惑不解地看向身后駝著身子的張小二。
“舍弟和我說過,應該就是這里。”
白冰寒等人一同抬頭看向里面烏漆嘛黑的青樓,安靜卻又有種躁動不安的感覺。
“幽小姐,里面有人嗎?”
“嗯!只不過人味很淡,氣息和沒有差不多,但是……里面的燈好像是關的?!?
話音一落,白冰寒的臉突然紅了,他理所應當地知道為什么青樓里面的燈是關的,但他馬上就沉住了臉,望著看上去無所事事的幽凝。
“那個……幽小姐知道青樓是什么的嗎?”
“不就是高級一點的旅店嗎?”
幽凝的話讓在場的其他兩人瞬間沉默了,白冰寒的臉色慢慢地恢復了正常。
“為什么要把情報所的地點設在青樓??!”一旁的幽凝還在對這問題苦思冥想,白冰寒早已一手敲了敲青樓的門。
還沒等幽凝反應過來,青樓的門就慢慢地打開了,順著外邊的月光,里頭走出來一位身穿黑色大褂,拿著賬目的中年男子。
“晚上不營業,客官要來的話明天再來吧!”中年男子皺起眉頭打量了白冰寒三人,剛想要關門,就突然被白冰寒伸手擋住。
“閣下是這里的龜公吧?”(龜公:青樓的經理。)
“是又怎么樣?!蓖鹧b笑意的白冰寒,中年男子仍是一臉不屑,不耐煩地加大力氣拉上門,卻不知為何怎么樣也拉不上。
“只是我們一行人背井離鄉從北部南下,剛來這一帶竟無歇腳之地,誤打誤撞來到此青樓,還請閣下行行好,讓我等人在此住宿,青樓的規矩我等會遵守的。”
白冰寒帶著笑容的一席話突然拉走了中年男子的思緒,中年男子望著風塵仆仆的男孩,斜眼望著旁邊雖看不見面容氣質卻小家碧玉的姑娘,打起了心里面的小算盤。
“公子等人是從北部來的?”
“不瞞閣下說,我等人生來就在北部的府上?!?
“北部”兩個詞馬上引起了這位中年男子的注意,中年男子的眼睛出現了不亞于月光的光芒,他默默地點了點頭。
“既然公子等人不遠萬里而來,那就請進吧?!?
說罷,白冰寒等人一同走進青樓里面,第一層的柜臺很暗,中年男子點起了一盞油燈,才看見了微弱的光芒,里面的香味很濃,讓人飄乎乎的,不一會從樓梯口傳來輕柔的腳步,一位穿著青白袍有著閉月羞花容顏的女子走了下來。
“現在的話二樓還有客,公子等人想過夜的話請去三樓吧。”中年男子給那位剛走下來的青袍女子使了個眼色,女子回眸一笑望向白冰寒,低著頭行了一個禮。
“公子請隨小女子前去?!避浘d綿的聲音倒是讓后邊的張小二心里一癢,但白冰寒和幽凝卻好似沒有感覺一樣,白黑色的眼睛里是缺乏溫度的笑意,幽紫色的眼睛里充滿了冷意,反而讓女子的笑容有點尷尬。
“那就麻煩姑娘了?!?
女子點了點頭,隨后便走向樓梯間,腳步聲再次響起,白冰寒等人跟了上去,掌柜的龜公望著上樓去的白冰寒等人,眼神中出現了一絲弧光。
“怎么突然間熱起來了?!蓖蝗婚g,油燈的火燃燒的更旺,之前卡住的門突然間關緊,傳出了碰撞的聲音。
“話說是那幾個人進來的時候就有點冷了,應該是今晚的風有點大吧!”
說著說著,男子消失在了暗處,油燈上的火苗愈演愈烈,起舞在姍姍欲動的空氣,香味被封閉的門堵得死死的,只得從縫隙中穿過,可剛想穿過縫隙,門的內側早已是一團冰晶,慢慢地融化著,水氣撞在香氣上,將香氣稀釋,慢慢地,香氣也有了月光下的朦朧。
————
正方形的木桌上是蝶戀花的紋路,房間里香味藏在床邊的絲簾中,外邊的風吹動著白冰寒的發絲,他蹲在桌子旁邊望著外邊的黑暗,瞳孔里有月亮的影子。
遠處早已藏在一件木房子里面的白馬早已閉上了眼睛,夜間的精靈煽動著草地中每一顆嫩草,輕柔的腳步聲慢慢地逼近,隨之而來的是一整整敲門聲。
“誰?”
“公子,需要小女子幫忙沏茶嗎?”
房間里的門慢慢地被打開,先前那位青白色袍的女子端著一碟茶壺和杯子笑容可掬地望著白冰寒,身上的香味愈顯愈濃,瞇起雙瞳中的黑色仿佛要吞下這世間一切的好景。
“那就麻煩姑娘了?!卑妆仨⑽⒁恍?,再次扭過頭去看向外邊的夜景,女子伴隨著輕盈的步伐,蹲坐在白冰寒的身邊,將茶杯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端起茶壺,緩緩地倒進了茶杯里,黑夜里傳來了湍湍的水流聲,水碰到杯底,濺射出了一部分,女子從身后拿出一塊金布,慢慢地將桌子擦干。
“姑娘可是此青樓的清倌人?”(清倌人:只賣藝不賣身的女子。)
女子默默地捂住嘴唇偷偷地淺笑,將茶杯遞給了眼前那位男孩身旁。
“如果公子有心的話,紅倌人也不是不可?”(紅倌人:賣藝又賣身的女子。)
女子的話語中傳來了一絲魅惑,但更多的包含著一縷少女的打趣,在她眼中,這位男孩知書達理,是不亞于過去那些花花公子的稀客。
“既然姑娘是紅倌人的話,可以回答一下本人的幾個問題嗎?”
“公子但說不妨?!?
“還請問姑娘貴樓里的老鴇去哪了?”(老鴇:青樓的老板娘,董事長。)
女子微微一笑,撫嫩的笑音仿佛將時間定格了開來,茶杯中還冒著熱氣,浮在空氣中,若是從遠處看,又給這拈花一笑帶來了一絲神秘感。
“公子有所不知,此樓中并無老鴇。”
白冰寒拿著茶杯,臉還是背對著女子,安靜地聽著。
“或者說是此樓的老鴇不是女性,是男性?!?
“是剛才那位樓下的人嗎?”
“不是,那位只是此樓的龜公而已。”
“那老鴇現在在哪里?”
女子遲疑了一下,似乎在想眼前的男孩為什么會這么問。
“昨日的時候就因有差事離開了,明日應該就會回來?!?
白冰寒點了點頭,看著茶杯里冒氣浮沫的茶水,眼神中有著不亞于現景的遠方,那是在很久之前,很久之前,一位女孩的故事,讓今夜的他分外出神。
“姑娘不喝茶嗎?”
“樓中有樓中的規矩,還請公子先喝?!?
白冰寒一飲而下,嘴邊還殘留著茶的余香,流連忘返,山光水色。
“真是好茶??!”
“此茶乃是此樓的極品,看在公子遠來是客,便前來為公子奉上?!?
女子禮貌地笑著,白冰寒扭過頭來,男孩子稚嫩的皮膚與容顏出現在了眼前,但不同于可愛,更多的是一種看穿實物的冷酷與純真,這讓她臉頰微紅,先前在樓下由于光線太暗沒能看見全貌,現在定眼一看竟還是才貌雙全。
“若公子無事的話,那小女子先行告退了。”女子慢慢地清理好了茶壺,端起茶壺就往門外走。
“姑娘請留步,能否留下貴姓。”
女子留下了腳步,青袍后面的腰帶上掛滿了藍紫相間的絲紋。
“柳慕青。”
“柳慕青嗎?真是個好名字?!卑妆匝宰哉Z道,望著那一碗渾濁的茶杯,耳邊不時傳來下樓的腳步聲,他嘆了口氣,周圍的空氣逐漸變得寒冷。
“公子,這么明顯的陷阱你也能中計???”
突然間,床上的簾布后面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聲音,幽凝飛快地跳了下來,端起白冰寒的茶杯,望著里面殘留的碎渣。
“將計就計吧,這點藥效還傷不了我?!?
“行,公子你有把握我也不好說些什么?!庇哪诹税妆纳磉?,望著那白冰寒一臉平淡的表情,壞壞地笑了笑。
“話說那女的怎么樣?”
白冰寒沒有說話,但整個室內的氣氛早已被幽凝掌握。
“公子剛才動心了吧!這我可感受的到,依據就是那句‘留下貴姓’?!?
幽凝特地還模仿了白冰寒的腔調,自顧自地說著,樓邊的街市還留下了幾盞夜燈,二樓似靜又不靜,應該早已陷入了睡眠,又是不是聽得見彼此的心跳。
“沒什么,想起了一個故人而已?!?
“啊?又是故人,公子怎么這么多故人??!”幽凝慢慢地從錦囊里面拿出一塊玉佩,將它伸手遞給月亮,朱雀鳥鳳,仿佛在月下隱隱作鳴。
“是上次說的故人嗎?”
“不是。”
白冰寒望著幽凝手里的玉佩,月色下展露的精華,仍與當初一樣,他再次眺望著遠方,身側的幽凝望著白冰寒的側臉,一時竟說不出是啥滋味。
————
“給他們的茶喝了嗎?”
黑夜里,柳慕青跪坐席子上,雙手折疊放在腿上,女子的前面也坐著一位黑衣男子,背對著她,柳慕青的眼神沒了先前的誘惑,更可以說是有點低迷,月色在她的青袍上嬉戲,冰肌玉骨的肌膚隨處可見。
“全按大人吩咐,給他們三個人都喝了?!?
“里面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嗎?”
“其中有個女子好像對我警惕性很高?!?
“那個穿黑袍的女子嗎?”
“大人你怎么知道?”
柳慕青抬起了頭,眼神里充滿了疑惑,眼前的黑衣男子扭過頭來,眼睛瞇了起來,臉色有點憤怒。
“有些事情不該問的就別問?!?
平淡的話語傳到柳慕青的耳邊,柳慕青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敬,她連忙避開了男子的視線,扭頭望向了一側,月光中也有一側在他的發絲上纏繞,流連出舞勺之年的歲月。
“抱歉,是小女子說話有誤?!?
“無妨,下次注意?!蹦凶訌堥_了眼睛,望著眼前貌美如花的姑娘,愣了愣,沒了先前暴躁的聲音,莫名其妙變得和藹了起來,他用手將她的青袍提上去了一些,順便透著絲綢,柳慕青身體一驚,連忙站了起來。
“那個……大人沒事的話小女子就先走了。”還沒等男子回答,柳慕青就行色匆匆地離開了,男子見狀也沒有多說話,望著柳慕青的背影笑了笑,將手臂上的衣袖給提了上去。
“沒想象你自己送上門來了,真是呆頭呆腦啊!”
黑色的衣袖下是已經干掉了的血塊,血塊下的右手還有著淤青,男子自顧自地抬起頭望向了天花板,舔了舔舌頭,便向外走去。
“藥效什么時候發作?”
男子一出房間,掌柜龜公連忙將賬本丟在一旁迎了上去。
“到了明天午時應該就會發作。”
“要這么久啊?!?
“這藥效無毒性,所以發作要一定時間?!?
“那早上他們醒來的話你們照常服務就可以了?!?
“遵大人吩咐?!?
男子點了點頭,說罷就往剛才的房間走去,男子走進房門的時刻,月光透過窗戶打在了他的臉上,卻流露出了一絲傷感。
“美人兮天一方??!故人兮天一方啊!”
男子伸手將整個夜空抓住,放下手的時候星星閃閃發光,散落的星點覆蓋在男子狡猾的臉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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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早啊!”
白冰寒擦了擦朦朧睡意,伴隨著遠處的雞鳴與人聲,打開了臥室的門。
“等很久了嗎?”
白冰寒慢慢地坐在眼前的桌子旁,身邊的柳慕青笑著望著他,不同于昨日的青袍,今天的柳慕青紅妝素裹,血色羅裙環繞在她身體精美的曲線上,可謂千嬌百媚。
“沒有,剛來此地不久。”
“麻煩姑娘等候了,還有,幽小姐去哪里了?”白冰寒一口喝下桌子上的茶水,柳慕青剛想站起來拿起茶壺給公子倒上,便見得公子搖了搖手,便優雅地又坐了下來。
“公子說的是同行的那位黑袍女子嗎?”
“嗯。”
“在樓下的大堂等著,順便小女子多提一句,現在大堂的庭宴剛開始進行,里面有很多其他的貴族公子,還有本青樓的姑娘在吹彈歌舞,如果公子有這份閑情雅致的話,可以前去一看。”
白冰寒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地看著杯中還殘留些水渣的杯底,似乎在思考著什么。柳慕青望著一臉平靜的男孩,松開了放茶杯的手,緩緩地來到了白冰寒的身邊,又拉著裙袍蹲了下來。
“如果公子去的話,說不定可以看見小女子不同的一面?!毙σ饪侦`般傳到白冰寒的耳邊,倘若嫵媚的聲音在之后幾小時內傳出,定會讓各位貴族公子心頭一癢,但眼前的白冰寒仍安靜得怪異,只是點了點頭。
“我會去的。”
柳慕青滿意地從白冰寒耳邊站了起來,便轉身離開了,離開的時候還不往朝白冰寒揮手。
“那公子等會見?!?
不斷遠離的背影,雙方都嘆了口氣,白冰寒站了起來,朝樓下走去,大堂里面的喧嘩聲越靠越近,就算是在交談的人也只能聽到內心的獨白。
大堂內少女的嬌嫩聲和公子的嬉戲聲湊合在一起,讓周圍鳥兒的鳴笛化為了烏有,幽凝回過頭來,紅袍女子一聲不吭地經過了她卻滿臉笑容地走了進去,幽凝皺了皺眉毛,哭臉上的厭惡更多了一番。
白冰寒打開了門走進了大堂,旁邊的侍女一個接一個的喜笑顏開,似注意到了他那的存在,但依縮在各位公子間,神情不易顯露,便只好禮貌似地瞟望了他一眼。
然而白冰寒卻不為所動,似乎沒有注意其他人的存在,眼睛一直向前盯著。幽凝看見熟人的身影連忙站了起來揮了揮手,白冰寒見狀走向了幽凝,在幽凝的身旁做了下來,但這可快速吸引到了全堂的目光,在座的各位女子都身穿華服,先前這位身穿黑袍的幽凝本就有著不同于在座所有女生的神秘,在黑影包囊下的容顏更是讓人煥然一新,讓人更加驚呆的是,這位一直沉默的女子竟白往黑來地和眼前一位不知從何而來的小孩談笑風生。
“張小二哪去了?”
“在那邊和其他的貴公子講話。”幽凝指了指一個方向,只見張小二在那人堆中舉杯敬酒。
遠處傳來的幾處咳嗽聲,是來自大堂中心的聲音,先前歌姬舞姬早已退場,聲音莊嚴卻不失嬌嫩,在座的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朝咳嗽聲的方向望去,只見先前的紅袍女子面帶笑容,百媚一生,隨后低下頭去,臉上的紅暈有著粉黛般的嫣紅,手指下密密麻麻的琴弦,棕黃色的古琴天旋地轉,婉轉動彈的琴聲如泉流,泉流時湍時靜,湍急如那外邊的太陽,安靜又仿佛讓先前的絲竹之聲在記憶中全部凍結,女子的眼神里無限光彩,仙樂風飄處處聞,最后的手指與琴弦抖動在一起,長長的海浪音匯聚在最后的琴聲中,仿佛有海豚在嬉戲,突然松手的安靜,讓整個在場的人們都沒緩過神來,女子站了起來,禮貌地鞠了一躬,這才傳起了接踵而至的掌聲。
“不愧是本樓的招牌?。 痹诖筇眠吷系凝敼Φ?,身邊的男子也應聲鼓起了掌來,仔細一看,此人正是昨夜與柳慕青談話的黑衣男子。
“這就是不同的一面嗎?”白冰寒小聲地自言自語道,就差吐舌頭的表情,但一路南下,能聽此仙樂,也是耳暫明了。
“公子剛才說什么?”幽凝仿佛聽見了白冰寒的聲音,從沉浸的表情中緩過了神來。
“額……沒什么。”白冰寒含糊地表態。
“是嗎?”幽凝將臉湊近。
“大概……是的?!?
幽凝的眼睛狠狠地直逼白冰寒的臉,隨后又扭頭看去停留在那的古琴。
“話說公子覺得剛才的演奏怎么樣?”
“算不上絕樂,但也是仙樂了?!?
“那公子,什么算得上絕樂呢?”
“這個很難去……”
話還沒說完,只見幽凝站了起來,徑直地向大堂的中心走去,白冰寒大吃一驚,幽凝的腳步帶有一絲沉穩,白冰寒望著她的背影,仿佛看見那黑袍下隱藏的笑容。
柳慕青還在收拾著古琴,漸漸傳來的腳步聲讓她停下手中的活回頭一看,幽凝來到了她的身邊,微笑地看著她。
“可以把琴借給我用一下嗎?”
“啊?可……可以。”柳慕青一頭霧水,可眼前的幽凝已經盤坐在古琴的旁邊了,她試著彈了一下,發出了悅耳的聲響。
這下動靜倒是讓在場的所有人回過了神來,看著眼前又一位絕世美人在古琴面前,又陷入了沉寂。
幽凝輕輕地咳了一聲,手指尖輕攏慢捻,古琴發出了斷斷續續的聲音,聲音不大,就如同雨滴打在地上,但卻十分有節奏,化為了知時節的好雨,雨聲越下越大,突然間戛然而止,聲音變得歡快了起來,又如同雨后的彩虹,勾勒出七彩的繪畫,琴聲悅悅,如同云朵飄灑在遠處的天空,空靈感突現,在彩虹背景下的空靈不免讓人感到孤獨,以樂襯哀,莫過于此!幽凝的手指劃過了弦的一道又一道波紋,情感含蓄地表露在弦的舞蹈中,最后的音節沉重有力,幽寒的氣氛里人們如同冰凝了一樣,指尖的波動中有著安靜的冷淡,化為最后一絲絕望,便停止了起舞?,F場氣氛就如音節的氣氛一樣,幽寒得如冰凝了一樣,沒有人發出掌聲,都溺水在那情緒的海洋里。
“絕樂!真的是絕樂!”只見龜公旁的那位男子第一個鼓起了掌來,幽凝望鼓掌的方向看去,皺起了眉毛,眼神慢慢地變成了紫色。
白冰寒難得吃驚一場,周圍的人也前浪推后浪似地鼓起了掌來,幽凝朝眼前呆滯的柳慕青點了點頭,便一聲不吭地經過了柳慕青的肩膀便回到了白冰寒的身邊,柳慕青回過神來看著不緊不慢的幽凝,咬了咬牙,剛想說些什么,又停在了嘴邊。
“怎么樣?”幽凝笑容嘻嘻地問道。
“很厲害,讓我都大吃一驚?!?
幽凝滿意地點了點頭。
“就當那個玉佩的回禮吧!”幽凝的話讓白冰寒心頭一震,他轉身看向幽凝的側臉,不完全的笑容不同于以往,這是真正發自內心的笑。
“喂,有人倒地上了!”還沒從千絲萬縷中走出,就聽到對邊的人在大喊,白冰寒和幽凝一同望去,竟是同行的張小二倒在了地上。
“快,一起來?!卑妆穆曇糨p小又焦急,還沒等幽凝反應過來,便只察覺到了一股寒氣微微地逼進了自己的神經,幽凝眼神昏昏地望著早已倒下的白冰寒,搖晃著腦袋,失重感不斷上升,慢慢地,她也倒了下去。
兩人躺下時的黑袍與白袍彎曲在地面形成了一份陰陽,在座不少名門貴族向倒下的三人投去的是著急的眼光,龜公一抬手掃去了鳥雀聞聲而來的怪異眼光,青樓里的幾個丫鬟不緊不慢地抬著倒下的三人,柳慕青的眼神第一次那么空洞,身后的男子站在龜公旁,安靜地笑著,人間驚鴻宴,一舞一歌一送,再次歡快地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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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凝從寒冷中醒了過來,像是被什么東西喚醒了一通,她偷偷地望旁邊看去,竟是沉睡著的白冰寒和張小二。
“喂!公子,你沒在睡吧!”幽凝幽紫般的眼神默默地看著白冰寒,不久后,白冰寒仍沒做聲。
幽凝仍是臉色疑惑,突然門外傳來腳步,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門就打開了。
“怎么有人直接醒來了。”門慢慢被打開,只見青樓的龜公走進房間,之后則跟著幾位黑袍男子。
“不知道,明明見得她喝下去了。”幾群人的背后,傳來的是熟悉的聲音,幽凝皺緊眉頭,眼睛開始泛紫,空氣中傳來的香味,讓幽凝覺得十分的惡心,身穿紅袍的柳慕青越過了眾人,眼神中冷淡,早已沒了昔日的熱情。
幽凝惡狠狠地看著她,剛想動手,可誰知不知什么時候手腳早已移動不起來,她先前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早已被束縛,只慢慢地察覺到了自己的腦袋有點混亂,有點摸不著邊,但慌亂沒有馬上占據了她的內心,幽凝的此刻心臟仿佛處在一片虛無中,眼睛第一次變得赤紫,望著眼前的幾位熟人,滿滿地都是殺意的沖動。
“算了,反正藥效也起作用了,她現在手腳早就動不起來了。”一位黑衣男子慢慢地朝幽凝走去,又是一股熟悉的氣味,幽凝的雙眼又是斬濫一片的無,光是視覺,就是一股沖擊。
“別這么兇嘛,我們可以也算是見過的,都說了,你也就武功可以與我一戰,但現在,你可一無是處?!焙谝履凶右荒槈男Φ貙⒛樫N近在幽凝的面前,被冷凍的殺意漸漸撲面而來。
四眼對視,眼前女子的容顏絕美不可估量,讓黑衣男子心生了歹念,他緩緩地伸出了手,想觸及那不可侵犯的一面,幽凝和死寂了一樣,漸漸地看著那伸過來惡意。可就在一瞬間,黑衣男子的手突然僵住了,或者說,黑衣男子整個身子都僵住了,漫天鋪散的寒氣進入了每個人的鼻腔,慢慢地凝華了各個人的神經,氣溫的雪虐風饕,慢慢地積累了一層厚厚的雪在房間的一旁。雪還在堆積著,竟在一時間擴散成微小的顆粒,夢幻般的場景出現在在場各個人的眼球,飄零在每個人的視線中,眼前只有模糊糊的慘叫。
“這是怎么回事?”黑衣男子憤怒地怒吼道,可誰知這一吼,嗓子就和冰碎掉一樣咳出了血來,無聲的慘叫在這看不見人影的雪中,漸漸地埋沒了黑衣男子的身軀。
“你果然在裝睡?!?
大雪的正中央一幅弱小的身影慢慢地立起,在他周圍的雪粒還在晃蕩,卻井然有序。
“先前委屈幽小姐了。”
紛飛的大雪掩蓋住了人們的慘叫,這道熟悉的聲音卻悄無聲息地進入到了幽凝的耳朵,幽凝的眼睛開始變得有生機了起來,望著身旁一片白雪的公子,白冰寒的閉著眼睛,眉毛上還殘留著雪花,又是一片暴雪拂過,順走空氣中的雪粒,匯聚在了他伸直的手上,房間里的暴雪聲開始變得越來越小,待到雪豎直落地時,已倒下了一片人。
“你……你是什么東西?”黑衣男子吐出了一口鮮血,除他自己以外的人眼前早已一片漆黑,黑衣男子像看怪物一樣地看著眼前的小孩,紛紛揚揚地雪粒如精靈般進入了他的眼睛和嘴巴,在他的身體里面自由糟蹋,他剛想深呼一口氣運氣內功,但卻被雪粒給堵死。
白冰寒看著奄奄一息的黑衣男子,在此又閉上了眼睛,瞬間,房間里的雪花融化成了液滴,黑衣男子體內如要爆炸一般,深吸的一口氣,終于讓心臟開始了跳動。
“你就是那夜偷走人質的人吧!”外邊的熱氣撲騰而來,白冰寒的周圍出現了久違的白霧。
黑衣男子惡狠狠地看著白冰寒,答案只有早已結凍的殺氣。
“他的氣息和那日晚上打劫人質的人一模一樣,公子不必多問?!庇哪D難地站了起來,好似身體剛剛恢復了靈活,只見她慢慢地走到黑衣男子的前面,朝他臉上揮去一拳,拳打在黑衣男子身上,力道算不上重,但卻好像擊中了男子的脈搏,男子臉色一呆,一下子就暈眩了過去。
“你的藥我可沒喝,在腦子這塊,你也不如我,知道嗎?還有……”幽凝慢慢地回過頭來看向白冰寒,突然舉起拳頭,慢慢地朝白冰寒砸去,白冰寒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竟挨上了這輕輕的一拳。
“公子,我之前身體的不適,也與你有關吧!”幽凝佯裝的微笑深不可測,皺起的眉毛上連成了一條無可觸犯的黑線。
“嗯。”
“那也要和我說一聲??!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可是很煩的?!庇哪沉似衬X袋,嘆了一口氣。
“那現在可以解除嗎?現在我身上還有點感覺。”
“實不相瞞,我控制不了?!?
聽完這一番正常的話語,幽凝也呆住了,她指了指還殘留在房間里的雪,臉直白白地對準了白冰寒。
“這雪不是公子你造成的,你不是收回去了嗎?”
白冰寒沉默了下,地上的殘雪開始悄無聲息地消散。
“這……不方便告訴幽小姐,或者說……解釋起來很麻煩?!?
“這樣嗎?”幽凝眼睛直瞪瞪地望著白冰寒,白冰寒的身子向后驅動,臉色開始慢慢地出現了汗滴。
“算了,程叔也說過這樣的話?!庇哪谋砬殚_始恢復了正常,甩了甩剛恢復正常的手,里面還傳來了輕微的刺痛,表情微微地猙獰了一下。
“沒事吧?!边@一幕好似被白冰寒察覺到了,幽凝扭扭了手腕,搖了搖頭。
“不是什么大問題。”
說罷,幽凝慢悠悠地挪動著腳步走到黑衣男子前面,眼睛又開始變得沉幽了起來,白冰寒也跟了上去看了看,空氣逐漸變得濕潤了起來,可以聞到幽凝身上香囊的清香。
“話說公子,接下來有什么打算,還有就是……”幽凝回過頭指了指還在昏睡的張小二。
“他怎么辦?”
“沒事,我把握了分寸,讓這里的人沒有全部昏迷?!?
“你說的是那個女的吧?!庇哪凵乜聪蛱稍诘厣系牧角?,血色羅裙掛在地上,仍存留著一些生機。
白冰寒慢慢地走到柳慕青的面前,躺下的柳慕青雖臉色有點微白,但還是被微紅的胭脂覆蓋,就如同以往的平易近人。白冰寒用手觸摸著她身邊的溫度,慢慢地,柳慕青的臉色開始變得紅潤了起來。
“不是可以解除嗎?真是的?!庇哪脑捳Z中有點抱怨,但內心還是相信眼前的公子。
“幽小姐還可以走得了嗎?”
“都說了沒什么大問題?!庇哪D來了久違的微笑。
“但我感覺幽小姐腳上的寒氣很重的。”白冰寒閉上了眼睛,伸出手來去感受這周圍的一切。
“剛才和幽小姐說的不能控制是實話,但幽小姐這樣我確實也因擔負一些責任。”
周圍的空氣重新揚起了雪,這次的雪沒有了晦氣,沒有了吵鬧聲,只是有著無盡的純白,有著來自自然的凈化。白冰寒的手一松開,雪的層次開始變厚,變得和天邊的云朵一樣,慢慢地,云朵開始分散,綿綿的雪有魔力一樣地到處飛揚,不同于亂瓊碎玉,各自匯聚成一塊,白色的精靈在各處的領域圍繞,竟形成了馬的形狀。
馬蹄落地,沒有發出響聲,身上是綿綿雪,白霧圍繞,眼神空白,卻倉促有力,周圍的寒氣,溫暖又細膩,如鏡花水月一樣。
“上馬吧!幽小姐?!卑妆o呼著氣喊道,幽凝看著眼前這一幕,早已張大了嘴巴。
“還……還能這樣嗎?”幽凝咽下了口水,下定了決心慢慢地走到了雪馬的面前,周圍的寒氣凌駕在雪馬的呼吸上,雪瞬間在幽凝的黑袍上撒下了白點。
幽凝慢慢地拖著自己的身子上馬,雪馬想有靈性一樣低下了身子,幽凝不可思議地坐在了它的身上,纏綿蘊藉,雪霧四散,坐在馬上的女子和此時雪景都是粉妝玉砌,像從童話里走出來的。
“但我不會駕馬??!”
話剛說完,雪馬就自己動了起來,走過的路徑留下了寒氣,寒氣與炎熱相撞,化為了從霧里走出來的仙境。
“那個……謝謝?!笔荏@后的幽凝臉色紅潤了起來,但由于在純白之雪下,這份紅潤被隱藏在了深處。
“沒事,應該的?!?
白冰寒慢慢地將在場黑袍男子和龜公綁了起來,幽凝看著白冰寒認真的神情,笑容變得真摯了起來。
“白家的秘密嗎?我還真想知道?。 庇哪睦锩鎸ψ约赫f道。
不知道外邊的情況,只有在封閉的房間內,對氣息的變化才可以更加清晰,幽凝很早就發覺了,所以在此刻,她對別人有更深的理解。